“如此良辰美景,到底是該選詩…還是該選詞呢?詩有點難,還是選詞吧。可該用哪個詞牌名呢?”
徐長青正搜腸刮肚的絞盡腦汁呢,忽然聽到,不遠處孔夕喃喃自語,踱步的腳步加快了許多,眉頭緊鎖,似是陷入到了一個很艱難的狀態。
徐長青不由一笑,心情豁然開朗。
原創這東西,着實是非常折磨人,更考驗人的。
白紙上作畫還好些,可以根據輪廓慢慢調整修改,可白紙上寫字,哪怕800字的作文都不好寫,更況乎是講究衆多的詩詞呢。
在華夏的歷史長河中,唐詩宋詞毋庸置疑。
包括辮子朝,也有不少大才,最爲突出的便是那位‘人生若只如初見’的納蘭了。
再往後數,晚清,民國,亦都有大才出現,卻唯獨大明在詩詞這一塊着實是短板。
反倒是那什麼什麼梅、什麼什麼扇之類的雅俗共賞、卻又不能登大雅之堂的‘野史’流傳下來不少……
孔夕此時,明顯是很久沒有這種高雅的心思了,一時重新拾起來不免有些生疏。
而且,她選詩不選詞,也證明,她的底子,遠沒有徐長青給她拔的那麼高。
須知,詩以明志,詞以抒情。
別看那些大文豪把詩吟出來的時候牛的一匹,可真要寫一首詩,沒有經過長時間的打磨、逐字逐句的斟酌,反覆修改,是斷難成型的。
當然,酒中仙、詩中仙李白這種天才肯定不能以常理而度之。
但這種天才,放眼整個五千年,又能有幾人呢?
見孔夕遲遲沒有靈感,徐長青愈發沉穩,笑道:“夕姐,不要着急嘛。先賢說,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一時沒有靈感也是正常。我這不也沒嘛。不過,倒是琢磨出來一首小曲兒。”
“噯?”
孔夕果然沒吸引到了注意力,美眸迅速明亮,“徐郎,你,你難道還會作曲嗎?”
“呵呵,談不上會吧,就是聽過一些小曲兒,有時候興致來了也跟着哼幾句,慢慢慢慢,就找到了一點感覺。夕姐,你過來坐啊,我唱給你聽好不好?”
徐長青循循善誘。
孔夕俏臉有些泛紅,在周圍氤氳霧氣的升騰下,恍如從畫中走出來的人兒。
她這會兒心裡正凌亂呢,根本沒有什麼靈感,糾結片刻,乖巧的點了點頭。
徐長青嘿嘿一笑,拉着孔夕坐在了不遠處竹筒水道旁邊的竹椅子上。
此時天氣還是略有點冷的,但靠着這暖氣管道般的竹筒水道旁邊,加上今晚又沒什麼風,並沒有幾分冷意。
徐長青清了清嗓子,也開始唱起來:“你問我愛你有多深,我愛你有幾分?我的情也真,我的愛也真,月亮代表我的心……”
這首歌在後世雖只是尋常,可在此時的大明,跟核武也沒什麼兩樣了,孔夕本來已經有些放鬆的嬌軀,陡然便是凝滯了,俏臉一片羞紅,根本就不敢再看徐長青。
徐長青早已經料到會是這種效果,並不着急,更沒有衝動,只是繼續唱下去。
“輕輕的一個吻,已經打動我的心,深深的一段情,教我思念到如今。你問我愛你……”
隨着徐長青繼續往下唱,特別是越發的投入,孔夕嬌羞欲滴的同時,忽然也開始止不住的詫異起來,下意識偷偷看向徐長青。
這首曲子,雖然有點……直白赤果的簡直不能形容,但是!仔細往下聽,其中抑揚頓挫的曲調,並不是普通的那種下流靡靡之音,反而更像是……清新的天籟之音……
特別是徐長青對情感的表達非常到位,縱然技巧遠算不上高明,卻更加的真誠。
就恍如在如泣如訴的講述一段唯美的故事。
等徐長青唱完一遍,笑着叫孔夕點評,俏臉上紅暈已經消散許多,在這謎一般的月光下更顯驚豔的孔夕,竟沒有回神,只是呆呆的看着徐長青的大手,恍如石化了一般。
“夕姐,夕姐,這是怎麼了,是不是天太冷,哪裡不舒服了?”
徐長青對此已經有所預料,輕輕的握了握她的玉手,低低呼喚她。
“噯……”
孔夕這時纔回神來,美眸中竟有了不少晶瑩,極爲疼惜的看向了徐長青:“徐郎,你,你以前,是不是,是不是受到過情傷?”
徐長青一愣,轉瞬也明白過來,這妞兒理解岔了……
不過看孔夕的模樣,徐長青沒有反駁,而是將計就計,套用了一個極爲俗套、但卻極其引人共鳴的經典案例,套在了自己身上。
什麼自己本來有個兩小無猜,約定長大後非我不娶,非你不嫁,但後來發生變故,天各一方云云。
爲了加強故事的攻擊性,徐長青還加入了一些狗血韓劇的因素,女主得病掛了。
等徐長青說完故事,孔夕早已經淚眼婆娑,玉手死死的抓住了徐長青的大手,如泣血般道:“徐郎,本以爲,本以爲我已經夠苦了,誰曾想,你竟然……你竟然比我苦這麼多啊。天可憐見,幸虧老天爺讓我碰到了你。徐郎,你放心,以後,以後夕姐一定會好好照顧你,好好對你,再也不會讓你如此神傷了……”
孔夕說着,忽然母性的用力把徐長青攬在了她的懷裡。
徐長青登時有點懵了,簡直頭暈目眩……
好在此時月色撩人,情景特殊,孔夕一時並未發現異常。
徐長青忙也努力紅着眼圈道:“夕姐,過去的就過去了,說這作甚?咱們還活着,還是得往前看嘛。說起來,咱們也算同是天涯淪落人了。既如此,更應該好好珍惜,一起往前走。”
孔夕的小手死死的握緊了徐長青的大手,重重點頭:“嗯,徐郎,咱們應該一起往前走,讓過去的一切都過去吧。咱們一起努力,以後,日子一定會越來越好的……”
眼見火候已經差不多了,徐長青剛想說些什麼,玥兒忽然怯生生的走到了院門口,有些驚恐的呼道:“孃親,叔叔,你們在哪裡?玥兒,玥兒有些害怕……”
這瞬時讓已經到了某個微妙境界的成年男女一下子清醒了不少,孔夕忙歉意的看向了徐長青,低低道:“徐郎,對,對不起,我得先去看下玥兒……”
徐長青也緩過來,笑道:“沒事。去吧,夕姐。玥兒可是咱們的小精靈,先去把玥兒照顧好。我也得回去看看,萬一有軍務找不到我就麻煩了。”
“嗯。”
孔夕歡喜的點頭,剛想起身離去,忽然又停住了。
然後。
就在徐長青有些懵逼的目光中,嬌嫩的紅脣用力在徐長青的臉頰上親了一下,低低道:“徐郎,這,這首歌我很喜歡,等把玥兒哄睡了,我就把它整理出來。”
看着孔夕紅着臉、受驚的小鹿般跑去找玥兒,徐長青不由苦笑,這他孃的,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嗎……
但轉而徐長青又忍不住的振奮起來。
今晚的戰果,已經是瞭然那!
……
次日一大早,徐長青還沒起牀,史可法,馬士英,錢謙益便都到了,在前院的客堂裡等着。
若再往前推個幾年,這種事情簡直是匪夷所思。
哪怕徐長青是勳貴,哪怕徐長青手握重兵,卻又怎可能讓閣老們如此?
可此時,這一切就像是行雲流水,便是史可法他們三人都不感覺有不對,反而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因爲,他們要見的,是徐長青!
閣老們已經在外面等着,徐長青縱然有這個資本承受,卻肯定不會託大。
花花驕子人擡人,衆人拾柴火焰高。
別人給你面子,你也得給別人面子,這纔能有來有往。
如果徐長青達不到此時的高度,或許還會跋扈,但已經到了這個高度,只會更謙遜。
不多時,徐長青便收拾立整,令人將史可法請進了花廳。
這裡面其實也有很多‘藝術性’。
徐長青可以謙遜,放低姿態,但是,該有的規矩還是不能少的,怎會放羊?
“侯爺,恭喜啊,九仙山一役,着實是大振我大明軍心,打出了我大明的根骨。某當日得到了消息,激動的幾日都未眠。”
史可法比徐長青上次見到他時要稍稍蒼老些,兩鬢多了一些白髮,不過精神頭很不錯,也更加沉穩,而且,他對徐長青的這讚譽很真誠,完全發自內心般。
這也是史可法與馬士英、錢謙益等其他閣老的不同。
處在南京兵部尚書任上數年,老家又在中原,他是懂些軍事,而且認可軍事的,只可惜還遠遠不夠。
莫說跟於少保這種大賢比了,便是比之楊嗣昌、陳新甲之流都有不如。
“閣老,您太客氣了,快請坐。”
徐長青笑着請史可法入座,令侍女奉上香茗,這才笑道:“閣老,這事情說起來風光,卻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啊。長青此時,恐怕已經成爲我大明的罪人了。”
史可法儼然早有準備,苦笑着搖頭道:“侯爺,這也是某過來找您的原因,國事艱難那。想做些實事,幾如難於登天。”
他這話真誠的氣息很足,哪有內閣首輔的霸氣?有的,只是痛苦糾結間的掙扎,透徹骨髓的疲憊與滄桑。
徐長青自是明白現在南京內閣內,史可法有多尷尬。
每個閣老後面都有後臺,且都是如山似海的大後臺,他就算是貴爲首輔,卻只是個吉祥物,根本就沒有什麼自主權……
這樣搞下去,人不抑鬱纔有鬼了。
但話說回來,史可法這樣的性子,着實不適合官場,他能走到現在,恐怕,悲劇的成分要遠大過表面的風光。
徐長青對此肯定不會表態,笑着安撫了他幾句,又聊了幾句閒話,拉近了一下感情,史可法也把話題轉移到正題上。
‘兩淮,包括周圍受傷的村鎮,也包括兩淮鹽場,以及進京報功的預期,徐長青有什麼打算。’
算是先通個氣,免得到時候進了京,雙方還沒有達成什麼一致,搞的大家都下不來臺。
徐長青道:“閣老,明人不說暗話。我徐長青是什麼人,閣老您想必也有些瞭解。該怎麼辦,就怎麼辦。我徐長青對此沒有要求。自始至終,我徐長青,包括模範軍,都一直服從朝廷,尊重天子,爭取早日請陛下乾綱獨斷,君宰其權,轟然如雷霆之鼓於天,威不可測也!”
“……”
史可法一時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