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展亭想要掙扎,卻被黑甲騎兵死死按在牀上,亦仁接着溫柔地道:「我知道你爲過去的事情不好受,我想你快快樂樂地待在我身邊,所以把你的過去都抹掉好嗎?」
陸展亭看着宗布郭面無表情,旁邊兩名童子一人捧着針囊,一人捧着放藥的磁碗。他嚇得驚慌失措,拼命搖着頭,對亦仁叫道:「你別,別這樣對我」
亦仁的臉似乎也有一點白,他捧着陸展亭的臉,輕輕地吻了一下他的脣,額頭,鼻尖,笑道:「別怕,沒有痛苦」
他的一吻之下,陸展亭似乎平靜了下來,沙啞地開口問:「你似乎很有把握,試了很久嗎?」
亦仁溫柔地看着他,不答。
陸展亭輕笑了一聲,又問:「什麼時候開始的。你把我送進宮以前?還是你入宮之後?其實你早有這個打算,對嗎?」
他見亦仁半垂眼簾,紅着眼圈大笑道:「我怎麼忘了,狼就是狼,你給它再多個機會,它也還是改不了吃人的習慣。我怎麼會笨到去喜歡一頭狼?」
亦仁站起身,輕聲道:「我一會兒來看你」他轉身匆匆出了門。
宗布郭的表情立即活了過來,他走近陸展亭俯視着他,湊近他興奮地低聲道:「過了今天,你就不是什麼大才子,更加不用說什麼天下第一神醫,你連大字也不識一個,你都不知道自己是誰」
他用手捏着一顆藥丸道:「這可是我放在三眼銅爐裡足足煉了近三年的藥丸,專門給你用的,你看這藥丸的成色,夠意思吧」
陸展亭喘着氣看着他將那顆硃色藥丸捏碎了放在水裡,然後冷冷地道:「捏住他的鼻子,把藥給他灌下去」
陸展亭儘管拼命掙扎,但還是被強行灌下了藥,他打着嗝,看着宗布郭拿着針走近他,只聽他又竊笑道:「忘了告訴你,讓你心甘情願被男人上的那副藥,也是我配的」
陸展亭的意識卻像已經飄出腦海,他隱隱約約似乎回到過去,那些模糊了的記憶似乎清晰起來。
他向前走着,聽到有人抽泣,他轉過了庭園,見景仁宮怡貴妃空蕩蕩的園子裡,一個十一、二歲的白衣少年坐在臺階上紅着眼圈。他聽見自己咳嗽了一聲,那少年立刻擡起頭,見他走進來,一臉欣喜。
「我還以爲你們都不來了」
「哦」陸展亭頭一甩,道:「他們都被先生留學堂呢」他心裡暗笑一聲,心想都被亦裕留學堂纔是真的。亦裕知道亦仁要開畫會,故意把一大幫子人統統都留下陪自己玩。
「你沒有留嗎?」那少年雖然眼圈紅紅的,但是臉上卻綻開了笑容。
「我是誰啊」陸展亭昂着脖子道:「我是大才子陸展亭」
他踏進景仁宮的殿堂,見裡面上上下下到處掛滿了畫,他像巡視似地在畫裡面走着,亦仁神情有一些緊張的跟着他。
陸展亭見他亦步亦趨,就停下來道:「畫得還不錯,說真的,你本來可以當一個才子,不過可惜先做了皇子」他眨着眼睛道:「你畫得再好,別人也會先想到你這個皇子如何。」
他說着肚子咕咕地叫了兩聲,亦仁連忙跑去拿來準備好的果點。
陸展亭滿心以爲一位皇子的糕點必然是精品,眼讒地看他拿過來,竟然是一盒再普通不過的油果子,立時沒了興趣。
但見亦仁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忙拿起幾個塞進嘴裡,含糊地道:「哦喲,我說外面怎麼現在都買不到這種油果子了,原來都進貢了。」他咬着油果,又補充道:「這不是普通人能吃到的哦」
他見亦仁有一絲靦腆,白玉似的臉上,一雙飛揚的烏眉,挺直的鼻樑,翹起的鼻尖,粉色薄薄的脣,一絲紅暈慢慢漾開在這些精緻的五官間。
陸展亭居然覺得心間兒一顫,迷迷糊糊地想,他長得真漂亮,就算跟蘇子青比,也不相上下了。
回去之後竟然連着幾日夢裡都念着他,他自小母親早死,無人管束,小小年紀閒書野書看了不知道多少,即使龍陽之好這種東西也略知一二。
他想起來不由得心裡有一絲害怕,以後無論何種場合都躲着亦仁,尤其是害怕看到他期盼的眼神。後來年紀大了,似乎也就淡了。
不知道怎麼,陸展亭似乎又看到了少年亦仁的那種眼神,竟然心裡一疼,想要伸手去撫摸,只是隔着太遠了,總是觸摸不到。
小祿子連滾帶爬地衝出了房門,對站在院子裡的亦仁結結巴巴地道:「聖、聖上,陸、陸大人……」
「他怎麼了?」亦仁一把抓住小祿子。
小祿子哭喪着臉道:「他沒氣了」
亦仁的臉頃刻間脫了色,他衝進房間,一把拉開幾乎癱倒在地的宗布郭,將面色蒼白,沒有知覺的陸展亭抱了起來。
他的手指顫抖着伸到他的鼻端,毫無聲息的反應讓他整個人都僵住了。房裡的人都在發抖,他們都在等待着亦仁的震怒,等着他的發落。
誰知亦仁倒像呆了似的,他將陸展亭摟在懷裡,手上下撫摸着,然後就開始抽泣起來,嘴裡念着:「我錯了,別丟下我,以後你想做什麼做什麼,想去哪裡去哪裡,別丟下我……」他越哭越大聲,整個身體都在顫抖。
瀋海遠見他一臉的驚恐,像個孩子似地抽泣着,臉部不由得一陣抽搐,爬起來走出了房門。
宗布郭已經徹底昏厥過去了,小祿子拿着一塊白布,不知道是該替亦仁擦淚還是不該。
陸展亭覺得自己很疲倦,想要休息,可是耳邊似乎又聽到亦仁的抽泣聲,心裡忽然覺得疼得厲害。他努力睜開雙眼,見亦仁滿面的淚水,一雙像被離棄了似的害怕雙眼。
陸展亭嘆了口氣,伸出手撫住他的臉,終於觸及他的臉了,心裡忽然好像也安定了,他用拇指擦着他的淚,道:「怎麼又哭成這樣,我不是來看你的畫了嗎?」
「可是你之後都一直讓我一個人待着……」亦仁抽泣着。
「對不起啊……以後不會了……」陸展亭長嘆了一口氣,道:「也許你不用做很多的事,只要流一下眼淚,我真的會什麼都答應你……哪怕夜夜煎熬。」
「別離開我,別不理我,別讓我一個人待着」
陸展亭迷迷糊糊地聽見自己說了聲好,他聞着亦仁身上的味道,嘆了口氣慢慢合上了眼,夢裡這股淡淡的味道總是若隱若現,以至於他在夢裡都似乎走不遠,忍不住想要回頭望。
此次事件之後,亦仁着實大病了一場。不過他病完了之後,就恢復如常,小祿子甚至覺得那一個晚上亦仁哭得像個孩子似的一幕,會不會是場夢。
葉慧明將手中的玉石白棋敲在棋盤上道:「聖上這次只怕是真的嚇壞了」
葉慧儀捏着黑子笑道:「哥,你走得再三心二意,這盤棋沒下過中路你就要輸了。」
葉慧明一推盤,道:「我哪裡下得過你」他見葉慧儀微笑着收拾棋子,忍不住問:「這事你就沒看法?」
葉慧儀拈着棋子,看着玉石上淡淡的光澤,道:「這次仁是真的受到教訓了。你知不知道,在仁的眼裡,他只看到一個局,就像這個棋盤,他關心的是這一個局,在他的眼裡棋子是有意識的,但有的都是他的意識。」
「可是人不是棋子,人不但有他們自己的意識,還有生命,而且每個人都是唯一的,一旦丟失就無法彌補……」她說到這兒,淡淡一笑,道:「比如葉慧儀就是葉慧儀,陸展亭就是陸展亭。」
葉慧明聽了,一臉茫然。
小祿子只怕也未必能懂葉慧儀的話,在他的眼裡,亦仁的病是好了,可是陸大人卻是時好時壞。
陸展亭失憶了,他的過去成了空白,彷彿像一個初生的嬰兒,當然這是陸大人病不好的時候。
比如,今兒一早,聖上上過早朝,就在上書房努力地教陸大人認字,他光教陸大人寫自己的名字就十幾日了,陸大人還是不會寫。因爲陸大人十分不耐煩寫字,他嚷嚷着要上茅房,聖上很遷就地說寫完了一個陸字就去。
陸大人嘴裡念着急死了急死了,就開始解腰帶,聖上只好無奈地讓他出去。自然,陸大人同往常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可也有病好的時候,比如有一天,聖上帶他去賞菊,蘇、浙地供奉了當地的閘蟹,陸大人很愛吃,聖上見他高興,這種菊蟹宴就舉辦了多次。
陸大人大字不識,不過嘴巴很刁,即使吃蟹也要吃出很多名堂,御廚做得技窮了,聖上就請外頭的廚子來表演剔醉蟹。
可這宴開到一半,出了點小岔子,外來的廚子是刺客,可是他不去刺亦仁,卻刺傷了貪嘴的陸大人。聖上大怒,一查,原來是被圈禁的十一王爺的家奴,小祿子當時見聖上笑了。
他從小就是聖上選了送進宮裡來當細作的,後來又伺候了聖上幾年,對他的表情也摸索出了幾分,聖上當然總是在微笑的,可是如果在不該笑的時候他也笑得和顏悅色,通常他面對的那個對象下場都極慘。
不過這一次例外了。
當聖上笑說廚子該好好籌劃籌劃才能不負主子的使命,小祿子剛開始沒聽明白,但看到那廚子嘶聲竭力說此事與十一王爺無關,他就開竅了。
一想到宗人府高牆內的十一王爺,還有那些充軍關外的幾百號王府裡的人,他忍不住在冬日的寒風裡哆嗦了幾下。
陸大人開口了,他問:「要如何處置他?」
聖上回頭微笑道:「這人是犯弒君之罪,按律法是九族連誅」
陸大人沒接這話,倒是沒頭沒腦說了一句:「我突然想起一句詞……奇怪,我從來沒背過……」
小祿子見聖上眼裡有一絲驚訝,其實他也滿吃驚的,陸大人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居然會背詞?
然後小祿子就聽他背了一闕霧啊,月啊,桃源什麼的詞,聽着還滿悅耳。不過小祿子感覺當時聖上的微笑有一些變了,但也許是變化太快,小祿子覺得自己的肉眼沒能看明白。
不過,那個廚子的下場卻沒有想象中那麼慘,只是被髮配充軍了與十一王爺的家屬在一起;至於十一王爺,好像也沒什麼事,這事居然就被不了了之。
小祿子想來想去,都覺得與陸大人那闋詞有着莫大的關聯。
再有一件事讓小祿子覺得,當時陸大人真的是徹徹底底好了。
大約德慶帝治五年,北國國君亦裕揮師南下,北邊戰場吃緊,聖上御駕親征,但是吃了小覷西番炮的厲害,吃了大虧,一連撤退幾百裡,後面糧草被西番炮轟燒了個精光。
當時也是正值臘月冬寒,幾十萬士兵馬匹沒有糧草,宮內急報,上上下下急得團團轉,雖然此時南國富裕,但是要徵集幾十萬糧草再運送到北邊,只怕不知道當中要餓死多少士兵。
陸大入夜召小祿子,揮筆修書一封,讓他用自己的玉牌出宮,連夜趕往西北邊*求見莊之夢。
小祿子見他筆下游龍走鳳,吃驚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他懷揣着這封信,騎着陸大人的小黑,幾日不眠趕到?*?。
莊之夢接到信之後,幾日之內,便徵集了五千車糧草,又弄了幾大車禦寒之物送到了北邊聖上的營地。
小祿子至今都不敢相信與阿爾極木有親的莊之夢卻反戈幫了南國,不過無論如何,他立下了大功。如今上哪兒,別人都得奉承他祿公公幾句。
可是聖上退敵得勝回營之後,陸大人的病又不好了。
他有一日睡到半夜,突然跑出大門,嚷嚷着要把他住的靜園拆掉,在原地蓋一個大戲臺,再在上面蓋住的房子。
聖上也很奇怪,只輕描淡寫地批覆了一句:蓋結實一點。
這麼奇怪的園子還真蓋出來了,陸大人住了進去,高興了兩天,他弄了很多套戲服,有的時候就穿戲服在園子裡進進出出,上午還是張生,下午就成了薛仁貴。
有一日晚上,聖上在上書房批摺子,小祿子端了一碗御廚做的夜宵雙皮奶給聖上。聖上吃了笑說不錯,讓小祿子再端一碗給陸大人。
小祿子提着鴛鴦食盒,爬上了陸大人住的戲臺,剛進院子就嚇得轉身連滾帶爬逃出去。
他驚魂稍定,仔細想了一下,又大着膽子摸進去,只見裡頭有一個女人一身白衣,披頭散髮,滿臉血污,可仔細一看,這不是陸大人嗎?
小祿子顫抖地問:「陸大人,您今兒這出是扮驚夢,還是驚魂?」
陸大人從牙縫裡冷笑着擠出三個字:竇娥冤。
小祿子一頭冷汗地出了門,心想等下天天在陸大人這裡過夜的聖上來了不要被驚着了,於是便回去一五一十地稟給聖上。
當時聖上悠悠地翻了一頁手中的書,淡淡地回一聲知道了。
可是誰知當日晚上,聖上去的時候還是被驚着了,次日都沒能上早朝,這就讓小祿子納了悶了。
又隔一日,聖上頒旨已故的冷宮宮女蛛兒因護駕之功,封爲亞聖女,建廟堂,受香火禮拜。不過陸大人卻被內人府判有驚駕之罪,念及他不知聖上來訪,因此輕判了十板子。
總之這件事着實讓陸大人踏實了幾天,好歹他捱了幾板子,總要在牀上趴幾天麼。
隔了幾日宮內祭祀,小祿子問瀋海遠要不要把蛛兒的牌位奉上,瀋海遠輕蔑地哼了一聲,不屑一顧。
瀋海遠很不喜歡陸大人,小祿子幾次聽見他在告陸大人的狀,有一次他很生氣地說陸大人平白無故地把御醫王守仁給打了。聖上聽了,只輕輕嘆了一口氣,道:「你們躲他遠點麼,他就是想給我找不自在。」
瀋海遠沉默了一陣子,悶悶地應了一聲出去了。
所以小祿子很肯定跟伺候他的小同子說,這皇城裡不是聖上說了算的,他指着御花園裡的石獅子說:「如果那位說這獅子的頭是方的。聖上絕不會說是圓的。」
小同子張了張嘴,吃驚地道:「真的?」
小祿子得意洋洋地道:「可不是,聖上最多說一聲,來人啊,把這個獅子的頭銼方了」
小同子聽**,瞄了一眼獅子的頭,想着它方方的樣子,打了個寒戰。
其實在那件事裡掉了魂的還有宗布郭,他至今沒想明白,他試了一百多回沒有失過手的藥方,怎麼差點斷送了陸展亭的命,也差點要了他自己的腦袋。
死而復生的陸展亭簡直成了他的夢魘,現在他只要一聽到陸展亭的名字就哆嗦個不停,晌午時分,他從宮外回來當值,遠遠地看到陸展亭站在別院門口衝着他陰慘慘的笑,嚇得他魂飛魄散,連滾帶爬地跑出宮去。
陸展亭在他背後笑得前仰後合,嚇完了宗布郭,他決定去園子裡找公主玩玩。
可還沒找到公主,就被一個黑衣緊身女子捂住嘴巴,她帶看他躍到一處假山石上。
陸展亭見葉慧蘭正定睛看他,眼圈紅紅的,納悶地眨了一下眼睛。
「你一定不認得我了,對嗎?」
陸展亭一笑,心想誰會不認識你這個大小姐。
前兩年,傅青山特地找了朝中的文武大臣來向亦仁提親,要將葉慧蘭賜婚給傅青山。這麼好的一門親事,當今聖上居然會不同意,因此朝野都猜皇上八成是看上了小姨子。於是,再也沒人給葉慧蘭提過親。
葉慧蘭倒也落得自在,她跑遍整個武林,行俠仗義,別人多多少少都要忌憚她是當今皇后、朝中大將軍的妹妹,皇上的小姨子,所以葉慧蘭所向無敵,得了個拂蘭仙子的名號。
「你知不知道,是有人下藥害了你,他害得你誰都不記得」葉慧蘭紅着眼圈道:「我發誓要救你的,我不會食言,我會帶你去找天底下最好的醫生,帶你回覆記憶」
陸展亭淡淡一笑,道:「那我過去的記憶好不好呢?開不開心?」
葉慧蘭張了張嘴,答不上來。陸展亭微笑道:「既然不開心,你爲什麼又要讓我想起來,不是讓我爲難嗎?」
葉慧蘭烏黑的眉一挑,道:「那你就由着別人來害你?不行,我至少要把你先救出去,道理以後再跟你講」
陸展亭眨着眼道:「我跟你玩個遊戲好不好?」他還沒等葉慧蘭答應,突然身體向後一倒,掉下假山去。
葉慧蘭尖叫一聲,可是陸展亭還沒落地,突然就有一道黑影冒了出來,陸展亭結結實實地摔在他的身上。
瀋海遠面無表情地將他扶了起來,葉慧蘭看着四周頃刻間冒出來的幾道黑影,張口結舌,陸展亭仰着頭笑問:「好不好玩?」
葉慧蘭身體一縱,幾個騰躍就消失得無影無蹤,風中傳來她的聲音,道:「你等着,我去找幫手」
陸展亭伸了一個懶腰,打着哈欠打算找個地方睡一覺。
他剛爬上自己的戲臺,就聽到一陣銀鈴聲,皺了一下眉頭,他又沒輕功,現在要跳下去也是來不及了。
戲臺的盡頭跑來一個戴着虎皮帽的小男孩,長得粉妝玉琢,圓圓肥肥的小手上套了一個銀製鈴鐺圈,走哪兒都叮噹叮噹。
他張着雙手撲過來,腦袋狠狠地撞了一下陸展亭的肚子,然後擡起頭,一臉無辜地看着陸展亭捧着肚腹呼痛。
陸展亭看着他與亦仁一般無二精緻的五官,糾着雙眉,心裡暗想亦仁夫婦都端莊無比,這小鬼到底像誰?
「師傅,母后說,我已經足五歲了,以後上學該由師傅你來教了。」
陸展亭撓着頭,笑道:「你母后有沒有搞錯,我大字不識一個,怎麼教你?」
那小男孩突然貼近了陸展亭的臉,那雙像公主一樣黑黑的眸子盯着陸展亭,拉長了聲音道:「母后說師傅喜歡撒謊,習慣不好哦」
陸展亭無奈地把那張貼得自己過近的小臉推開,道:「那就教你一闋詞吧」他咳嗽了一聲,念道:「霧失樓臺,月迷津渡,望斷桃源無尋處……」
小男孩突然打斷了他,問:「桃源是什麼地方?」
「就是狼世界裡狗住的地方,一個很難找到的地方」
「你是說狗窩嗎?那爲什麼難找,我知道公主的窩在哪裡」
陸展亭不耐煩地道:「這個狗窩比較特別,因爲種了很多桃子。」
「爲什麼要種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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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展亭拉長了臉道:「因爲我喜歡吃桃子」
「可是我喜歡吃蘋果」
陸展亭打了個哈欠,把外衣一拉,縮着脖子往臺階上一躺。那小男孩再說什麼,他也不理睬,隔了一會兒,打起了呼嚕。
小男孩爬到他的近旁,扯着他的耳朵,對着吼道:「爲什麼不種蘋果」
又是一個初春的夜晚,滿月如鏡,淡淡的霧氣,娉娉婷婷遮着桃花渡口的柳葉疏影。山間的雪融化水,夾帶着凋零的蠟梅徐徐而來,春寒料峭的風輕弄水面,笑問因何而來。
河裡魚兒躍出水面,吐了個泡泡道:「爲哪般而來都沒關係,千萬別來找桃源,這裡沒有那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