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探望

“李大人。”劍走到李楓的臥室的門口。

“是你?”李楓看了他一眼,臉色沉了一下,“有何貴幹?”說罷,又轉過頭,不再看他。

劍看出李楓臉上的神情變化,但未說什麼,“馬大人身體已經能夠恢復,說即刻上路,使命不可耽誤太久。”

“你們馬大人在搞什麼名堂?”李楓扔下手裡的東西低吼,“一會身體不適,一會即刻上路,拿公幹當兒戲嗎?”

劍沒有理會,“屬下告退。”劍轉身要走,卻又補了一句,“請李大人到監牢裡將姐……月魔提審吧。”說罷,便要跨步離開。

“你站住!”李鳳叫住他,生硬地將他從門口拽了進來,“你和盈……月魔是什麼關係?!”

劍沒有作任何的抵抗,任憑他抓着也沒有回過頭,卻反而問了一句,“你這麼在乎她麼?”

一句話使李楓怔住了。抓着紫劍的手也鬆了下來。沒錯,在他心裡他一直都是在乎她的,即使她騙了他,即使她是他的殺父仇人……仇恨掩蓋了一切,也讓他變得冷漠了很多……

“既然這樣在乎她,爲什麼還要把自己僞裝得那麼絕情呢?”劍冷冷的說道,“她昏迷的時候,喃喃的聲音永遠是你的名字,你知道麼?”

“你不明白!”李楓反駁道,“她根本不讓我愛她,我也無法愛她!她殺了我的父親!”

“以前的事我不明白,我只知道,這次啓程之後,再過不了幾天,她就會永遠的離開了。”劍拿掉李楓的手說道,“既然結局必然是一命抵一命,爲何要讓自己如此矛盾?”

劍說罷,轉身離開大堂,空留李楓留在原地。

恍恍惚惚間隨手下前往了監牢,然而走到門前,李楓將手下安排在門外,自己隻身進了大牢。

昏暗,潮溼,陰冷,李楓有些心酸。她,已經在這種環境下呆了好久了……順着通道,走到盡頭,便是她呆在地方。在走入她眼前的那一刻,他的腳步停了,心中竟那樣恐懼着什麼……

紫劍的話一直在耳邊縈繞着,“既然結局必然是一命抵一命,爲何還要讓自己如此矛盾?”想着,腳便不由自主地邁了出去。

李楓緩緩轉過頭,然而看到的卻是一副令他心如刀絞的畫面:盈月倒在地上,臂上竟有一道深深的血痕!

李楓想也沒想,便將門踢開衝了進去,徑直跑到盈月面前。心痛地跪倒在地,將盈月抱在懷裡,雖然臂上的血已經凝住了,但她的身體仍然是那麼冰冷!……

李楓用口中吐出的溫氣,暖着盈月的手,又來回的摩擦,用盡辦法使她回暖。他用心地在做這一切的時候,從盈月口中傳來喃喃的聲音:楓……好冷……楓……

李楓愣了一下,少焉,淚便汩汩而出,無法止住,他用力地抱緊她,努力地將自己的體溫傳給她,讓她不再寒冷。

他忘情地緊擁着她,一動不動,任憑淚滴下,浸溼了發和衣,門外的監管看的瞠目結舌:官,盜,也可如此相處?緊接着,一溜煙跑開了。

在這個陰冷的環境中,溫暖只在淚中。

此刻,他只想這樣呆下去,忘卻一切。然而,懷裡的盈月忽地抽動一下,李楓才一下子從冥想中驚醒,鬆了手,也住了淚。低下頭看看盈月,那雙眼睛,正緩緩地睜開。李楓將她緩緩放開,看她漸漸從朦朧中甦醒,接着驚異地看着他。

“你……”

李楓站起身,背對她,“要上路了……我……”不知爲什麼李楓竟有些結巴,“我來提你出去。”

盈月低下頭,心中明白剛剛的一切只是幻境。他們的身份已是官和盜。

“泠縣,離京城已經很近了。進了京,你的案子也就結了……你,還有什麼話要說,什麼事爲辦,什麼話要說,不妨趁現在的機會,說吧。”

“我已是個縲紲之徒,不敢麻煩李大人。”盈月苦笑一下,“私下裡請你照顧好小可和阿靜他們……”

李楓的心一冷,“你……!”他憤憤地回過頭,氣她毫不猶豫的絕情,然而看着她有什麼都說不出口,“你怎麼會變得……如此……如此……”說着,無力感侵襲,一下子便跪倒在盈月的身邊,淚掉着,心痛得如同千萬把刀子在割着,痛一下子都化作淚,悔,恨,一涌而出。“如此……冷漠……”

淚,落在她手上。盈月的心頓時也如萬蟻蝕象般,難以忍受。感覺他流的不是淚,而是她的血——一滴滴滾燙的血灼燒着她的心,她不知道說些什麼,只是不停地叫着他的名字:“楓……楓……”彷彿身邊的人下一秒就會消失。他痛哭着,脆弱得像一個孩子,讓他再也無法忍受這種僞裝的堅強。

他再次擁抱她,這一次,擁得更緊,彷彿要把她融化在心裡,與他融在一起,再分不清你我,再也不分開。

盈月還來不及迴應他的擁抱,他的面容又近在咫尺。強硬地吻着她,任憑她怎樣地推他,他都沒有放手。二人的淚混在一起,他的舌霸道地纏繞於她的脣齒間,舌尖的溫度瞬時讓盈月的手心變得燥熱起來,呼吸也快了起來。他貪婪地咬着她的舌,久久都不願放開,潤溼的雙脣摩挲着她的面頰,此刻,她已毫無反抗之力。

就在他的手觸到她頸間的一瞬間,他彷彿一瞬間驚醒,溫熱的雙脣離開了她的皮膚。他想到了父親,想到了眼前的女人已承認了一切罪名。他顫抖着開了口,“父親……倒地是不是你殺的?……有沒有人逼你這麼做?……”他的心猛烈地跳着,他害怕得到她的肯定……

然而盈月愣了一下,淚順着臉頰流到頸上,躲避着他的目光,什麼也沒有說。

“你告訴我……不是你,不是你乾的……是有人逼你這麼幹的……”他的語氣幾近懇求。

盈月推開他,不去看他痛苦的臉,“是……我……”兩個字顫顫巍巍地說了出來,那乞求的雙手便緊了,也冷了,“一切都是我做的……你……忘了我吧……徹徹底底的恨我吧……”

再沒有比這句話更可以讓李楓死心。心已亡,沉於江……再沒有挽回的餘地了,毫無希望,毫無機會……他苦笑着站起身,笑得那樣苦澀,那樣令人心酸,“原來, 又是一場夢…………”李楓低低的自嘲一句,繼而跌跌撞撞地走出門。“今後……於你,自身自滅……”李楓喃喃一句。

原來……極度的悲傷不是欲哭無淚,而是苦澀的笑……笑得令人心痛到無法呼吸……

李楓走了,徒留下一陣哀傷。盈月抽泣着,爲自己絕情地傷害他……如果愛我讓你如此痛苦,那麼我們的愛原本就是一把利刃……彼此傷害的利刃……

別再回來了……楓……他腳步聲漸漸隱去了,盈月的心也彷彿沒有了跳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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