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走近了,啓程之時天還沒全亮。
亂髮遮住了眼前的景物,盈月一動也不敢動, 每個關節都在隱隱作痛,手腕、腳腕也被鐵鏈磨得出血,階下之囚命已賤,盈月苦笑,此時,她更想早一些到京城。
東方既白,遙遙之途已走過一半,終點是什麼樣的?誰都不知,眼前只有迷茫。觀月城那邊,劉文被蕭凱安排到了一個安全的地方。之後一行人已經也開始啓程,去往一個相同的目的地,京城。
同時,也在向京城趕去的還有光,和影。
“今日已經初七了,還有八日就要進行主人的計劃了,劉文還沒死,怎麼辦?”影在呼嘯而馳的馬上問着光。
“算了,暫且饒他一條狗命,到時殺了小皇帝,主人一登基,誰還會去管他。”光不屑的說。
“也是,刀和劍他們應該快到京城了,咱們加緊和他們匯合吧。”
“嗯。”光點點頭,“對了,你當真不知道那小子的來歷?”
“哪個?”
“上次在李府碰到的那個。”
“哦,不知道。”影皺了皺眉,“他們兄妹倆從出現就很奇怪。”
“叫什麼名字?”
“男的叫……蕭遙,女的好像叫……”
“蕭瀟?”
“你怎麼知道?”
光猛地一拉繮繩,影跑出去幾十米後才停下來,“怎麼了?”影調轉馬頭,走回光身邊問。
“難不成是那小皇帝和蕭瀟公主?……”光的臉頓時沉下來,“如果真是……那主人那邊的計劃就完了。”
影也吃了一驚:“可皇帝出來身邊會一個人都沒有嗎?”
“你不知道,這小皇帝年輕氣盛,常常帶着那公主出來微服出巡,這次恐怕是爲了李老頭的事來的。”光焦慮的心如馬蹄般混亂,“這下糟了……”
然而影卻笑了,笑出了聲,傳進了光的耳朵。
“你笑什麼?”
“我可不覺得有什麼糟的。”影拿出腰間的佩劍,劍身反射的陽光甚是刺眼,“若真是那皇帝,他們現在也定在趕往京城,而必經之路便是原熙鎮,到時……” 影手臂一揮,三米之外的一棵青柳,隨着劍氣被齊生生地截斷,收劍速度之快,如影子一般,讓人看不清,而瞬間目標已經飄然而逝。
光也瞭解般地笑了,“你這謎鴻魅影練得可真是出神入化了,連我也只能看到一點點。”
“只能說你太遲鈍了。”影淺笑一下繼而揚鞭飛馳而去。
光搖搖頭,立時追上前去。
轉瞬,原昔鎮便近在眼前。
光,影並肩走進一家客棧,影掏出兩錠銀子扔到老闆娘的櫃檯上,“老闆娘,兩件包房。”
然而光卻拿走一錠銀子,笑說:“一間就夠了吧。”
影沒有理會,徑自又拿出一錠銀子來,重新放在櫃檯上,“,兩間,謝謝。”
光無奈地嘆口氣,緊隨而後。
客棧離城門邊不願,打開窗子便可以看到出入於城門的人們,光,影,舉着茶盞,等待那城門外,幾個人的到來。
“好餓啊……”纔到了原昔鎮,瀟瀟河語婧就不約而同的說道“累死了……”
“再忍一會吧。”蕭凱無奈地看着皇妹說道。“先到客棧投宿,然後再吃飯吧。”
“這不是有家麼?”瀟瀟指指城門邊的一家客棧說道。
“這裡離市集很遠啊,去哪裡買馬車?”蕭凱撇撇嘴。
“馬車?爲什麼沒有在觀月城買?”瀟瀟奇怪地問。
“觀月城沒有啊。”蕭凱說。
“怎麼會?”瀟瀟不敢相信地說。
“因爲……”樊宇接下了話,“因爲,馬海城。又一次他騎馬出巡,一輛迎面來的馬車驚了他的馬,他就下令把全城的賣馬車的店都燒了,賣馬車的人,也都被殺了……從此一輛馬車都沒有了。買馬車只能到別處去了。”
一陣靜默伴隨着難以置信的驚呼,在空氣中凝固。四周圍彷彿飄蕩着很多冤魂的哭叫,血腥的味道瀰漫在蕭凱的四周。這大逆不道,喪心病狂的敗類,他早就該將他處死!
“哥……”瀟瀟拉了拉蕭凱的手臂,彷彿看得懂皇兄的心。
蕭凱回過神,“……沒事,就住在這裡吧。”
一行人走進城門邊的這家客棧,卻不知道樓上有兩雙犀利的眼睛,如同鷹隼一般盯住了他們的獵物——蕭凱。
“小二,把菜送到客房來。”樊宇吩咐,隨手給了幾個碎銀子,小二便歡天喜地的跑下了樓。
這邊門剛關上,隔壁的門卻又開了。“他們來了,怎麼辦?現在動手嗎?”光看看影低語道。
“等入了夜吧。”
“好。”光點點頭。
當夕陽逐漸失去了最後一點發光的臉龐,大地便轉爲一片黑暗,此刻,是月的天下。
房間裡,一行人匆匆吃過了飯,便開始商量之後的對策,然而,正說着,一枚裹着紙的石子便從窗口飛入。
樊宇急忙走上前打開窗子,“誰?!”然而四周圍一片寧靜,完全無蹤可尋。
“什麼東西?”蕭凱拾起了地上的石子,剝開紙,發現上面有一行小字。“夜中有人行刺,切勿逗留,速速離開。”
“我看看。”語婧拿過紙,“這字體好像很熟悉。”
“想的起來是誰嗎?”蕭凱急忙問。
語婧搖了搖頭,但樊宇湊過來看了一眼,看着語婧,有些不敢確認地說:“會不會是……旭哥?”
一陣靜默,“他……”語婧有些不敢相信,“他不是……”
樊宇拿着紙條,皺皺眉,“不管是不是旭哥,現在,咱們還是先撤退的好。”
“沒錯。”蕭凱點頭贊同,“瀟瀟,拿好東西。”
“嗯。”瀟瀟將包袱抱在懷裡。四人躡手躡腳從窗跳出。夜色已經愈深,四人的身影在夜幕中不動聲色地消逝了。
另一扇房門在半晌過後打開了,金劍悄聲撬開房門,手持金劍的黑影尋着牀榻的方向直直刺下,然而,卻發現根本無人。
緊隨而入的黑影點燃了房內的燭火,“影,他們不見了。”
影沒有說話,認真地看了看那地上的一粒石子。
“怎麼辦?追嗎?”光有些不解,急躁地問影。
“追。”影回過神來,“往寒蟬林方向。”
“爲什麼?”
影拾起那一粒石子,直直地看着,“因爲那裡適合逃命。”
光看着影有些詭秘的神情不禁緊皺眉頭,在他心裡,影永遠是一個不解之謎。就像這粒小小的石子,他永遠也不明白,它究竟代表着什麼。光芒應該是影子的依靠,然而,面前的她強大得根本不需要光芒地照射。
光收起劍,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再擡眼時,影,已經不見了蹤影。
寒蟬林。
顧名思義,連蟬都不在這樹林中鳴叫。這裡適合藏身,適合逃命,但……同樣也是可以讓人送命的地方。
“語婧!快點!”樊宇減慢自己的速度,拉着語婧的手喊道,“我好像感覺已經有什麼人在追我們了!”
“不會吧?!”語婧不安地回過頭看了一眼,“究竟是誰想害死我們?!難道是馬海城派來的人?”
“也許吧……”樊宇拉着語婧加快了些速度,“不會是……”樊宇想到一個人,但他卻不敢說出口。“皇……蕭凱,應該不會是……”
樊宇旁邊同樣也在努力奔跑的蕭凱,皺緊眉頭,“很有可能……”他知道樊宇想到的是誰——就是那天被劫走的,至今下落不明的,靜……
“誰?……”
“你就別管是誰了,趕緊走吧。”
“沒錯。”蕭凱點了點頭,“瀟瀟,拿好包袱,我們要加快速度了。”
瀟瀟將懷中的包袱抱緊了些,抓着皇兄的後背,臉上帶着和蕭凱一樣嚴肅的表情,蕭凱加快腳步,頓時,飛一般衝入深林。
“語婧。”樊宇忽然拉着小可停了下來,不等小可回覆什麼,便一下子將其抱在懷裡,將語婧的頭靠在他的心臟處,“抱緊我。”語婧的臉微紅,手抓進了樊宇的肩膀,“走了。”樊宇看看前方,加快速度緊隨而去。
夜中寒蟬林,冷的有些詭異。兩個飛速移動的身影穿梭於粗粗細細地樹間。
然而,才跑了不到幾百米,樊宇腳下一顫,猶豫而停了片刻,接着瞬時之後,便看到眼前的一棵巨木,硬生生倒在眼前。
蕭凱一驚,樊宇也驚詫的停住了腳步,若方纔沒停那一步,那麼此刻……他早已壓死在這樹下了……
四人驚魂未定,又一棵巨木向四人的方向倒來!
“小心!樊宇!”蕭凱喊道,樊宇縱身一躍跳到一旁。
“誰?!是誰!快給我出來!”樊宇憤怒的大喊。
四個人背對背站着,緊張地望着四周的樹。無人回答樊宇的話,但,片刻之後,四人周圍的幾棵巨樹全部都向中心倒下!
“瀟瀟!”蕭凱向前一撲,使瀟瀟躲開了致命的劍氣。
兩黑影從劍氣揮出的方向出現了。
“沒事吧?!瀟瀟。”蕭凱趕忙問,拉起了妹妹。
“沒事……”瀟瀟費力地站起了身,然而瞬間發現,懷中的包袱不見了!“哥!包袱!”瀟瀟驚慌失措地指着黑影出現的方向——包袱正好落在他們的腳邊。
“阿宇!阿宇!”語婧哭喊的聲音在黑影背後傳來,其中一個黑影回頭凝望了片刻。那巨木壓着的地方,是樊宇的一隻臂膀。
樹幹伸出的樹枝也直直地插入了他的肩膀。“別哭……沒事的。”樊宇另一隻手拉着語婧低語到。
此時,兩個黑影互相打了一個手勢。之後,其中一個抽出劍,銀光帶着殺氣,使人不寒而慄,那黑影向蕭凱的方向奔去,蕭凱急忙將妹妹推開,抓起劍擋住了那黑影的攻擊。
抵擋的過程中,蕭凱慢慢發現這攻擊的力道絕不是來自一個男人,而且那露出的雙眼也似曾相識。
那邊的黑影拾起了地上的包,接着便在一旁觀戰,蕭凱頓覺不祥。
劍的力道雖然還可以招架,但劍力很穩,招招致命,而且……最可怕的是,每揮出一劍,速度便在不停的加快,蕭凱仔細地盯着她的每一劍,絲毫不敢懈怠。
隨着又一陣劍刃相碰的火花,那黑影的速度愈加快了,蕭凱開始看不清她會見的動作,甚至於劍在眼前才發覺,他的眼睛迷亂了起來,彷彿眼前的人有三頭六臂。眨眼間,只覺一個冰冷的利刃插入自己的胸內,伴隨着瀟瀟一陣淒厲的喊叫聲,蕭凱的劍無力地捶了下去,繼而掉落在地,然而,眼前的黑影,眼裡沒有任何的情感。
黑影抽出劍。
劇痛撕扯着蕭凱的心臟,連聲音也發不出,只能眼睜睜的看着眼前的人,收起劍離開,自己無力地倒在地上。
“哥!哥!你不能死!哥!”瀟瀟衝將上去抱着蕭凱哭喊,樊宇和語婧也頓時驚恐萬分,他是皇上……如果他死了,不說盈月救不了,還會害了所有人……
語婧拾起了樊宇的劍,不顧樊宇的阻攔,便衝上前去。
“有點慢了哦。”那包袱的黑影開了口,聽說話聲,是個男的。說罷,他轉過身衝着語婧奔來的方向輕蔑地笑了一聲,“這回我可贏定了。”包袱丟給了搭檔,“看好了。”
葉,隨着風,紛紛揚揚地落着。一男一女兩個黑衣人將殺戮進行地像一場遊戲,以時間的長短,當做賭注。
“你的對手是我哦。”黑衣的男子拔出劍抵擋住語婧去路,那把劍的光芒不同於其它劍,它不是冷厲的銀光,而是耀眼的金光,整把劍都是閃耀的金色,奪目而刺眼。“記住了,這把劍叫做,鑫龍劍。”
語婧根本不理會那人自顧自的言論,只將憤怒的劍直直的刺過去,爲樊宇,爲蕭凱,也爲遠在京城路上的盈月。
在離那金劍還有幾寸的時候,語婧忽覺眼前光芒四射,自己置身於一片柔和的光中,分不清方向,找不到出路,正在茫然之中,光芒中衝出一個黑影,眼中帶着戲謔和不屑,他握着的是一個極度明亮的劍,猶如一條金龍般,直向語婧的心臟處撕咬而去。
來不及抵擋,語婧的心頓時停住了,她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麼。然而那,刺眼的光使她不得不閉上了雙眼,心中含着一絲恐懼和遺憾,等待着劇痛和黑暗的襲來。
阿宇,阿月……對不起,我先走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