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靈山後半山腰處,一連三間木製小屋依貼山勢而建,隱於密林之中。樣式古樸簡致,渾若天成,似有一種與大自然相偎相依的氣息綿綿延延,長流不止。
此時正有三個男子或站或坐,圍於一個白色浴缸旁。一個面色如水,呼吸悠長的少年僅穿了一條短褲香甜睡於其中。旁邊桌上還有一個白玉棱所制的盛水籠子,籠中幾尾奇特的魚兒正悠悠遊着。
浴缸中的水從中間向四周擴散着,細察之下可以看到一陣陣黑氣從少年身體中滲出,隨即溶於水中,再擴散到浴缸邊消失不見。肉眼可辨的是浴缸的外沿竟如活水般隱隱流動着,黑氣之逐漸被壓縮成雜質排除到浴缸之外。
“小風,真的是麒麟?”一個身着黑色長衫的中年男子眉頭緊皺,對身邊站着的一藍髮人問道。
中年男子臉色落寞而又蕭索,此時也有着一絲關切和擔憂。兩瓣八字鬍俊逸挺秀,合着一雙背於身後的手,一種王者氣質隱隱顯現。
“哥,你說呢?”風看了看坐在牀邊正盯着手中麒麟角的雲,問道。
“恩,真的是麒麟。”雲擡頭揚了一下手中的麒麟角,對着中年男子道,“看來那個讖語可能是真的。”
“魔之將至,麒麟現世,四聖聚首,劍誅羣醜……不祥啊不祥。”中年男子望着窗外,喃喃低語。
“沒什麼不祥的啦,沒看到‘四聖聚首,劍誅羣醜’嗎?所以說到最後還是正義的一方贏啊!”風臉上還是一如往常的悠閒,甚至隱有得意,“我說小零子不一般不,那隻風麒麟就是特地來找他的,哇哦哦,當時場面那個勁爆啊!”
“那隻麒麟到底對零做了什麼,都睡了三天了還不醒。”中年男子看着牀上正熟睡的零擔憂道。
“不是說了超多遍了嗎,就看到零喊了一句‘小風’,好似以前就熟識一樣。對了,他們還抱頭不知是痛哭還是怎麼來着。”風想了一會兒,不覺又道,“喂,老爹,我也是睡了三天剛剛醒耶,你咋就不關心我一下呢?”
“啊,你躺了三天嗎,我怎麼沒注意到?這不一個不小心嗎,就把你給忘了。”被風稱爲“老爹”的男子摸了摸八字鬍,裝模作樣的想了想,一臉歉意道。
“……”風無語。
“會不會是認主?”雲擡起頭,看着二人推測道,“雖然沒聽說過聖獸認主的先例,但現在似乎只有這樣可以解釋。麒麟本爲祥瑞之獸,不履生蟲,不折生草,更別說與人爭鬥了。之所以與你大打出手,應該是把你看做了它與零之間的一個阻礙。”
“沒聽說過認主是這種情形的啊。那東西什麼腦子撒,它早點說明來意我立即就把零推到它身邊。”風動了動肩部,有些痛苦道,“不過也的確夠強橫的,這下我要有段時間不能動手了。”
“的確很強啊,竟然逼着你使用了第二屬性。”老爹看着風肩胛骨處又滲出的絲絲血跡,道:“還是老樣子,一動用第二屬性身體就會有這種異變。”
“我是不是聽錯了啊?老爹,你竟然在關心我耶!”風裝出一臉詫異的大驚小怪道。
“……”這下換做老爹無語了。
“可現在零的狀況令人擔憂啊。”雲一隻手附在零的身上,元氣外放,卻見零雖然面色自然,但右臂處卻是詭異之極。整條臂膀都被一層極其細小的墨藍色鱗片所覆蓋,藍色的光芒一線一線如水般在上面來回遊蕩着。
“唔?這是什麼時候開始的?”風睜大眼睛道。
“不清楚,我也是今天給他換水的時候才知道的。”雲看着零身上的異變,不禁後悔自己當時的提前離開。
原來此時零的身體正處於一個很特殊的階段。當日雲收到風的信號趕到將二人帶回去時便發現了零身體的異常,細察之下判斷出其身體正在進行一種其他的煉化,雖然不知道原因但立即施展雲系異術將白雲幻化成成眼前的這個浴缸,將零放入其中以無根之水潤之。而後每天以雲系異術來催化吸納零身體不停排出的雜質,使得零的肉體逐漸像新生的嬰兒一般純淨,而從外表上看起來則有一種玉質的光輝在上面閃現着。
“等零醒了或許可以知道的更多一點。”老爹問雲道:“你是怎麼看那個讖語的?”
“魔之將至,麒麟現世,四聖聚首,劍誅羣醜。”雲反覆吟着這四句,半響才道:“很難說,‘魔之將至’應該是一些兇悍之極的魔物了,但我們目前還沒這方面的情報,我過幾天去和千機門商量一下,問問他們那邊是否有情況;‘四聖聚首’中的‘四聖’不知是不是就是指傳說中的青龍、白虎、朱雀和玄武。如果是的話朱雀和白虎都沒有什麼消息,目前玄武一族的繼承者還沒有覺醒,可能到時候還要跑一下土族;‘劍誅羣醜’這句就更沒頭緒了。而且我對‘麒麟現世’也有疑惑,只是說不上來,總感覺有點怪怪的。”
聽着雲的分析,其他兩人也不不禁沉思起來。
“這樣吧,等零醒了我把他帶到酒翁那去。”風整了一下衣服,想到一個人。
“差點把那個老東西給忘了!”經風的提醒老爹一下子想起來,“那老傢伙肚子裡面的東西可不是一般的多啊。”
“也差不多一個月了,我給他準備幾壇白雲釀,到時候你一併捎去。”雲也點了點頭。
“也好,老傢伙沒酒可不大好說話。”風有些無奈,突然警覺道,“‘到時候你一併捎去’?又是我一個人去?”
“當然”雲理所當然道,“上次是你保護不周嘛,這次就給你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啦,再說你不也是說‘等零醒了我把他帶到酒翁那去’嗎?”
“拜託,你別總拿這種不是理由的理由來糊弄我好不?”風一眼識破,不屑道。
“幫個忙啦,酒爺一看到我就要向我要白雲釀的釀方。這東西給他又不能用,不給他又說我小氣,而且不得到又不罷休……”雲有些頭疼地回憶酒翁之前向他要釀方的種種。
“零的手臂顏色淡下去了。”老爹突然喜道。
風、雲二人立刻低頭望去,只見零的右臂上的藍光正逐漸變淡,鱗片也在不知不覺中隱隱不見,整條臂膀慢慢恢復了正常,最後與左臂外形相差無幾。
“呃……”零也在這時發出一陣呻吟,從沉睡中醒轉過來。
三人緊張的盯着零的悠悠醒轉。
“早啊老爹,大哥,二哥!”零揉揉眼睛,和平常一樣打了個招呼,感覺到三人的異樣目光,不禁低頭看去。
“哇!”零以一種匪夷所思的速度穿好衣服,用很誇張的語氣叫道:“你們三個……太猥瑣了!”
三人對望了一眼,從各自眼神中都看出三個字“要淡定”。
“唉,身材這麼好。”零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搖了搖頭自我解釋道,“有人偷看也是正常滴!”
“撲通”“撲通”,風和老爹跌倒在地,雲稍微好點,也是被滲得一身雞皮疙瘩。
“服了你了。”風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枉我們擔心你這麼久。”
“擔心?擔心什麼?”零疑惑道,“哦!”眼睛立刻睜得大大,“麒麟呢?那隻麒麟呢?”
“你不記得了?”風奇道。
“記得什麼?”零有些不解。
“它與你手臂同化了啊?”風感到有點不對勁,“難道你一點都想不起來?”
“啊?”零愣了一下,擡起兩邊手臂左右看了看,“我怎麼一點都想不起來了?”
“零,那隻麒麟是來找你的,不知是爲了什麼。據你二哥所說你當時的表現十分異常,似乎與它早就相識,你還稱它爲‘小風’,這些都忘了?”雲在一邊提示道。
“啊,‘小風’?老爹不是這樣叫二哥的嗎?”不理會二哥的白眼,零低頭開始回憶那天的情形,“當時我被二哥用什麼黑籠子給困住了,然後就聽那個什麼風麒麟大吼一聲,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風、雲二人對望了一眼,均從對方眼中看出了不解。
“就這麼着吧,明天小風把零帶到酒翁那去看看。”老爹見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好把希望寄託到明天了。
“酒翁?誰啊?”零疑惑道。
“一個嗜酒的老頭子,明天見了你就知道了。”風很簡單的解釋道。
“哦,那好吧。”感覺肚子“咕嚕嚕”的叫喚着,零擡頭道,“好餓哦,我睡了幾天了?”
雲微笑不語,伸出三根手指比劃了一下。
“不會吧!”零一下子從浴缸中跳了出來,嚷嚷道:“餓死啦!”
異變陡生,當零揮動右臂起身時,數道風刃突然從手掌處飛射而出,直取坐在牀邊的雲!
“哧”“哧”兩相擊中處,數團白光同時亮起,彷彿在那裡等着零的風刃一樣,相互碰撞了一下,風刃便消失於無形。
“啊!”零吃驚的看着剛纔的發生,疑惑,緊張和擔憂和一起涌上心頭。
“沒事。”雲看着零的右臂,嘴角盪開一絲笑意,“看來你的元氣已經有屬性了,和你二哥還是一樣的。”
“啊?”三聲驚呼同時響起,只是其中夾雜的感情有所區別。有好奇,有期待,有欣慰,有興奮……
“哥,到底什麼是屬性啊?”零不可思議地看着自己的右臂,擡頭向大哥問道,“以前你們也說過‘屬性’,可是卻沒有解釋給我聽,現在我有風屬性啦,你們不會還不說吧?”
考慮到零現在的情形,雲遂把一些本就該告訴他的東西簡單的解釋了一下。
原來在這個世界上有一種很特殊的人被稱爲“異人”,異人的腎部與普通人(相對的被稱作凡人)不同,多了一個能產生元精的器官,這種器官被稱爲“本元”。本元最遲會在十六歲的時候發育成熟,如果十六歲還沒有的話那一般就不是異人了。
本元能產生元精,元精遊走全身,在丹田氣海處會化爲元氣。每個異人的本元都是不同的,但總體上可以分成金、木、水、火、土、風和天道中的雷或者光八種屬性,產生的元氣也是這幾種屬性。
異人一般都是單屬性,但也有極少數人是雙屬性。正因爲產生元氣的屬性不同,所以每個異人能夠施展的異術也有所區別。異人通過元氣來結印,構造每個異術的法陣,這樣才能施展異術。
異術只有通過結印才能施出。“結印”不僅可以通過手來結印,到了後期還可以通過語言甚至念力直接結印。而一些簡單的術或者法陣則不在此列,前者比如說零剛纔所發的風刃,它其實也就是一種對元氣的壓縮,並不能算是異術,後者有一些並不需要屬性,比如零捕魚所用的‘困生法陣’。
其實如果異人沒有一種屬性也可以也可以通過吸收玉石中的精華來施術。比如水系的異人可以通過吸收火屬性玉石的精華來施展火屬性的異術,不過這隻能解決燃眉之急。
“大體上也就是這樣了,過幾天紫蘇就要開學了,那是異人最好的學校,到時候裡面的老師會給你係統的介紹的。對了,明天你二哥帶你去見的一個老爺爺,他知道很多東西。到時候你有什麼問題都可以搬出來問他。”雲最後說道。
風和老爹對望了一眼,各自在心中爲酒翁祈禱起來……
“好吧。”零倒真的就此打住,沒有再問下去,可能一時半會還沒從這一連串的變化中反應過來,但覺全身熱血沸騰,對着自己的身體左看看右看看,興奮不已。
“來,跟着你的帥二哥結個簡單的印,看看你的天賦如何。”風雙手合於胸前,笑道,“開始了哦!臨—前—前—兵—臨—兵,風生·沐風之術!”
零盯着二哥的手,雙手也同時結出了六個手印,口中“術”字剛練完,一股清風從門外撲進屋內。屋中四人頓時衣衫獵獵,很舒適的感受着風中的花香陣陣,但覺氣爽神清。
“不錯哦!”風對零眨眨眼道,“有老哥當年的風采!”
“咦,不是我們兩個人結印嗎,怎麼只有一股風?”零有些疑惑,還以爲剛纔是二哥的術,自己的術沒有成功呢。
“哦啦啦,我沒有用元氣啊!”風帶着一種“你被耍了”的表情道,“現在零終於具備成爲一個異人的先決條件了。爲了紀念這麼有意義的事情,中午就有我這個二哥的來做飯啦!剛好小零子上次捉的遊山鮭還在,算你們有良心沒趁我們睡覺的時候偷偷燒了。衝着你們這麼期待我醒了爲你們燒一頓佳餚美味,那我就賞臉讓大家來一個大飽口福吧!”
老爹和雲對望了一眼,極度後悔當時怎麼沒有把這幾條魚給燒了。零的一身興奮也被二哥的一盆冷水給澆個透溼,趕忙對老爹和大哥使了個眼色,然後說道:“二哥,我再去練練風刃,你慢慢燒哦!”不待回覆,拔腿就跑。
“我去獵點野味回來,光吃魚可不行,零正是長身體的時候。”老爹自認爲找了個很好的接口,取下牆上掛着的一彎狹長的弓,慢慢踱步而出。
“昨天的鮮果剛好吃完了,我再去採點。”雲拍拍風的肩膀,也走了出去。
“……”留下一個鬱悶的風看了看門外,又看了看牀邊的魚籠,摸了一下長髮,嘀咕道:“我也不會說你們偷學我的廚藝啊,一個個走這麼急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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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這個牛肉味道真不錯!”老爹夾了一塊碩大的牛肉放到零碗中,“本來說打獵的,剛好集市上有家滷牛肉新開張,我就順便捎了五斤回來。”
“嗯,味道是不錯,真香!”零趕緊放進嘴裡,大咀大嚼道,心知肚明也不揭露老爹打獵怎麼打到集市上去了。
“呃,最近胃有點不對勁,戒葷腥。”雲剝開一顆若然果,塞到嘴裡試了試味道,讚道,“現在的若然味道剛剛好,果香宜人,滿口生津,你們要不要嚐嚐?”
“哈哈,這麼好的魚你們既然不吃那我就不客氣了哦!”風夾了一條燒製的有些發黑的不明物什,湊到嘴邊嚐了一口,“我的手藝又有精進了!”
“嘿嘿……”三人互望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笑,加快了自己吃“飯”的速度。
風一連吃了幾條,停了下來看了看零,說道:“小零子,給你說下風屬性的特點吧。風系異人的一個特點就是身體的靈活,這在近身格鬥時可以如風一般飄忽不定,在敵人意想不到的部位發出攻擊,甚至不給他們結印的機會,所以近身格鬥我們是有很強悍的,僅次於金系;風系的遠程攻擊也很強大,風系異術本來就是佔範圍上的優勢,很多都是大範圍的攻擊異術;而且風系異人可以憑藉御風術的優勢在追蹤敵人,收集情報上獨領風騷,可以說風系異人是全能型異人。”
零不由睜大眼睛,沒想到風屬性異術竟是怎麼厲害,雖然從二哥身上沒有看出來。
“哦,對了!”風突然想起了什麼,放下筷子,一臉曖昧地對零說道,“說不定到時候在紫蘇還能碰到諾兒哦……”
“真的?”零臉上原來的諸多表情立刻被懷疑、期待、思念和害羞所取代。
“雖然不知道她是否會去紫蘇,但可能性應該是九成吧。”風顯然沒打算放過零,不由露出一副比零更期待的表情,“那放假的時候,某個人要不要邀請她來我們這兒玩玩啊?”
“這個……嘿嘿。”零乾笑了兩聲,臉上竟然有些顯紅了。
“喂,老爹,小零子居然臉紅了耶!”風用一種難以置信的語氣大驚小怪叫道,“他這麼大我絕對是第一次看他臉紅耶!”
“十年沒見了吧?”雲也插上一腳,微笑着看着微微發窘的弟弟。
“九年。”零想都沒想糾正道,腦中不由浮現出一個扎着紅色髮結的女孩子巧兮笑兮的稚臉。
“記得這麼清楚啊,九年幾個月餘幾天啊?”風更加開心了,“早知道當時就幫你把這門娃娃親定了,也不枉費了這一段青梅竹馬啊!”
“呵呵,到時候喊過來玩玩也好,我也想問問她父母這幾年過的怎樣。”老爹也開始落井下石。
“啊啊啊啊啊,不說了不說了我吃飽了!你們慢慢聊吧,我去練習風刃了!”零見老爹都不幫自己,飛快哈完自己碗裡的飯,順手抄起大哥面前的若然果趕緊逃離了這個是非之地。
“哈哈!”飯桌上爆發出陣陣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