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土局方副局長辦公室。
今天的方羣是意氣風發，得意洋洋。
作爲國土局的第一副局長，方羣雖然地位不低，可上面終究有一個趙局長壓着，做事難免謹小慎微。
權力方面，副局長和正局長是沒法比的，手裡的那點權力，可以說，都是從趙局長的手指頭縫裡漏出來的。
往年收禮，那也就是收個小頭，混個菸酒糖茶什麼的。一些大事，他根本不敢答應，因爲辦不了這個事。
現在終於揚眉吐氣了，各個科室的頭頭腦腦都搶着逢迎拍馬，生怕落到別人的後頭。今天來副局長辦公室送禮的、拍馬屁的，簡直是絡繹不絕。
要知道，但凡局長換了人，人事方面肯定要有所變動。雖然不可能無緣無故的給你撤職，可國土局這麼大，管的事情也多，科室自然也多。部門一多，難免有肥有瘦，誰不希望去肥一點的部門。而那些好部門的領導幹部，也不希望調崗，所以也得逢迎。哪怕這些人大部分都是趙局長提拔的，這個時候，已經是誰也顧不上誰了。
“進水，對面那頭，剛剛忙活什麼呢？”方羣看向一邊坐着的辦公室副主任王進水。
王進水是方羣提拔的人，也是他的親信，平時在辦公室，當然也沒什麼權力。
局長辦公室折騰了能有一個小時，其實不僅僅是九樓這邊的人聽說了，就連樓下的各個科室也有耳聞。
“窮折騰唄。”王進水撇着嘴說道：“他讓人把裡面的擺設都給換了位置，自己辦公桌的位置也給換了，好像是改什麼風水。”
“風水......哈哈哈哈......”方羣不由得大笑起來，說道：“都到這個時候了，他還惦記着風水呢。”
“可不是麼，這要是能管用，那纔出鬼了。他也就三兩天的蹦頭了，到時候那個房間就是方局您的了。”王進水馬上逢迎，馬屁拍的是啪啪響。
方羣得意地一笑，說道：“你放心好了，到那個時候，肯定讓你也換個位置。總當副的......說實話呀，我都頭疼，咱們倆，要轉正就一塊轉。”
“多謝方局栽培......”王進水感動地說道。
“噹噹噹......”
這時候，外面響起了敲門聲。
王進水立刻笑道：“方局，肯定又是有人來攀交情了。”
方羣微微一笑，點了點頭，隨即大聲說道：“請進！”
聲音落地，房門打開，從外面走進一箇中年男人。
“方局。”來人直接打起招呼，跟着又道：“王主任，你也在。”
“老尤，你怎麼來了，過來坐。”方羣指了指一旁的沙發。
王進水也笑着打招呼，“尤科長。”
尤科長是人事科的科長，這在局裡可是好位置。同樣，尤科長也是趙局長的親信。
不過這都什麼節骨眼上了，尤科長也得爲自己打算。
他笑呵呵來到沙發旁就坐，討好地說道：“方局，這不是快過年了麼，連給您拜個早年。”
“好好好......”
雙方這就客套起來，王進水很識相，知道拜年不能空手，自己留在這裡算什麼呀。於是，趕緊表示自己還有事，就先出去了。
尤科長見他出去了，便從兜裡掏出一盒煙來，煙就是十塊錢一包的紅塔山，不過在這裡面，很明顯的放着一張卡。
他給方羣遞了一支菸，估計露出來的卡給方羣看到，等點燃之後，就把煙盒放到了茶几上。
這是常用的送禮套路，等下人走了，把煙留下。裡面卡，那就是孝敬。
果不其然，又閒聊了幾句，尤科長就說自己有事，先走了，也沒把煙拿走。方羣也不提醒他，等他出了門，方羣馬上將煙拿起來，將卡抽出。
這是一張招商銀行的卡，煙盒上還有用油筆寫的一串數字，是六個8。
方羣微微點頭，心中暗說，這小子還算識相。
然而誰也沒有想到，此時此刻，趙局長已經回到了辦公室，在他的辦公室內，還有一位開發商李明陽。
趙局長和李明陽兩個人談笑風生，主要問題有兩個，一個是立刻接手奎明街的工程，一個是趙局長的承諾。
明擺着，誰接手這個工程誰吃虧。銀行貸款倒是不用李明陽來還，可是政府對棚戶區改造的補貼卻是不能給兩次。
這份補貼的數目也不小，當初這個工程槍手，其實就是因爲這個。李明陽來接手，現在吃虧，自然是圖着以後佔便宜。
趙局長肯定也不能讓雪中送炭的人吃虧，必然得想辦法給補上。
雙方經過一番協商，終於達成一致。李明陽當天就接手奎明街的改造工程，趙局長將明年的一個項目承諾給李明陽，就差拿腦袋擔保了。
李明陽也算是賭博，但大多數的商人在起步的時候，都如同賭博。
事情確定下來，趙局長馬上給縣政府打電話，表示已經找人接手奎明街的工程，現在就能入駐工地，繼續施工。
縣領導也不希望事情鬧大，加上趙局長不可能沒有點根基，於是這個棘手的問題就此落下帷幕。
送走了李明陽，趙局長立刻開會，將局裡副科長以上的全部喊來，通知大傢伙，奎明街棚戶區改造工程換人了，現在已經接手。
這算是什麼？這種事正常來說是不該開會的，但是趙局長開會，就是爲了示威。
告訴手底下那些人，老子命大沒有死！會議最後，他還有意無意地看了一眼方副局長，這才站起來離開會議室。
“這、這麼快就找到接盤了。”“這也有願意接的？”“不會是瞎折騰一頓，真管用了吧。”“風水這東西，真的好用。”“現在怎麼辦呀？”......
衆人一個個的都在心裡嘀咕，今天趙局長折騰辦公室的事兒，他們都知道了。他們也都清楚，趙局長特別信風水什麼的。只是沒想到，才折騰完，馬上就把問題解決了。
出了會議室，關係比較近的，難免也得討論一下。“陳哥，趙局這是沒事了。”“好像是沒事了。”“那給方局總的禮，豈不是白送了。”“我這也白送了。”“那怎麼辦？”“還能怎麼辦呀，再給趙局準備一份唄。”
“老李，這事可真邪門，趙局這剛折騰完，事情就解決了。找的什麼風水師呀？”“你問我，我問誰。天曉得怎麼回事。”
“老孫，是不是能挺過春節了。”“差不多吧。”“我把今年送禮的錢，都壓在方局的身上了，這可咋整？”“我也是。可誰知道變化這麼快。”“你要咱能不能去方局那給要回來。”“這不太好吧。”……
局裡議論啥的都有，給方局送禮不多的，也就認頭了，可終究有送的多的。
尤科長心裡這個後悔，早知道堅持一會呀。想到卡里的錢，他咬了咬牙，乾脆再次去到方羣的辦公室。
“方局，我走的時候煙忘拿了。”
像他這樣的，跟着又去了仨。
“方局，我剛剛從你那走的時候，包好像忘拿走了。”......
方羣聽了他們的話，差點沒被活活氣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