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玉草草吃了幾口,便吩咐人撤了下去,剛好拈秋拿着行頭回來。
“殿下!來試婚服啦!”拈秋招呼借玉過來,將婚服小心地展開,鋪平在榻上,這時,念冬從門口走進來,懷裡抱了一大摞冊子,步伐匆忙:“殿下殿下,這些都是...”
念冬一擡頭,見着情景,忙不迭轉過身,跌跌撞撞出門,有些口齒不清:‘對對對不起殿下!婢子不知道殿下在...在更衣!!’
若湊前一看,念冬的 臉早已熟的跟個蝦似的。
借玉殿中有四個女官,分別是澗春、汐夏、拈秋和念冬,澗春性子成熟些,也是最年長的,倒是個會討好人的;拈秋是侍在她身邊最久的,也是和她最要好的,不過性子有些跳脫急躁;念冬性子單純,有些毛躁,是年紀最小的;而這汐夏,便是話最少的,她的三個貼身女官性子都外放跳脫,唯獨汐夏,她沉默寡言,性子冷冰冰的,但是待主十分忠心,修爲是這四人當中最高的。
借玉啞笑:“本殿自己來,拈秋,去把那丫頭叫回來,冒冒失失的。”
拈秋應聲,轉身去尋念冬。
借玉伸出手,有一搭沒一搭地在鋪開來的婚服上摩挲,浮翠流丹,流光溢彩。
金線舞越,鳳凰紛飛,唳鳴九霄,栩栩如生。
“真好看。”借玉目光在婚服上流連,指腹傳來微涼的溫度,如水一般絲滑的錦緞,教人愛不釋手。
人人都說,娶男當娶月氏郎,嫁女當嫁鳳皇氏。
借玉摩挲了一下婚服領口上垂下來的紅繩環墜,感嘆道:“可惜了,月哥哥,這傳聞,只應了一半。”
“殿下...?”拈秋站在門口,身旁跟着個耷拉着腦袋的念冬。
“拈秋,來爲本殿試婚服。”借玉頷首道。
拈秋動作麻利地爲她解開衣袍,一件件褪去,念冬站在門口,走也不是,索性閉上眼睛,一副要捱打的模樣,活教人見人發笑。
借玉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念冬,你這是做什麼,不要耽誤時間。趁本殿在更衣,你有什麼事情就交代了吧。”
念冬連忙點頭:“...是,殿下。”
她將懷裡一大摞的小冊子鋪開放在桌上,開始一個個分類擺放整齊:“這些是姻親殿那邊派人給殿下的,婚宴的賓客名單請帖,須得殿下親自過目提字才行‘,還有這個是聘書,婚宴那天洞房時要親手給卿君的,殿下可想好要寫什麼寄語給卿君大人嗎?’”
借玉不以爲然:“你幫我寫罷。”
“殿下!”拈秋和念冬同時出聲。
拈秋有些憤懣:“好殿下,這聘書怎可假借於他人之手?二人夫妻,同心同結,這聘書乃是婚姻中極爲重要的一部分,它代表着結親之人對姻親的願景和今後的態度,您若是如此敷衍...”話沒有再說下去,借玉心中早就瞭然。
也對,若是這些表面功夫做不到位,便是拂了蔚南開那女人的面子,本來娶蔚池嘆就是爲了促成蔚南開和母親更好藉着親家關係強勢打壓月氏,人前須得給足蔚氏面子,只有讓世人看到,這蔚家嫡長子十分受寵,才能讓鳳皇氏與蔚氏的關係更加緊密。
“替我研磨。”借玉閉上眼,認命道。
半晌,拈秋理了理借玉的烏髮,幫她梳順鬢邊的額發:“殿下,好了,您起身走幾步看看。”
借玉看着鏡中的美人,神情有些恍惚。
桃花好,朱顏巧,鳳袍霞帔鴛鴦襖。
鬢似烏雲發委地,手如尖筍肉凝脂。分明豆蔻尚含香,疑似夭桃初發蕊。
這紅烈如火的婚服,袍袖鳳凰,燦耀升輝,日月星辰,明滅度昏。
“我們家殿下當真是絕色無雙,不愧是鳳皇氏之人!”拈秋捂嘴打趣道。
鳳皇一族的人都生得極爲出色,且代代女脈,這是天生的血脈,鳳皇一族的人,難以生出男丁,即便歷史上有那麼幾代鳳主生下男脈,亦不再生育或嫁人,這也是氏族傳下來的族規,以便爲了更好延續鳳皇一族的女脈血統純正。
借玉抿脣,提筆,手腕立在聘書上,頓了一下,隨後提筆寫了一行字:
“不負吾郎。”
念冬輕聲唸了出來,臉頰有些透紅:“殿下寫的真好,寥寥幾字,竟如此情深意切。”
借玉譏誚道:“呵,情深意切?”
便是連她自己,都被母親算計了進去。
她何嘗不是犧牲了自己的婚姻?
分明許給一個人今後, 要給他名正言順的正宮,如今倒是她違背了諾言。
她不僅是負心人,更是受擺佈無可奈何的傀儡。
“從未有情,何來意切一說。”借玉冷冷道。
拈秋和念冬察覺氣氛不對,二人面面相覷,拈秋賠笑地爲借玉更衣,念冬則妥帖收好聘書,拿出一疊賓客名單:“...殿下,還有請帖需要簽字呢。”
借玉面色不虞,隨手翻開了一本:“風氏青鸞族,風胥雪,風漓— —呵,這丫頭,百年不見,如今倒是捨得來了。”
風氏青鸞族並不善戰,反而好修身養性,多文墨博學,學富五車,風氏主君風胥雪早年便隱居域外,不諳世事,這些年朝堂上的政事,她也從不多問,如今她成親,倒是罕見地會來捧場。
“月氏月皓聆...?月氏主君不來?”借玉擡了擡眼皮,語氣有些不爽。
念冬有些支支吾吾:“是...殿下,殿中派了人去請,可是月氏主君不給情面,說什麼只要月郎君去便成了。”
呵,她何嘗不希望月嵐映能別來參加自己的婚宴,眼不見爲淨,倒落個清閒,只不過她身爲鳳尊少主,而月嵐映身爲心腹臣子,不親自去捧場,似乎有些...說不上來。
就連母親都會去,這月嵐映搞什麼東西,有這麼忙?
忙着一胎三個,一年造十,以人數優勢壓倒鳳皇氏?
月氏兒郎本就多,這月嵐映好色是真,野心也大,何止用貪婪可言。
借玉快速地簽了字,拋給念冬,捂嘴打了一個哈欠,眼帶淚花:“本殿累了,你們下去吧。”
拈秋幫忙收拾冊子,領着念冬出門,臨走前還不忘囑託:“殿下,好生休息,不過幾日便是大婚了。”
借玉望着頭頂的鮫紗,看得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