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章 道歉
汶無顏咳了咳,拍掉頭頂的灰塵,才緩緩走到御天乾面前,彎着細長的眉眼,很善解人意的說道:“咳,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
轉頭一看汶無顏笑眯眯的樣子,御天乾的火氣就更大了,冷哼了一聲,“剛纔你都聽到了吧!”
生氣歸生氣,他又不傻,汶無顏能站在那地方熬藥熬的忘乎所以,是聽牆頭吧。
被人戳穿後,汶無顏也不難堪,反而更來勁了,“怎麼,和清歌吵架了?”
御天乾送了他一記眼刀,明知故問。
“哎,醋勁太大了你。”汶無顏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摸着下巴上下打量着御天乾,看着一身冷的,和冰窖似的,酸氣飄得十里遠。
聽到汶無顏的話,御天乾臉色一凜,“我剛纔說錯了嗎?她對千夜離的態度一下就轉變了,連你剛纔都看出來了不是!”
方纔汶無顏要御天乾出去說的事,就是這件,他發現清歌對千夜離的傷勢很關心,可是在之前,他們兩人去東雷還是爲了對付千夜離的。
御天乾只是大概和他說了一下東雷的事情,其中一些小細節是關於他們兩人的沒有多說,但是汶無顏心思細膩,加上剛纔聽了兩人爭吵的內容,多少也能知道一些。
世間情人吵架的時候,其實很少究竟有誰對誰錯,就算開始是一方有理,吵到後面的時候越扯越多,就說不清誰有理了。
就像開始,御天乾只是想要去和清歌說清楚,當清歌要他放手的時候,他想起的就是千夜離抓住她手的事,一句話語問了出來,問話就變成了吵架。
這種事,局外人一般都看的清楚,當事人則要冷靜冷靜才能自己想通。
汶無顏也不打算多說,他伸出手點了點御天乾的心口位置,“你用心想一想,她究竟對你怎樣。”
有時候說多了反而適得其反,他點上這麼一句就可以了。
汶無顏撇撇嘴,瀟灑的轉身往院外走去,心內嘆氣搖頭,哎,御天乾這個純清的老處一男,也只有他能指點指點了。他真是辛苦,做大夫,做太傅,如今還要做情感師,真是身兼數職啊,也不見誰給他多加點薪俸!真是的……汶無顏越想越是心中鬱悶!
看着汶無顏自詡風流的身影消失在院門前,御天乾低頭看着被汶無顏點的位置。
用心想一想,她究竟對你如何。
兩旁的花樹發出輕微搖擺的聲音,帶着令人心曠神怡的淡香,在天地之間營造了一片安靜的小方地。
御天乾摸着心口的位置,墨藍色的眼眸裡如海一般深沉,望着眼前變成殘垣斷壁的院子,那一地零落的花瓣混合在紅色的轉瓦內,飄零孤獨,嬌羞顫抖。
那是他震怒之下推到的紅牆,那是飽含了他內力震塌的磚瓦。
他生氣的是什麼,是清歌對千夜離的溫柔,是清歌對千夜離的與衆不同,因爲他害怕,害怕失去清歌。
其他的人他都不放在眼底,因爲清歌不在乎,可是千夜離……一旦清歌在乎起來,這個人他最清楚,有着不輸於他的魅力。
他……
他是怕一直放在心窩裡疼着,愛着,戀着的清歌會被人奪了去。
但是,這些相處的日日夜夜,清歌對他的心,他能感受得到,那樣柔美的笑容,嬌嗔的表情,動情時嫵媚的樣子,那都是屬於他一個人的。
那些牽手共進,不離不棄,不被人拆散,迎難前進的情感,火一樣的熨帖着他的心。
想起清歌飛奔而去前說的那句話——
“說那麼多,你就是不相信我,既然不相信,那就算了,沒什麼好說的了,事情就像你想的那樣,你愛怎麼想,就怎麼想!”
這明明是氣憤裡喊出來的話,那時候她的雙眸裡透出來是驚訝,是震驚,是不敢相信,是失望,還有的,就是傷心。
對,她那時候是傷心的,所以說出這句氣話來了。
是了,他的清歌就算被天下人誤會背叛他的時候,都不會被流言蜚語擊倒,那樣的相信他,他怎麼可以懷疑她呢,他怎麼可以不相信她,以爲她對千夜離動了心。
御天乾越想越覺得自己是個混賬,越想越覺得自己是個笨蛋,被嫉妒弄得腦子裡都燒成了怒海,完全像個白癡。
他早就應該想到的,清歌心裡從來都只有他,沒有別人。
想到這裡,御天乾一下就轉過身來,心裡迫切的要找清歌說清楚,任她打任她罰,只要她原諒他,什麼都可以。
這個時候,可不能讓某些人裝了這個空子,去取代他的位置。
身影急竄,颳起一陣小型颶風,將滿地落櫻捲成一個花海。
水霧氤氳,蒸汽升騰。
清歌泡在浴池裡,身子靠在浴池壁上,仰頭搭在池沿邊,擡頭看着白茫茫的浴池頂部,手指無意識的捻着水面上飄蕩的粉紅色花瓣,一下一下的。
方纔將胸腔的怒火全部發泄出來後,又有一點的不虞。
說不出來的不悅,心裡的火明明都出來了,可是胸口悶悶脹脹的好似一口氣堵在那裡不上不下,又找不出究竟是什麼原因。
是氣憤御天乾誤會她?那股怒火也發泄出來了啊,在水裡呆了半個時辰,她也感覺火氣消失了,好似被這水融合了進去,一下子就沒有了。
但是心裡怎麼還是不舒服?
閉着眼掬水在手中對着臉使勁的撲去,那溫熱的水流衝上臉,帶來一陣陣清爽的水氣,還有沁人心脾的淡淡花香。
她連連撲了十幾次,用手將臉上的水颳了下來,眨眼抖掉長睫毛上的水珠,擡眼往門口方向看去。
這是她第一次和御天乾鬧彆扭,原因很奇怪,她也搞不太清楚爲什麼御天乾突然就對着她冷下臉來了,雖然他一直都是冷冰冰的,但是凝望着她時,眼底的情感柔和軟膩,宛如隨時會溢出來的海水,將她包圍,讓她切切實實的感受到他內心的愛意。
可是今日,他發火了,說她對千夜離有了想法,她不是都解釋過了嗎?那是因爲她欠了千夜離的人情,打算還給他而已。
其他的,還能有什麼?
她覺得一種很陌生的滋味又涌上了心頭,嘴脣不自覺的咬緊,覺得胸腔裡憋着的那股滋味怎麼也無法發泄,酸得,澀的,苦的,攪合在了一起。
忽然只聽門口一聲嘎吱聲,一道紫色的身影飛快的飄了進來,瞬間就站到了池邊。
御天乾一眼就看到泡在溫暖池水中的人影,一雙墨藍色的奢貴鳳眸一時呆住,目光穿透層層淡霧,落在了女子的身上。
此時的清歌一頭長直的烏髮隨手鬆鬆的盤在頭頂,數根長髮鬆了下來,將她的半邊的臉頰遮住,白如軟玉的花顏如同染了桃花粉,肌膚吹彈可破,眉毛染了溼氣,透出幾分少女的清新,嬌嫩可愛,半邊浸在水中的鎖骨若隱若現,出現迷人的鎖骨渦,裡面還盛了一小團清透的水珠,襯映着潔白細膩的肌膚,隨着呼吸一動一蕩,微微起伏。
這樣輕鬆隨意的清歌,是他從來沒見到的。
一瞬間,御天乾感受到全身的血液都在往一處集中了去,目不能移。
“你來幹什麼!”
原本還在糾結心情古怪的清歌,看見站在池邊高大的人影,心中一喜,忽而又更加火大,秀美一擰,大聲問道。
一聲呵斥將御天乾的血液又拉着奔到了其他地方,眼中帶着急切道:“清歌,清歌……”
不知道爲什麼,本來已經下去了的火焰,在看到御天乾的時候又竄了上來,清歌冷冷的瞪了他一眼,一個猛子扎到了水底,潛了下去。
這一下,御天乾急了,這浴池雖然說是浴池,其實和個游泳池大小差不多的,這清歌一下進去了,水面蒸汽騰騰又有花瓣,他哪裡知道她人到哪去了!
不行,清歌還在生他的氣,他得立即和她解釋清楚。
一聲撲通大響,御天乾也跳進了浴池裡,深呼吸一口氣立即潛進了水裡,遊了一圈後抓住清歌的肩膀,兩人嘩啦一下鑽出了水面。
“清歌,你聽我說,開始是我不對,我不該對你發脾氣,不該懷疑你,你不要生氣了!”御天乾也顧不得頭髮上水珠還拼命的掉,眼睛上都是水,立即噼裡啪啦的將要說的話全部說了出來。
冷酷嗜血的大雍乾帝在這一刻,可真是形象大轉彎。
清歌本張口還要說什麼,聽到御天乾這一串話後,那心中憋悶的一股氣忽然就消失了,頓時全身輕鬆的好似從來都沒有那麼一股複雜的東西憋在心裡面了。
她一下有些忪怔,心裡的那種感覺到底是怎麼回事?
御天乾見清歌還不說話,臉色中帶着點焦急了,清歌是真不打算原諒他了嗎?他立即又道:“我是因爲看到你對千夜離那麼好,還給他握了手也不反抗,在地窖的時候,你看他的眼神也很……讓我覺得不舒服,所以我……吃醋了……”
最後幾個字,御天乾頓了一頓才說出來的,臉上有着微小的彆扭和暗紅。
能讓他說出這樣子的話的,只有清歌了。
爲了清歌不生氣,他說什麼都好,也不管彆扭不彆扭了。
他的心裡想要清歌,想要和她在一起,這纔是他最注重的東西。
擡眸看着面前男人的神色,那樣的冷佞線條中夾雜一點柔軟的弧度,她突然就明白了,剛纔自己那一股不舒服是怎麼來的。
她就像所有的女人一樣,希望在吵架之後,自己的男人能夠在乎她,而不是對她不言不語,不管不顧。
她的心裡,那時候的感受是難受,是孤獨,是委屈。
御天乾懊惱的看着清歌還是一語不發的樣子,暗地沉了沉氣,還要開口:“我……”
“不要說了。”輕輕的聲音打斷了御天乾的話,清歌將手勾上了御天乾的肩膀,“不用再多說,我都明白了。”
是因爲太在乎她,太瞭解她的性格,所以才吃醋的。
她明白,真的明白了。
御天乾剛纔還看她在生氣,突然就主動抱着她,這是原諒他了,他立即一喜,也將她摟住,剛纔他真的好怕,好怕清歌就真的不理他了。
他知道她的性格有多麼的倔,一旦決定的東西,那是無法更改了的。
“你不生我的氣就好了。”御天乾悶悶的說了一句,眼眸在霧氣裡凝成一團柔潤的煙霧。
“以後你要是再不相信我,再無緣無故的朝我大吼,我就一輩子都生氣不理你了!”清歌靠在他溼漉漉的肩膀上,咬牙說道,臉上卻是浮着淡淡的笑意。
她的話才說完,御天乾眉梢一喜,連忙應道:“再也不會了!”
鏗鏘有力的話語聲中有着絕對的信諾,清歌埋着頭在御天乾的身上蹭了蹭,一大片的花香中,她依然覺得最好聞的還是他身上的味道。
御天乾剛纔的話她聽到了,他說地窖中的眼神。
她目光微微一閃,那是在現代的她的記憶,因爲千夜離和她相似的經歷勾起的同命相憐的眼神,因爲這個,所以她的心有一絲的微動。
她究竟要不要和御天乾說,她的靈魂其實不是原來的沐清歌。
因爲這種轉變導致的誤會,已經不是一次了,在烏線峰時,她受到懷疑,也是因爲身手和性格的突然轉變而被懷疑的。
身手可以解釋,性格卻是存在於一個人骨子裡的東西,不會在短短的時間內就發生轉變的。
臉龐在御天乾的溼衣上動了動,她手指攬着御天乾精瘦的腰,輕聲的開口:“乾,如果我說我不是原來的沐清歌,你會不會覺得我是鬼怪妖魅?”
輕輕的,帶着些猶豫,又沉聲有力的問話從肩頭傳來,御天乾眼神略沉。
“不管你是誰,我只知道,自我認識你以後,你就是這樣的,我喜歡的也是這樣的沐清歌,其他的,與我無關!”堅定的話語帶着絕對的信任,男子低醇厚重的聲音讓清歌手臂更加收緊。
若是說她此時有什麼想法,那便是感謝上天讓她穿越,讓她遇見了御天乾,將她生命中不完整的那一塊補缺了回來,讓她的心終於可以放開所有一切,將之到另外一個人身上。
因爲他對她,始終都是獨一無二的信任和寵愛。
頓了頓,掩下心中那翻涌的澀意,清歌趴在肩頭,緩緩的開口:“我對千夜離,的確和其他人有些不一樣,因爲他的童年,和我相似……”
和她相似?她是指受盡秦豔蓮的虐待嗎?應該不會這樣簡單,御天乾沒有開口,靜靜的等着她將話說完。
徐徐的將那些過去說了出來,那些在殺手營中暗無天日的訓練,防不勝防的暗殺,苦忍十年的隱忍,隨着輕聲的話語在偌大的浴室裡面慢慢的飄散。
那曾經以爲只能一個人埋在心頭,永遠深藏的東西,就這樣流暢的,毫無阻滯的,甚至一點心裡障礙都沒有的說了出來。
直至話音結束,餘音消失,御天乾的雙眸中都沉結如冰凍的海面,他的面色鐵青,透出滲人的寒,這是清歌的過往,以往的她就是這樣過來的嗎?就是在一丁點溫暖也不能涉及的地方成長的嗎?
他甚至能感覺到清歌在回憶這些時,身軀不禁的顫抖,那是被她深埋在心中不願回首的過去,雖然她說的平靜,可曾經對她的傷害還是留在了那裡。
難怪她的雙眸裡總是清清冷冷,看不到感情,難怪她總喜歡穿黑色的衣服,那是屬於暗夜的顏色,難怪她的身手詭異又靈敏,都是一擊必殺,絕不留情,難怪她不喜歡別人碰觸,那是常年累月留下的生存本能。
難怪,難怪……
以前不在意,卻覺得怪異的地方,此時都得到了完整的詮釋。
所以,她聽到千夜離那些事情後,眼底纔會出現那樣的神情,那是一種感同身受的憐惜。
他心中的怒意憐意翻滾不止,宛若潮起的浪潮,蕩起一波一波的巨浪,撲打着他的心臟。
這些情緒最終化爲一句話,從男子的薄脣中吐了出來。
“對不起,都是我不好,以後,一直都會有我在身邊。”
這一刻,清歌覺得全身都輕鬆了起來,過去伴隨着她的一切,再也不是她沉積心頭的重山,只是一個隨着歲月飄逝的片段。
她要珍惜的是現在了。
重重的點了點頭,清歌擡起頭來,清甜的笑了起來,“以後,我也一直會在你身邊。”
她說着,拉起御天乾的手放在心房的位置,鄭重的說道:“因爲我的心不大,只能住下一個人,那個人,只是,只能是御天乾。”
宣誓般的語言,從清歌的口中說了出來,莊重到肅穆,卻換來御天乾隱忍的回答聲,“嗯……”
她都表明心跡了,他怎麼反而含糊了,擰眉擡頭,清歌發覺,御天乾的臉上忽然一下子飄上了暗紅,墨藍色的瞳眸變得黯沉,藍的幾乎發黑,連呼吸都漸漸變得急重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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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懂得啊……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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