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5:我愛你

無奈之下,嚴謹只好點頭答應:“叔叔,沒問題,今年我到你家來過年!”

“嗯!這個回答還像是那麼個樣子。”李親民滿意的點點頭。

嚴謹站起身走到李親民的斷腿處,隨後將其輕輕掀開,慢慢拆開紗布,傷口癒合的非常不錯,新肉已經長出不少,頂多兩三天的時間就可以出院。

“叔叔,回家之後,我給你開點中藥外敷,能好的快點。”嚴謹重新包紮好,認真的說。

王英有些詫異:“小嚴,你還會醫術?”

“嚴謹對醫術的研究很深,這個我知道。”李清琉率先開口解釋說。

李親民很是滿意的點點頭:“那敢情好啊!小嚴啊, 到時候可就麻煩你了。”

“叔叔,阿姨。你們跟我不要這麼客氣,把我當成是自己家人就行。”嚴謹爽朗的說道。

“哎,好。”

王英對嚴謹的表現很是滿意,轉而看向一旁的李清琉,“清清,小嚴好不容易來一趟,今天晚上我在這守着,你跟小嚴回家睡吧。”

“媽!”

李清琉的臉頰微微紅潤,“你說什麼呢!”

王英說:“又不是小孩子了,我說這種話怎麼了嘛。”

“羞死!”

有嚴謹在,李清琉的心情也好了不少,最終還是拗不過他們倆,只好帶着嚴謹回家。

兩人簡單地洗漱一番,在橘黃色燈光的映照下,李清琉看上去很美。

“你先睡吧。”嚴謹柔聲說。

此話一出,李清琉的心中閃過一抹暖流。

嚴謹的厲害她是領略過的,可在這麼好的機會下,他並沒有jing蟲上腦,反而是讓自己好好休息,但凡是一個女人,就會被感動吧。

“嗯——!”

李清琉輕輕點頭。

將其蓋好被子之後,嚴謹轉身就往電腦房走去。

就在他拉開門的瞬間,李清琉的聲音再度響起:“嚴謹,我愛你。”

聞言。

嚴謹的臉上也是綻放出璀璨的笑容。

有她這句話,就已經足夠。

……

電臺頻道。

當嚴謹開播,立馬就有無數網友蜂擁而至。

彈幕區無比的熱鬧起來。

“臥槽,今天晚上竟然可以聽到瑾哥的直播,啊啊啊啊啊!!我太激動了。”

“好耶!瑾哥怎麼知道我今天晚上睡不着的?”

“男神太帥了!”

“開始講故事麼?我已經開始期待了。”

“快點開始吧!我等不及了!!”

“對,瑾哥,開始開始。”

“咦,不對勁啊,今天瑾哥這背景……好像不是在家裡或者是公司吧!”

“沒錯,他這是在外面。”

看到這些彈幕,嚴謹哭笑不得。

看他們這意思,是打算跟自己來一波打破砂鍋問到底啊。

“兄弟們,我今天的確是在外面,但這並不影響我給你們講述好聽、精彩的故事,請問你們……準備好了麼?”

“接下來,第一個故事即將開始……”

“一開始,向晴天根本沒有重視那封信。”

“三十三歲的向晴天是個插畫師,他本身沒有固定工作,仗着一手好畫作, 與幾家出版社以及雜誌社簽了長約,收入雖然不高但也衣食無憂。”

“當天他通宵爲一套叢書完成了配圖,大清早揣着一疊稿件送到了出版社。”

“十一月的清晨涼如水,這讓徹夜未眠的他精神頓時振作起來。”

“得到出版社編輯的認可之後,他的心情無比輕鬆,順便去附近的咖啡館吃了早餐。”

“回到公寓,他素來沒有訂閱報刊雜誌的習慣,但是今天卻鬼使神差的打開了信箱。”

“那封信就靜靜地躺在那裡,信封是便利店到處可見的白色款, 地址欄貼着一張打印紙條,看起來很像是某類郵政廣告。”

“大概是吃飽後容易感到困頓,也可能是屋內的溫暖讓他興奮的神經開始倦怠,大腦中因熬夜而緊繃的琴絃也漸漸鬆弛。”

“他沒心情理會那封信,隨手將之扔在茶几上,自己則合衣窩進沙發,深深吐出一口氣,慢慢睡着了。”

“這是他長久以來的習慣。”

“只要是白天睡覺一定要躺在沙發裡,將電視機的音量調到最低,藉着若有若無的聲響,就像是催眠的藥物一樣,能讓自己迅速陷入平靜。”

“等到他再次睜開眼睛,天色已經是午後紅茶時分。”

“他被電視機突如其來的大聲吵醒,耳邊充斥着的都是電視購物的叫賣聲,有個四五十歲的老男人聲嘶力竭地狂吼,竭力表現出對自己售賣商品的驕傲:只要999,只要999!”

“他閉着眼睛在茶几上摸索着遙控器, 最後卻將那封信抓在手裡。”

“向晴天是家中獨子。”

“父母雙亡後與其他親戚往來甚少,可以說除了廣告幾乎不曾接到過什麼信件。”

“他撕開信封,心想這次廣告頁似乎很薄的樣子。”

“從信封裡掉出一張照片。”

“那是一張大約五六寸的黑白照,背景是一座江南水鄉俯拾皆是的雕花飛檐大宅,宅前有老幼十人,前排四人都是坐着,後排六人站着。”

“前排的四人中,有三個約莫三十歲至四十歲之間的男人,其中一人的膝蓋上坐着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

“後排中左邊四人是清一色十一二歲的男孩子,右邊也有兩人。”

“看衣着身高都與左邊的男孩差不多,但是臉上卻被黑色污跡遮蓋,看不出原有面貌。”

“向晴天端詳着相片,越看越覺得有種詭異的熟悉感。”

“作爲一名畫家,他對事物的形象有着準確久遠的記憶力。”

“雖然時隔將近三十年,但是他仍然立刻便認出這棟大宅就是自己幼時曾經居住過的老房子。”

“不僅如此, 合影的十人中倒是有兩人可以馬上識別。”

“前排右起第一個是年輕時的向父。”

“而他懷裡抱着的五六歲小男孩不正是自己嗎?”

“另外兩個中年男子外貌與父親十分相似,如果他估計不錯那應該正是他的兩個堂叔。”

“可是怪異的是,向晴天完全記不得小時候曾經在大宅前拍過照。”

“從照片上看,當時自己也有五六歲,是差不多快上小學的年紀,按理說不可能毫無印象。”

“最關鍵的是,究竟是誰郵寄這張照片給自己?”

“對方所爲何事?”

“到底是何居心?”

“向晴天將信封反覆看了幾遍,收信人地址用A4紙打印後貼在地址欄,寄信人地址一欄則爲空。”

“信封上有兩個郵戳,一個是這裡附近的郵局,另外一個蓋印則顯示S市雲翔。”

“雲翔鎮,正是向晴天出生的地方。”

“這張照片凝視得久了,有種攝魂奪魄的不適感。”

“尤其是後排右邊兩個臉部被塗黑的男孩,渾身散發着引人顫慄的惡寒。”

“如果說父親身旁的兩個男子是堂叔的話,那麼兩位堂叔身後的六個男孩是誰?”

“向晴天出生在八十年代初期,當時已經奉行獨生子女政策,他的兩個堂叔正如他父親一般膝下唯有一個孩子。”

“何況其中一個堂叔的孩子是女兒,只比向晴天大一歲,根本不可能是身後的這些男孩子。”

“他們是誰?”

“爲什麼自己毫無合影的記憶。”

“如果父親還在世,或許可以徵詢父親的意見。”

“可惜在父親過世之後,向晴天與兩位堂叔聯絡極少,難道需要專程回去一次嗎?”

“或許寄信人的意圖就在於此。”

“可惜向晴天這個人素來缺乏行動力,一連幾天都在揣測寄信人的意圖,魂不守舍,在畫室幫忙教小朋友的時候,畫筆沾了顏料在畫布上胡亂塗抹,一旁的學生戰戰兢兢,又想要提醒他,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向晴天是著名畫家裴億的學生,裴億算得上是在本市及周邊地區小有名氣的畫家、書法家。”

“經他傳授畫藝的學生小則順利考上美院,厲害的年紀輕輕便可獨當一面。”

“而這許多弟子之中,裴億最喜歡與賞識的便是向晴天。”

“不過按照裴億的說法,向晴天的運氣一向不太好。”

“明明擁有出衆的繪畫天賦,無論畫技與創作水平都要勝過同輩許多,卻總是盼不到伯樂,因此他從美院畢業至今,仍舊是個懷才不遇的落魄插畫家。”

“這或許是他周身總是散發着一股鬱鬱寡歡之氣的緣故。”

“裴億曾經這樣評價,這孩子的作品中透着濃烈的悲傷,過於強大的感染力讓人心生嫌棄,這與當今的流行不相符合啊。”

“既然與大衆審美不一致,難怪無人欣賞。”

“向晴天父母雙亡,因此分外尊敬裴億。”

“閒時他總會來到裴億的畫室幫忙,有時爲裴億打下手,有時代替裴億教學生畫畫。”

“裴億突然問:小向,你不舒服嗎?還是工作上不稱心?”

“向晴天面對裴億一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因此在下課後將自己收到一封來歷不明的信件之事從頭到尾說了一遍,並將那張黑白全家福照片放在桌上,表示這幾天來自己深受這封莫名信件的困擾,對這張照片更是百思不解。”

“裴億之女裴煢比向晴天要小上七八歲,現在正在美院念研究生。”

“她拿起照片反覆看了幾遍,只覺得站在向晴天父親背後的那兩個臉部被塗黑的少年瘮得慌。”

“除此之外。”

“這張照片看起來不過就是全家聚在老宅門口合影留念而已。”

“固然宅子看起來雕樑畫棟,但是這類建築在江南水鄉並不算罕見。”

“既然向家當年在雲翔鎮算是大家族,那麼有這麼棟宅子也毫不稀奇。”

“向晴天苦笑,說:不知道寄信人出於什麼目的,這幾天來我無法專心工作,稍有空閒就會思考這張照片的由來。可是雖然我身在其中,但是卻毫無印象,而我父親身後的這兩人,看多了讓人心裡發毛。”

“她凝視照片良久,指着向父膝上的小兒問道:這個是你對嗎?抱着你的是父親?那你父親身邊兩個男子是?”

“我的兩個堂叔。”

“那你堂叔身後的四個男孩子呢?是你的堂兄弟嗎?”

“向晴天搖頭,不是。我那兩個堂叔與我父親差不多時候結婚,分別生有一子一女,他們都只比我大一歲而已。照片上的男孩子起碼有十一二歲,不可能是他們的孩子。”

“裴煢指着照片說道:你不覺得這張全家福很奇怪嗎?全部都是男人,你的母親呢?你堂叔們的妻子呢?還有,你出生於八十年代,那時候彩色照片已經普及,這樣重要的一張全家福居然是黑白照,這不是很不合理嗎?”

“向晴天聽到她這樣說,原本就陰鬱的神情變得更加灰暗,長長的眉毛微微向下,他明明只有三十出頭,卻有着悽苦的老相.”

“而他一旦陷入思考就會絞動手指的小習慣讓他看起來像是嗅到危險的小獸,帶着三分神經質。”

“他說:我的記憶中沒有母親,她在我出生後不久就去世了。至於照片中爲何沒有女人,我想是因爲老宅連着祠堂,我們鎮里人家規定女子不能踏進祠堂,或許就是這個原因吧。而黑白照片麼……可能是鎮上畢竟不如市區時髦,彩色攝影尚未普遍吧。”

“他說這些的時候深深皺着眉頭,看起來好像很痛苦的樣子。”

“長久以來,向晴天總是給裴煢一種愁腸百轉之感,他患得患失,做事猶豫不決。”

“固然看起來似乎是個瞻前顧後三思而後行的沉穩之人,其實說到底不過是爲人糾結兼具選擇性恐懼而已。”

“和他說話……”

“有時真是百爪撓心,恨不得給他兩巴掌。”

“一直背對着他們在檢查學生作品的裴億忽然說道:照我看,寄信人就是隻有一個目的,讓你回老宅看看唄。這照片哪有什麼玄機,多半是你當時年紀小,不記得這回事了。至於你們家大人身後的幾個小孩,說不定是親戚的孩子。”

“那兩個面部被塗黑的孩子怎麼解釋呢?”

“裴億舉起手中的畫筆:很簡單,照片不小心被弄髒了唄。”

“裴煢微微搖頭,這張照片只有八寸,每個人所佔空間有限,這樣只塗黑兩個孩子面部的精準手法,若說是無意,恐怕並不具有說服力。”

“裴煢有些惱怒父親的隨意指派。說:咳咳,其實你不如回去一趟吧,至少去看看那棟老宅。喏,讓煢煢陪你去。她最近準備畢業作品,也累積了不少壓力,讓她去放鬆放鬆吧!”

“向晴天幽幽地說道:恐怕去了也沒多大用處呢,那棟老宅在二十多年前因一場火災而毀於一旦,現在恐怕連張瓦片都找不到了。”

“可話雖如此,向晴天還是回去了一趟。”

“接過向晴天遞來的相片,向家兩位長輩互相對望一眼,然後其中一位年齡稍長的堂叔用平淡的語氣這樣答:我對這張照片沒有印象。”

“雲翔鎮地處本市郊縣東北角,那裡是典型的江南水鄉。”

“所謂五里一縱浦七裡一橫塘, 水道密佈好像蜘蛛網。”

“此外。”

“有一條寬闊的大河將雲翔鎮與鄰市隔開,水路交通異常發達。”

“正因如此,清初雲翔鎮成爲江南棉布貿易的幾大中心市鎮之一,素來有“金雲翔”之稱。”

“而鎮上也是大戶雲集,照鎮志記載,在乾嘉時期,以木棉、田糧、布匹爲業的商戶衆多, 後人將其中財力最爲雄厚的幾家稱之爲“一象二牛十三黃金狗”。”

“而向家就是十三黃金狗中的一戶。”

“至於向家以後如何人丁凋零家境敗落,這是世間不二之規律,依靠人力無法改變。”

“如今向家留在雲翔鎮的只有向晴天堂叔二人,一個在超市當部門經理,另外一個是鎮上唯一一所中學的語文老師。”

“而他們的孩子則無一例外的搬到了市區居住。”

“兩位堂叔大概是經濟條件侷限的關係,兩家人仍然居住在靠近河道的老房子裡。”

“房子格局怪異光線昏暗,待久了給人一種昏厥般的壓迫感。”

“那並不是以前向家的房產,而是政府沒收向家產業後對他們作出的補償。”

“他們對向晴天的拜訪毫無歡迎之意,一人冷淡客套,另一個索性縮在客堂的角落裡抽菸,根本不與向晴天打招呼。”

“裴煢和向晴天站在裝飾古樸的客堂中間,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留下來不是可要就這樣離去,他們也不甘心。”

“幸虧事有湊巧。”

“大堂叔向遠宵的女兒向彩雲當天帶着三歲的兒子回孃家,她與向晴天小時候關係親近,常常在一起玩耍,因此此次相見分外高興,拖着向晴天的手不肯放, 連連邀請他們一起吃午飯。”

“向彩雲大約三十四五歲年紀,外貌端莊,雖說不過是堂姐弟,但與向晴天居然頗爲相似。”

“其實不僅向彩雲,從兩位堂叔的樣貌中也可以推斷出向晴天若是到了六十歲,差不多也是這個模樣。”

“餐間。”

“向彩雲不斷回憶過往,她在市區一家外貿公司擔任採購,因此伶牙俐齒能說會道。”

“她說了很多幼時往事,動情處就連向晴天這張撲克臉都露出略帶羞赧的笑。”

“話說你小時候最怕下水了,每次夏天游泳都要緊緊拉着小雨的手。你記得不,有次你還把小雨的游泳褲給拽下來了,害得他光屁股。”

“向小雨是二堂叔的兒子,子承父業也是一位中學教師,只是他在市區一家重點中學教書,也算是青出於藍。”

“向晴天笑笑,他放下筷子拿起杯子喝茶:沒辦法, 你知道我怕水。只能對不起小雨了。”

“向彩雲的表情突然嚴肅起來,她幽幽嘆了口氣:不過這也難怪,你更小的時候差點在澡盆裡淹死,那時嬸嬸……哎,一定是那時有了陰影。”

“屋子裡忽然就沉寂下來,裴煢看到大堂叔微微皺起眉頭,欲言又止。”

“午後。”

“兩人向他們告別,除了向彩雲略做挽留之外,兩位堂叔都是一副鬆了一口氣的樣子,原本僵硬的表情都生動起來,居然還說了一通有空常來玩之類的違心話。”

“在趕往老宅的途中,裴煢順便欣賞古鎮風景。”

“但讓她有些失望的是,雲翔鎮如今毫無她想象中的古鎮風情,而是顯得十分破敗。”

“衆多河道在古代爲小鎮帶來勃勃生機,現在卻成了小鎮經濟發展的阻礙。”

“由於有大河阻隔,本市無法將地鐵延伸到小鎮,因此即使城市如此夢幻卻無法帶給小鎮同樣的繁榮。”

“小鎮是繁華都市的陪襯,就算想要藉着歷史遺蹟的旗號開拓旅遊業,卻也頻頻錯失良機,在周邊一羣鱗次櫛比的古鎮老街中敗下陣來。”

“向家老宅焚燬後被改建成一家電影院。”

“向晴天說當初老宅無故失火成爲一堆廢墟,向家三兄弟收入微薄也沒有能力修葺,於是索性將老宅所在的地皮賣給了鎮政府。”

“後來由鎮政府出面修建了一家電影院,由於人少,一般電影院只在週末開放,平時只有一個老蒼頭值班。”

“從外觀看,電影院老土而陳舊,沒有任何昔日古宅的影子。”

“兩人繞到電影院後門,只見臨水矗立着一道石牆,牆頂雕花,像是某樣建築的遺蹟。”

“石牆上密密麻麻都是小字,湊近一看似乎是人的名字,但是這些名字之上被人用石塊之類的東西橫七豎八寫了很多字,勉強可以讀出的是什麼“殺”、“報應”、“天譴”之類的字。”

“向晴天上前仔細看着石牆,伸手輕輕撫摸隨後嘆道:這道是以前祠堂的內牆,沒想到還留着。估計算是文化遺產所以被保留了吧。”

“大概是他們在後院待的時間久了,老蒼頭捧着一個大瓷缸神情警惕地盯着兩人:你們是誰?要做什麼事?今天電影院不開門。”

“裴煢解釋說他們是市區來的遊客,聽說這裡有老宅的遺蹟,所以趕來看看。”

“老蒼頭打開茶缸蓋子喝了口水,哼哼道:有什麼好看的?這裡以前是戶有錢人家的老屋子,現在都燒光啦,只剩下後面那堵牆。那裡晚上常常鬧鬼,不是女人哭就是小孩哭。”

“向晴天的臉色忽然變了,突然衝到老蒼頭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幾乎要將這矮老頭提起來,呵斥之聲疾言厲色“你有證據嗎?胡說八道!”

“老蒼頭嚇壞了,結結巴巴地說道:我……我聽見過。”

“向晴天猛然將他一推,老蒼頭一個踉蹌坐倒在地,手中的茶缸摔在地上發出老大一聲響,熱水潑了一地。”

“裴煢從未見過向晴天如此惱怒。”

“他以往總是不聲不響,雖然任何人被說家裡鬧鬼總不會高興,可是他的反應仍然讓裴煢覺得像是見到了另外一個人。”

“總體來說。”

“這次雲翔鎮之旅並沒有實質性的收穫。”

“老宅只剩一堵舊牆,堂叔們對向晴天並不歡迎,這也可以說明之所以他久不願回去,那是因爲老家已無親人。”

“其實那棟堂叔們居住的舊樓他也有份,不過早在他小學三年級左右,父親便帶着他搬到市區居住。”

“在他的記憶中,父親身體狀況不佳,工作也是兩天打魚三天曬網,因此始終居無定所,不斷在找價格便宜的房子租住。”

“父親病逝時,他正是大學二年級。”

“爲了節省開銷,他索性將公寓退租,獨自住在學校。畢業後他以插畫爲生,又恢復到四處飄泊尋找居所的日子中。”

“聽裴億說,這次的公寓十分難得,交通便利出行方便,向晴天獨自住在一室一廳將近六十平米的屋子裡算是綽綽有餘。”

“不僅如此,租金也很適中,房租在同類型房產中算是很低廉了。”

“裴億說房東大概比較懶惰又不領行情,竟然用如此便宜的價格與向晴天簽約三年。二十多年來,他算是首次可以安穩一段時間了。”

“由於美院以及一些高校的藝術院系即將開展高考面試或是加試,因此衆多參加藝考的學生紛紛提出加課,裴億的工作量頓時增加一倍,忙得不可開交,幸虧有向晴天幫忙。”

“小時候?是不是他在澡盆裡差點淹死?”

“裴億放下茶杯,神情有些肅向:唉,聽他爸爸說,晴天的母親患有產後憂鬱症,平時最多有些鬱鬱寡歡,可是發作起來卻是極其瘋狂。曾經連續一個月每天對着東方在破曉時分仰天嚎叫,左鄰右舍對此怨言極多。那次就是她獨自幫晴天洗澡,可是洗着洗着,她忽然兇性大發,一邊咒罵一邊將晴天的頭按進水裡。

後來幸虧他父親提前下班,又聽到屋子裡傳出妻子的咒罵聲,這才挽救了晴天一命。雖然當時他才一歲多,但是仍舊留下陰影,以後一直很怕水,怎麼都不願意學游泳。”

“他說他母親死的很早,他連印象都沒有呢。”

“裴億擡腕看手錶,好像在估算學生們前來上課的時間點:對啊,他母親不久之後就自殺了,至於怎麼死的,他父親可沒有所說,我估計死的不會好看。”

“難怪向晴天總是一副頹廢厭世,萬物終究衰敗的悲觀模樣,三十多年的人生旅途中,他每一步都走的跌跌撞撞,可以稱得上歷經坎坷。”

“而他所謂的老家,卻是基本回不去了。”

“按理說,那兩位堂叔對這張照片不可能完全沒有記憶。”

“即使是裴煢這個局外人,也可以清楚的分辨出照片前排坐着的兩個男子除了外貌比較年輕之外,實在與他們極其相似。”

“何況向晴天也認出前排另外兩人不正是自己的父親抱着自己嗎?”

“當時向晴天只有五六歲,說不記得還情有可原,三十多歲的男子哪可能毫無印象?”

“還有向晴天之父身後站着的兩個男孩又爲何面部被塗黑?”

“是否其中有不可告人之秘因此兩個堂叔才絕口不提??”

“叮咚一聲門鈴響。”

“嘩啦啦進來一羣十七八歲正逢高考的男女學生,聲音清脆響亮地向裴億舅媽打招呼,跟在他們身後的是胡亂披着一件風衣的向晴天。”

“他頭髮凌亂神態迷茫,進門也顧不上理睬裴億,徑直拖着裴煢走到露臺,從口袋裡掏出一封信遞給她。”

“他臉色比之前更加難看,聲音還有點發抖:昨天……我回到家就在房門地板上看到這封信。”

“這次封面上沒有一個字,也不見郵戳和郵票,看情形應該是有人從門縫中塞入。”

“信封裡仍舊是同一張照片,只是這一次被塗黑臉部的少年,輪到站在堂叔身後的兩個。”

“確切的說,應該是後排左起第一個和第三個。”

“與之前相反,原本站在向晴天父親身後的兩個少年則露出了廬山真面目。”

“從他們的臉上,裴煢竟好像能看到向晴天十幾二十年前的模樣。”

“向晴天站在露臺團團轉,嘴裡不斷在咕噥:怎麼辦?怎麼辦?我一定惹上大禍了!我是不是該換所房子?”

“裴煢仔細查看照片,雖然是黑白照,但是給人感覺卻並非陳舊,而像是新洗的照片似的。她沉吟道:你有沒有感到這兩張照片明明年代久遠,握在手中的感覺卻是嶄新。我估計隔了那麼長時間,底片肯定無法保存,十有八九是將舊照片掃描後重新沖洗。”

“向晴天咬脣說道:那寄信人的目的是什麼呢?爲什麼要寄給我?寄信人又是從哪裡得知我的地址?是不是想要傷害我?看來我還是要換房子,可是我又沒有多餘的錢……”

“裴煢低頭反覆看着照片,越看越覺得向父身後的兩個男孩酷似向晴天。”

“首先,這照片一定是翻印的,至於寄信人爲何將照片寄給你而不是其他親屬,我想應該說明這件事只與你、或者與你們父子有關。其次,有關寄信的目的,那寄信人以照片上的污跡已經給過你提示。第一張照片中你父親身後的兩個少年臉被塗黑,第二張則輪到你堂叔身後的兩個。爲何要分別寄出兩張照片而不是一次性塗黑四個少年的臉,這就是所謂的次序。”

“次序?”

“向晴天六神無主的情緒開始逐漸平復,他慢慢站了起來,雙手按在鋁合金窗沿,將腦袋伸在露臺窗外呼吸寒冷的空氣。裴煢覺得有點冷,但是想到剛纔向晴天反應過敏的樣子,心想還是不多事爲妙。”

“裴煢指着照片說道:沒錯,次序。如果不將次序考慮進去的話,對方完全可以在一張照片上一次性塗黑四個少年的臉,爲何要分兩次郵寄呢?

換言之,先是在你父親身後的兩個少年身上發生了某個事件,隨後又在你兩位堂叔身後的少年身上發生了同樣的事。兩件事就算不是百分之百相同,至少也是類似,否則就談不上次序一說。”

“向晴天依靠在露臺牆邊,深深皺着眉頭,那又怎樣,我還是不清楚寄信人想通過照片告訴我什麼事。”

“這時,裴太太端着兩杯熱可可走進露臺,她應該是來安撫向晴天有些緊張的情緒,避免影響正在上課的學生。”

“她隨手拿過照片,用有些誇張的口氣說道:呀,這照片上的人臉怎麼被人塗黑了呀。真恐怖。”

“裴煢一邊吹着可可冒出的熱氣,一邊有些厭煩母親的大驚小怪:這有什麼恐怖的?”

“當然恐怖啦,前幾天我看過一部恐怖片,叫什麼什麼‘鬼來電’,裡面惡鬼殺死一個人之後,集體照裡的此人的頭像就會變得扭曲。很嚇人的,你們看過沒?”

“裴煢心裡暗叫不好,只見向晴天的臉色大變,手腕一鬆,馬克杯頓時傾斜,褐色的熱可可好似一道熱泉激射在露臺地磚上。”

……

故事講到這,嚴謹的聲音戛然而止。

彈幕區,瞬間熱鬧起來。

“臥槽,這個故事撲朔迷離了。”

“我的腦子已經開始不夠用,怎麼辦。”

“我也是,這是懸疑吧!這張照片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媽蛋,好哈人啊!!”

“瑾哥,別停啊,接着往下講吧!”

“對對對,塊往下講。”

嚴謹淡淡的喝了一口茶,這纔開始慢慢悠悠講述起來。

…………

“向小雨是本市一所高級中學的語文老師兼班主任,他大約三十五歲左右,可能是長期爲人師表的關係,表情一直非常嚴肅。”

“向晴天謊稱帶裴煢來做個論文調研, 向小雨不置可否,臉上連半點笑意都無。”

“不好意思,關於家譜其實早在老宅失火當天就一起燒沒了。你知道的,老宅連着祠堂,而家譜就放在祠堂裡。”

“那請問向家秀字輩除了你們三個之外,還有別人嗎?”

“向小雨搖頭:應該沒有。爺爺膝下只有我父親一個孩子,爺爺本身也只有兩個兄弟,每個兄弟又只生了一個孩子。後來又正逢計劃生育,所以到了我們這一代,唯有我和晴天還有彩雲。”

“裴煢有把照片展示人前的衝動,可是面對向小雨那張冷冰冰的臉,想想還是放棄了。”

“向小雨突然說:對了,如果你要了解關於‘一象二牛十三黃金狗’的傳說,我這裡有本書或者可以幫你。”

“說着,起身在辦公室書架上取下一本豎體書,一看就知道是古籍翻印,有些註解小字非常模糊不清。”

“這本書算是《雲翔鎮志》的附錄,不稀奇,各級圖書館應該都有借閱。如果你一時之間在學校圖書館找不到,我可以先借給你看看。”

“離開中學,可能向晴天自覺毫無進展,因此整個人都昏昏沉沉靠在地鐵扶手上似睡非睡。”

“裴煢則翻開這本《雲翔列紳錄》,一行一行地查找有關向家的記載。”

“由於向家雖然曾經屬於十三黃金狗之列,但是算是最小的那隻狗,因此整本附錄花了極大篇幅記錄一象和二牛,其餘十三黃金狗着墨均少,而最小的那隻狗更是匆匆幾筆便略過。”

“書中提到“向公定敬, 字安遠,號清和,浙江海鹽縣人,少善商。乾隆三十九年遷於雲翔。廣設布肆,布商雲集,人稱鎮中‘黃金狗’。”接下來一段簡要描述了一番向家全盛時期人丁興旺,如何行善積德種種事。”

“這本書其實很薄,就在快要翻完的時候,最末出現了這麼一句話:宣統元年,向氏五子皆喪,遂不復昔日之景。”

“看到這裡,裴煢心裡不由產生一個疑團——既然向家是鎮中大戶,平時生活自然是極其富裕尊貴,而宣統元年也並非瘟疫饑荒之年,沒有理由五個兒子全部死亡。”

“若說是橫遭不幸,卻又不太象。”

“宣統元年……”

“我默默地想,相隔一百多年,會與這張照片上臉部被塗黑的四個少年有關嗎?”

“接下來的幾天, 向晴天都過的戰戰兢兢, 雖然他依舊每天都會來畫室爲裴億打下手,可是如今他愈發沉默。”

“有個學生向他討教一點油畫技法,他居然黑着臉接過對方的畫筆一番塗抹算數,連一句指導性的言語都無。”

“學生偷偷看着他的臉色,私底下抱怨諸多。”

“不知道是不是學藝術的特別感性,一旦涉及到邏輯思考腦筋幾乎便會爲零。”

“也可能是向晴天本身對追查照片中的線索其實沒有興趣,只是迫於精神壓力纔不得不爲之。”

“反正他的回憶完全沒有幫助,基本等於在聽他訴苦,說自己小時候多麼多麼不幸,母親早死,父親喜怒無常,家中經濟壓力一直沉重。長大後雖然畫作屢獲好評,卻又賣不出去,乏人問津,最後只能以插畫爲生云云。”

“既然《雲翔列紳錄》中記載有限,裴煢便想從《雲翔鎮志》中找點頭緒。”

“這本方誌由鎮中文人編撰,成書於民國三十年即一九四一年。”

“嚴格來說,方誌並不可靠,大多抄襲前書,又有許多牽強附會的成分。”

“同時鎮志是對縣誌的補充說明,雷同之處頗多。但是在蛛絲馬跡中多少能找到一些千絲萬縷的聯繫,從中窺得端倪。”

“比如鎮志卷十“名跡志”一節中有記載,說是白塔北有靈泉,久旱不竭。後向氏狂人尿溺之,靈泉遂絕。土人惡之。”

“雲翔鎮上有座白塔,歷史悠久,算是鎮中景點之一。”

“白塔往北走大約十數步,的確寫有“靈泉井”之遺址,紀念碑介紹說這裡原本有一口泉水,甘甜可口,即使遭遇百年難遇之大旱亦未枯竭,挽救衆多性命。”

“紀念碑上當然不會把某個狂人撒尿的往事列明,只是從方誌來看,這向姓之人果然腦子不太正常,否則怎麼會在井中撒尿呢?”

“至於這泉水因此而枯竭,大約也是生拉硬扯,不足爲信。”

“但是向姓之人卻引起裴煢的注意,她記得向晴天曾經提過,他的母親因爲產後憂鬱症自殺而死,之前屢次傷害兒子,幾乎斷送向晴天的生命。”

“再往下翻閱,鎮志卷十二“災異”中又提到,大約在光緒三十三年,雲翔鎮遭遇水災,當時河流溢出,無地不水,浸若汪洋。”

“各處房屋紛紛倒塌,百姓居無定所。向家由於到底家境殷實,老宅十分堅固,因此除了進水之外,並無塌方之險。”

“書中稱:向氏諸狂,高居祠堂之宇,鬼哭狼嚎相視大笑。時人駭絕。”

“這裡使用了“向氏諸狂”四個字,聯想到之前所說向姓狂人以及《列紳錄》中記載向家五子一夜死的慘禍,不由不令人深思。”

“諸狂…”

“裴煢凝視着向晴天的背影,難道說向家不只一個狂人嗎?”

“否則怎麼會用這個“諸”字來形容,可若是當真不止一個狂人,甚至還被方誌紀錄在冊,那實在是駭人聽聞。”

“不過,如果的確有狂人的存在,這和四個少年之死有什麼關係?”

“這四個少年又是誰?”

“向晴天大約感受到她的目光,扭頭看了我一眼,放下手中的畫筆,端着一杯熱茶坐到她身邊,就算不說話,裴煢也感到有股陰影籠罩在周圍。”

“你之前說過你母親因產後憂鬱症自殺?”

“沒錯。”

“你知道你母親安葬在哪裡嗎?”

“向晴天竟然一愣,隔了一會才訕訕說道:這個……因爲母親是自殺的,所以沒有資格進祠堂。”

“我知道。可是總有安葬之地吧?八十年代已經盛行火葬,骨灰呢?留在哪個墓地?”

“向晴天緊緊握着玻璃杯,說道:父親說,母親自殺死亡對我們向家而言是樁不名譽之事,所以……所以當時將骨灰撒往河流,沒有留在身邊。”

“裴煢簡直目瞪口呆,難怪方誌中說向家有狂人,這種舉動簡直毫無情義!”

“不僅自己對妻子的死去沒有半分悲傷,甚至連兒子懷念母親的機會都予以剝奪。這是怎樣的心態?”

“不管向晴天之母是否曾經誤殺兒子,她始終是被病情所致,身不由己,最後自殺而亡也是心魔難解無可奈何。”

“這樣可憐可悲的女子最後不僅未在兒子心中留下只言片影,甚至連死後棲身之所都沒有,就這樣悄無聲息的消失在茫茫人世間。”

“不知道向晴天之父當初對妻子懷有怎樣的厭惡與憎恨,居然就這樣輕描淡寫地抹去她在兒子心中的痕跡。”

“向晴天解釋說他母親姓於,叫於妙娜,並非本地人。”

“應該是在知識青年上山下鄉時期與其父親結識,隨後跟隨父親回到本市。”

“於妙娜本身就是個孤兒,家中唯有一個舅父,自從她來到本市之後,算是與那邊親戚斷了聯繫。”

“因此很可能舅父根本不知道這個外甥女去世的消息,更不必提其他了。”

“向晴天既然對母親毫無印象,父親便是他最爲親近的人,難怪即使裴煢的態度有所詰問,他始終偏幫父親:我想父親之所以絕口不提母親,應該是怕我心中留下遺憾。他……不是那麼壞的人,何況長期以來,他也一直遭受病魔的傷害,身體狀況很不好。如果不是因爲馬醫生是他大學同學,我想以我們的經濟條件,他大約活不到五十歲。”

“後來的幾天,由於出版社那邊有新的插畫工作,向晴天終日閉門不出。”

“這也是一樁好事。”

“既可以讓他穩定情緒,順便也可以等待是否有新的照片寄來。”

“從之前的兩張照片來看,兩個堂叔身後的少年,加上那個五六歲時期的向晴天,一共只剩下三個男孩。”

“向晴天之所以惶恐,是因爲他害怕某天寄來的照片中,輪到自己的臉被塗黑。”

“方誌中記載的有關“向氏諸狂”非常奇妙,既然用了“諸”,那說明瘋狂之人絕不止一個,甚至超過三四個。”

“向氏狂人坐在祠堂屋頂上狂叫的時間爲光緒三十三年,只隔一年,即宣統元年,向家便有五個兒子喪命。這些狂人與向家死去的五個兒子之間有沒有聯繫?如果有,那算是怎樣的聯繫?”

“此後,方誌中再也難覓有關向家的記載,算是斷了線索。當然也有可能此時向家已經不是豪門大族,編撰者認爲完全沒有記錄的必要了。

裴煢回到家裡,凝視着攤開在書桌上的《雲翔鎮志》良久,忽然心念一動。

既然在方誌中記載向家有狂人,可是向晴天的母親於妙娜根本與向家毫無血緣關係,不過是外來媳婦而已,爲何那時發瘋的偏偏是她呢?難道是老宅風水欠佳?還只不過是事有湊巧?

向晴天說母親爆發產後憂鬱症以至於要淹死他的時間是在他一歲過半,按理說產後憂鬱症一般在產婦生產後六週以內發生,發生後的三至六月內可自行恢復。極端情況可能會持續一兩年。

根據他的描述,於妙娜的產後憂鬱症到了傷害孩子的地步,那算是極其嚴重。當然在八十年代,那時有關此類病症的知識可能尚未普及,大多數此類病婦仍然被當作精神病處理。

既然於妙娜的情況如此緊急,向晴天之父怎麼會任由妻子獨自照看孩子呢?難道他就不擔心妻子病發傷害孩子嗎?另外既然當時向家幾口人均住在老宅居然對於妙娜放任不管,就算兄弟情緣淺薄,難道他們都不擔心自己那兩個與向晴天年紀相仿的孩子會有危險嗎?

究竟是粗心大意還是另有隱情?”

“馬醫生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用惋惜的口吻說道:向遠堯是我的大學室友,當然我們不同科系。他是學文的,我則是醫科。也算是緣分吧,他們班級分配寢室時剛好多出一人, 因此就搬到我們寢室住。”

“馬醫生是國內呼吸道疾病的權威,尤其擅長肺病治療。也算是巧合,向晴天在畫室指導學生色彩設計時突然臉上一陣潮紅,隨後爆發劇烈咳嗽,甚至在持續不斷的乾咳之後竟吐出血來, 隨之暈倒在地。

裴億嚇壞了, 連同女兒裴煢一起將他送往就近的一家三甲醫院,負責診治的大夫正巧便是馬醫生。”

“馬醫生一邊翻看向晴天的病歷卡,一邊搖頭嘆息,說道:唉, 十多年前向遠堯就是死於肺癌,這孩子應該是長期焦慮引發的肺部感染,具體情況還要看明後天的報告。

這孩子和他爸爸一樣,從小呼吸道就不夠強健,記得在大學以前,幾乎每年都要連着咳嗽幾個月,要是再着了涼,還會引發急性肺炎。”

“我聽他說向爸爸多虧了醫生你才能活那麼久。”

“裴億的畫室裡還有學生在等,他又放心不下獨自住院的向晴天,因此吩咐女兒留在醫院照看尚未甦醒的向晴天,順便聽聽醫生的意見。”

“馬醫生一眼就認出了向晴天,既然有主治醫生打招呼,護士們的態度都很和藹,工作起來分外賣力。”

“在馬醫生辦公室裡,他倒了杯水給裴煢,笑笑說道:其實我也沒幫上什麼忙, 只是私下爲他做了些診斷並配了一些處方藥給他而已。向遠堯一輩子不順利,也夠可憐的了,我不過略盡綿薄之力。”

“向遠堯高中畢業上山下鄉,由於本身健康狀況欠佳,因此在農村根本幹不了粗活,當然也賺不了幾個工分。不必說寄錢回家,自己吃飽飯都成了問題。幸虧農家女於妙娜見他可憐,經常幫着他一起勞作。對方是從小務農的鄉下人,幾乎承擔了向遠堯一大半的工作量。

天長日久,兩人逐漸有了感情,向遠堯想着大概永遠也不能回到本市了,因此就在農村和於妙娜辦理了結婚登記。誰知不過兩個月光景,返城名額就落到了向遠堯的頭上。”

“說實話,向遠堯承認與於妙娜之間感情並不深厚,甚至是感動的成分居多。回城之後他又考上了大學,平時與妻子根本說不上話。那段時間他很苦惱,整天悶在寢室不願回家, 要是哪天妻子來學校找他, 他要尷尬老半天, 更不會向我們這些同學介紹她。妻子簡直是他的禁忌。”

“看來有些話在馬醫生心中憋了很久,也不管裴煢和向晴天究竟算是什麼關係,話匣子一打開就收不住,一股腦兒從肚子裡倒了出來。”

“裴煢暗想難怪向父對待妻子如此薄情,乃至不願意在兒子面前過多提及。”

“他原本對待婚姻的態度就不嚴謹,在內心深處更是無比嫌棄妻子。”

“聽說向太太有產後憂鬱症?”

“馬醫生笑笑,這個我倒是沒聽說。向遠堯婚後數年纔有孩子,這大概也是讓他的婚姻勉強維繫的紐帶吧!後來他妻子病死,他又當爹又當媽地將孩子拉扯大,本身又重病纏身,真是不容易。”

“裴煢頓時一愣:病死?向伯伯親口說的?”

“馬醫生點頭道:是呀,不過具體什麼病我倒是不知道。畢竟這是人家的家事,要是人家不願意說我也不好多問是不是?”

“裴煢心中一片訝然,向遠堯究竟是什麼用心?爲何要準備兩套說辭?爲何不能把妻子病逝的消息告訴兒子而是要謊稱自殺呢?難道自殺比病死名譽嗎?還有寄信人與向家是什麼關係?目前爲止,看起來到處都有線索,實際上卻是陰霾籠罩。他們原本只是想要尋找出四個少年的身份和死因,最後卻拖出了這麼一樁不可思議的怪事。”

“裴煢正在胡思亂想,還在後悔兩張照片沒有帶在身邊,要不或者可以請馬醫生看看,畢竟他與向遠堯相識久遠,或許能看出一些端倪也不一定。

就在這時,馬醫生居然說出一番令她十分驚訝的話來。”

“向家有隱性精神病遺傳,向遠堯的父親在四十歲左右發病,當時正是混亂時期,也沒有地方可以收治。向家人將他父親關在祠堂裡,據說每晚都聽到他的嚎叫。”

“裴煢頓時想到方誌中提到的“向姓狂人”,果然是家族病史,只是萬萬沒有想到遺傳史可以追溯到那麼久遠。”

“馬醫生搖頭嘆息:唉,其實向遠堯在讀大學期間,精神狀況就不太穩定,總是喜怒無常。高興的時候極其容易興奮,但是轉眼間又翻臉無情。我們這些同學都怕了他。”

“向晴天醒來後得知自己因肺部疾病需要住院觀察,頓時大驚失色,他反應之激烈完全出乎裴煢的意料,大吼大叫起來幾個男護工都拉不住。要不是馬醫生事先吩咐過,那幾個護士絕對不會給他好臉色看。

他呼天搶地自憐自傷,即使在得到馬醫生的安慰之後,仍然獨坐在牀頭暗自神傷。裴煢想要開口勸勸他,卻撞上他怨懟的眼神,實在開不了口。”

“他說話語調帶着哭音,狠命揉着自己那頭原本就有點凌亂的頭髮:難道我也要象父親一樣死在肺癌上嗎?果然父子是相同的命運,誰也躲不過。”

“學長,你別這樣想。首先醫學報告還沒有出,其次我們大家都在你身邊,大家都會幫你的。”

“向晴天冷笑道:“幫我?你們怎麼幫我?幫我支付醫療費嗎?我要是真的得了肺癌,誰能救我?我究竟爲何而生?當初若是被我母親淹死,現在也已經腐爛成灰,豈不是一了百了?”

“就算我們無能,可是還有馬醫生呢。當初你父親生病不也是因爲有馬醫生幫忙才支撐到你長大成人嗎?馬醫生不會見死不救,學長,病人心理因素很重要,開朗樂觀的態度對治療很有幫助。”

“向晴天沉默半晌,就像是一場激烈的情緒發泄之後的短暫冷靜,他顫抖着從包裡掏出一個樣式老舊的鑰匙圈,其中串着一大一小兩把鑰匙。大的那把像是防盜門,小的應該是信箱。”

“如果你願意幫我,不如替我回家一次。我……我想看看有沒有信。”

“他囁嚅着說出自己的想法,裴煢頓時明白他的目的。”

“他至始至終擔心的,莫過於下一張照片上他的臉會被塗黑。

向晴天租住的這間一室一廳寬敞明亮,客廳足有十五六平米那般大。裝潢簡單舒適,從客廳的窗口往外看去是市中心一條安靜的小馬路,兩邊種滿了法國梧桐樹。這樣一間公寓在中介市場其實非常搶手,月租一千元實在是便宜之極。

裴煢先在樓下看了信箱,其中只有一張附近大賣場的廣告紙。屋子收拾得很乾淨,窗明几淨,傢俱擺設纖塵不染,符合向晴天追求完美、略有潔癖的個性。

她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心裡盤算着這麼一間公寓若是放盤,其售價起碼在五六百萬,除非某天忽然有個伯樂慧眼識良駒,否則向晴天這輩子都不可能購買。房東名下房產應該非常多,否則怎麼會這樣隨意將上只角地段的公寓出租,租金還如此低廉。

那兩封信件就在茶几下的書報籃裡,現在來看,裴煢對那幾張黑漆漆的面孔依舊難以適應,總感覺像是個黑洞,散發出無窮無盡的惡寒。這四個男孩必定是死去了,要不然她實在想象不出用墨筆塗黑面部的理由,如果只需要重點突出,直接在頭部畫個圈不就行了?

裴煢抑制厭惡的感覺反覆查看兩張照片,照片本身很新,一看就知道是將原件掃描後重新沖洗。但是相片的整體氛圍卻非常陳舊,三個成人身穿老式的中山裝,六個少年穿着同一款式的厚重棉襖,而五六歲的向晴天更是顯得無比土氣。

八十年代的雲翔鎮還是如此落後嗎?連全家福都只能用黑白膠捲?

而寄信人到底是什麼目的?他想告訴向晴天有四個親戚死去嗎?向家本來就是大家族,死去幾個人又有什麼稀奇?這四個死去的少年可能與向晴天有關,可是從照片上來看,向晴天不過五六歲,能有什麼關係?裴煢原本猜測,後排的少年與前排的成人應該有親屬關係,比如堂叔身後站着的應該是自己的兒子。可是向晴天說兩個堂叔均只有一個孩子,兩人的年齡也只比向晴天略長兩歲。而向晴天更是其父親的獨子,父親身後的兩個男孩絕對和他沒關係。

太奇怪了。

既然沒有再次收到照片,她準備回醫院給向晴天吃顆定心丸。才拉開防盜門,就見到有個六十來歲的老婦人站在門口。”

“老婦人先開口,她銳利的眼睛上下打量裴煢,語氣雖然溫和,眼光卻很警惕:你是?”

“裴煢向她解釋幾句,並詢問她的身份。”

“晴……向先生要緊嗎?他生什麼病?住在哪家醫院?”

“老婦人衣着樸實,但看得出面料昂貴。她滿頭銀髮,舉手投足落落大方。”

“請問你是?”

“她恍然大悟,略帶尷尬地解釋:我是房東,因他晚了幾天交租,所以過來看看。”

“雖然得知沒有再次收到照片,醫療報告也顯示向晴天不過是長期疲勞引發的肺炎,但是他的雙眉依舊緊鎖,愁眉苦臉沒有半點緩解。他說如果不能破解照片之謎,他總在擔心下一張照片輪到自己臉被塗黑,那可是不祥之兆,說不定自己什麼時候就會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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