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7:如山般重的父愛

這樣的玩意對嚴謹來說,也是比較有難度的。

且不說需要耗費大量的腦細胞,最起碼會口乾舌燥。

這一點,不容置疑。

但……

既然答應了是兩個故事,那嚴謹就不會食言。

“兄弟們,時間也不早了,咱們抓緊時間開始講述第二個故事吧。”

……

“接了這輛車還不到半年,好多莫名其妙的事情就接踵而來。”

"這是一輛三廂富康出租車,車號不錯:京BE5007,帝都很常見的那種。"

“這輛出租車是2001年的,人家開三年了,我半年前接了過來,不過車保養得確實不錯,自打我開上以來,從沒半路拋錨過。”

“第一件讓人摸不着頭腦的事兒是有一天下雪,雪不大,是帶着冰渣的那種雨夾雪,天灰濛濛的。”

“那天我象往常一樣,早晨7點出去的,拉了一天,晚上大約8點半左右收的。”

“我把車停在我們小區樓下的小松樹邊,當時車上全是是泥點兒,輪胎上也滿是泥,鎖車的時候我還在想:明天又該洗車了。”

“可令我想不到的是第二天早上,我一出家門,就看見我的車鋥光瓦亮,一塵不染。”

“我奇怪地打開車門,發現就連車裡的腳墊都象是剛洗過的,不見一絲泥土。完全一個出租車“七淨”的標準模樣:車身淨、地板淨、玻璃淨、輪胎淨、座椅淨、儀表盤無雜物、發動機表面無油污。”

“直到現在我也猜不出這到底是誰幹的。”

“不會是家裡人,家裡的妻兒不可能趁我睡覺的時候大半夜的出去擦車,即使擦車也不會擦的如此專業,更不會開着我的車去外面洗車—她們根本不會開車。”

“還會有誰呢?”

“四單元的大郭?”

“大郭也開富康出租車,是漁陽的,不是我們喜來福出租公司的。”

“可他連自己的車都髒兮兮的,怎麼會幫我擦車?莫非是這小子糊里糊塗大晚上的擦錯了車?哈哈,那太好了——”

“可又一想,也不可能,車外面他能擦,可裡面呢?他哪有我的車鑰匙呀?”

“接下來更摸不着頭腦,有一天我正在保利大廈門口排隊“趴”着,後面一個瘦高的“的哥”從他的捷達上下來,拉開我的車門子,拍着我的肩呼我“老謝”。”

“我回頭說:我姓徐不姓謝。那瘦“的哥”連忙道歉說認錯人了,可又走到我的車後邊,看着我的車牌號自言自語:這不是老謝的車麼?

我想這位兄弟也許是認識我的前任“的哥”,不知道換主兒了,也沒太在意。”

“還有件莫名其妙的事兒就是我這輛車的公里表老不準,明明頭天收車,把車鎖在小區樓下時,表上最後五位數是16201,可第二天早起一出車,居然變成16575了,多出了300多公里,一開始我以爲自己記錯了,我這個人大大咧咧,對數字這東西常常糊塗,記不太準確,就拿張紙記了幾天,可還是老也對不上。”

“邪了!每天都多出二三百公里,我開始懷疑是表壞了,去了一趟富康特約維修中心,修理工仔細檢查後說一切正常,公里表根本就沒毛病!”

“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接二連三,一天中午我正在三環附路上掃活,前面有輛夏利出租車前機器蓋兒大開,打着雙閃,旁邊有個“的姐”向我招手求援。”

“都說開出租的辛苦,“的姐”就更不容易了。我連忙停下車問怎麼回事,“的姐”說車一下子熄火,怎麼也不着車,好象是沒油了,管我要點兒油,我說沒問題。接過“的姐”遞過來的油桶和塑料管兒,我走回自己的車前,擰開油箱蓋兒,把塑料管兒一頭插進油箱,一頭用嘴吸了一口,然後馬上對準白色的塑料油桶——”

“當汽油注入油桶的時候,我發覺汽油的顏色有些不對勁兒。的姐也詫異:大哥,您使的什麼汽油?怎麼那麼紅啊?”

“我也納悶:我一直加中石化的油,93的,好使着呢……”

“真的奇怪,我油箱的汽油怎麼會是紅色的?”

“我百思不得其解。”

“更離奇的還是三月份的那一天,天色漸漸暗下來,北京的黃昏更顯得灰沉沉的,視線不是太好。”

“我車上拉着一個廣東佬,往機場趕,時間挺緊,從三環的擁堵中好不容易“殺”出來上四環,速度一下子挑到90,過四惠橋直奔機場高速。”

“一路順暢,我在最裡道開着,車子又快又穩,一眨眼的工夫便過了朝陽公園橋,就在這時不知怎麼我的車突然間輪胎抱死,象是有人猛踩了急剎,然後就是尖利的剎車聲刺破耳膜……”

“等我回過神來,車已經熄火,釘子一樣釘在路面上,我的右腳竟還在油門上踏着,空氣間瀰漫着輪胎摩擦的膠皮味兒——”

“更令我大吃一驚的是,一個渾身白灰點子、頭戴安全帽的小個子民工,就在我的車頭前,離前保險槓最多隻有一拳的距離!”

“小個子民工也許是剛從隔離帶翻過來,被眼前的一切嚇傻了,臉色蒼白,也象釘子似的釘在那兒。”

“而我,也僵僵地坐在車裡,半天沒緩過神來……”

“我真的沒看見那小個子民工是從哪冒兒出來的,真的無法解釋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車子怎麼一下子急停住了,我真的是一點剎車也沒踩,腳還在油門上呀!”

“想想都後怕,一身冷汗!”

“如果說突然輪胎抱死是個故障,那這故障豈不是救了一條人命,那也太巧合了?”

“難道真是——天助我也?”

“不安的情緒讓我又痛苦又煩惱。聯想到這些日子的種種奇怪的事情,對這輛車,我開始產生了強烈的好奇,我打通了我們公司楊隊長的電話,把剛纔的驚險的一幕,和楊隊仔仔細細說了一遍。”

“可沒想到楊隊頗不以爲然,一口咬定是我當時嚇懵了,產生了幻覺,讓我注意休息,別整天的沒命地掙錢拉活,迷迷瞪瞪的,注意身體,勞逸結合,還要注意遵守交通安全法。”

“說到這裡,楊隊好象忽然想起了什麼:哎,對了,徐子,交通隊的違章通知下來了,好象有你,你買張《交通安全報》吧,那上面登着呢,想着交罰款啊!”

“我連忙上報攤兒買了報紙,打開一看,在違章車輛的一大串名單中,居然真的有我的車牌號:”

“車號車型顏色違章地點日期時間”

“京BE5007小客車紅小街橋2004-1-17 04:39:02”

“我不禁又大吃一驚:自打開出租以來,我一直是早上七點以後纔出車,晚上收車最晚不過九、十點鐘,怎麼會在這冬日裡的凌晨四點多鐘違章呢?”

“難道是有人克隆了我的出租車?”

“冒用我的車牌號?”

“以前在報紙上好象見過類似的報導,我決心把事情弄個水落石出,不然每天被這一連串奇奇怪怪困擾着,根本無法塌塌實實拉活掙錢,非折騰出神經錯亂不可。”

“對!”

“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我開車直奔交通隊,問詢1月17日凌晨我車違章的具體情況,交警對電腦敲了敲說我凌晨在小街橋超速了,車都上了130邁,催我趕緊拿駕駛證,開違章通知,去銀行交罰款。”

“我馬上對交警說出了我對違章記錄的看法,並強烈要求警方出示我車違章的證據。”

“交警想了想說好吧,你看一看雷達測速的錄象監控。”

“交警把我帶到另一個牆上滿是屏幕的房間,在一個鍵盤上輸入了我的車號,錄象清晰地顯示了出來——”

“一輛紅色富康出租車由遠而近,從鏡頭前劃過,屏幕的右上角監控數字飛快地變換着,最後定格在130.2KM/H上,嚴重超速!”

“又放一遍是慢鏡頭,我一眼認出那就是我的車,千真萬確是我的車,不僅車牌號相同:京BE5007,就連反光鏡底託用膠布纏着,右前角有一塊硬幣大的掉漆,都一模一樣!”

“不可能是克隆車,的的確確是我的這輛車!只覺得我的心“咚咚咚”劇烈地跳個不停!”

“車的圖象定在屏幕上,我請求交警把圖象放大,我要看看開車的是誰?”

“交警有些不耐煩,但還是照我說的做了,圖象一步步放大,也越來越模糊了,只能看見一個大腦袋的,前額頭髮稀少,有些卸頂的中年人坐在駕駛室裡……”

“我簡直驚呆了,半天說不出話來。”

“我開始猜想,一定是有人半夜在偷開我的車,這個念頭一直縈繞在我的腦海,令我覺得愈加惶惶不安。晚上躺在牀上怎麼也睡不着,這些日子的一個又一個離奇現象,種種疑惑,種種猜想在我腦子裡打轉,使我驚訝、甚至驚恐,我決定一定要探個究竟。”

“夜已深了,等妻子和女兒都熟睡了,我躡手躡腳地爬了起來,披上件棉大衣,拿上手電,悄悄地下樓,朝我停車的地方走去……

我驚愕——

車不在了!

我的頭嗡的一下懵了,我的車真的不在了,每天收車我都把車停在樓下的小樹旁,可現在小樹邊空空的,只有小樹在夜風中孤零零搖曳着,不見我的車。昏暗的路燈下,樹影子在地面上來回移動着,顯得有些陰森可怕。

我的車丟了!

我的車真的丟了!

等我懵然中緩過神來,馬上想到了報警。”

“我跌跌撞撞地跑進派出所,上氣不接下氣地衝着值班的民警說:報案——車、車……”

“民警挺和藹的,見我氣喘吁吁、語無倫次的樣子,說了幾聲不要着急之類的安慰話,還給我到了碗水遞過來,讓我把話說清楚。

我就把我剛纔發生的的事情大概說了一遍,那民警臉上雖帶着笑,可一副心不在焉的神態,可能對他們警察來說,機動車失竊並不是什麼大驚小怪的事情,司空見貫。也許是總有什麼報警電話打進來,民警一會兒接電話一會兒又接電話的,聽得有點兒分神。也許就是我太心慌意亂了,語言表達不是很清楚,每次民警接完一個電話,總是讓我“從頭說起”,儘量詳細點兒。好不容易聽完了我的敘述,民警又拿出一疊紙來開始做筆錄。

做筆錄一問一答。民警問我姓名、年齡、民族、籍貫、家庭住址什麼的一大堆,我一一做答,好象我不是丟車的,而是偷車的。又問我車的號牌、車型、顏色、出租公司名稱之類的許多問題,我還是老老實實一一做答,最後才扯到丟車這件事上。所有細節一一問過,筆錄完了,已是黎明時分,天已濛濛發亮,我在厚厚的筆錄上籤上自己的名字並寫上“屬實”兩個字之後,民警讓我回家等消息,說你相信政府吧,我們一定會抓住偷車的犯罪嫌疑人的。

萬萬沒有想到的是,等我走回到我家樓下時,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的這輛富康出租車,就停在我家樓下的小樹邊,絲毫沒有移動過的痕跡,停在每天我停車的位置,象是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我連忙又跌跌撞撞地跑進派出所,上氣不接下氣地衝着值班的民警說:車、車、車沒丟…”

"民警上下左右仔細端詳着我的臉,好一會兒,然後輕聲說了句:您有毛病吧……"

“難道是我昨天夜裡看錯啦,我真的有些懷疑自己神經是不是真的有點兒問題,這幾天休息不好,看花了眼,可又一想,不會呀!自己家的樓下再熟悉不過,怎麼能看錯地方呢?

反反覆覆地分析,我開始確信,一定是有人在半夜偷開我的車,我想到了監控中那個模模糊糊的大腦袋中年人,對!一定是他深夜開走了我的出租車,可這個人如果能大半夜將我的車開走,爲什麼又每天黎明前把車開回來呢?我真的百思而不得其解,猜不出答案,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這個人不是偷車的賊,如果是賊,我的車早就沒了……

我恍然大悟,爲什麼我的公里表“不準”,每天多出二三百公里,原來是這個中年人每天午夜之後開走我的車!——我的公里表很準!他每天夜裡開着我的車,行駛了二三百公里!

我不禁打了個冷戰,覺得後背有點發涼,我猜不出這個中年人是怎麼把我的車開走的?他的動機是什麼?這一天我寢食不安,根本沒心思拉活掙錢,腦子裡總是若影若現那個模模糊糊的大腦袋中年人,我決定一定要揭開這個謎底,把事情調查個水落石出,在這所有奇奇怪怪的背後,到底隱藏着什麼?

我打通了開出租的鄰居大郭的電話,說我要借他的車用一晚上,大郭不解地說:你自己有車幹啥不用?”

“我要監視我的出租車一整夜,到底看看是怎麼一回事,想到真相有可能就在今天晚上大白於天下,我有些緊張,又有些興奮,不禁熱血沸騰。

我的那輛京BE5007紅色富康出租車安詳地停在老位置——那棵小樹旁邊。

剛過傍晚,我就把大郭的車要了過來,在距我的車幾十米的一個漆黑角落悄悄潛伏了下來,我在車裡向我的目標望去,我車周圍的一切清清楚楚,一覽無餘。

一切準備就緒,剩下的只有耐心的等待……

夜幕一點一點地悄悄來臨,忙碌了一天的人們,都陸陸續續回到了各自的叫做家的一處處房間,整個小區漸漸寂靜了下來,昏暗的路燈下,只有那棵小松樹不知疲倦地在清清的夜風中搖曳。

我死死地盯着我的車,不敢有半點兒大意。

車紋絲不動,在小樹下靜靜的停着。

小區樓房窗戶上的燈光一個接一個熄滅了,周圍死一般的寂靜。天上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

深夜,我綣在黑暗裡,能聽見自己的脈搏跳動的聲音。

猛然間,我看見我那車旁邊顯現出一個人影,我緊張的象是喘不上起來,這個人向我的車門走來,他看上去四十多歲,中等身材,稍胖,略顯背駝,走路的姿勢有些羅圈腿,大腦袋,前額頭髮稀少,北京人常說的卸頂的那種,穿着一身出租司機的工作服。

我怕他看見我,把身子壓得很低。極力屏住呼吸。”

“只見那中年人輕輕地拍着我的車門,象是對車、又象是自言自語道:老夥計,我又來了!”

“說完,隨即拉開了車門,邪了!我的車明明是鎖着的,他怎麼一拉就開了呢?”

“我的心緊張得迅速跳動,向上猛撞。

那中年人鑽進車裡,啓動了發動機,打開大燈,車緩緩地向小區外的大街駛去。

我也從慌亂中鎮靜下來,打着了車,馬上跟了上去。看了看車上的時鐘,正好是午夜十二點。

他到底要幹什麼?

遠遠地我跟着前面的這輛車,只見那車的頂燈(出租車空載運營燈)被打開了,速度不是很快,拐過一條街道,路邊有一對男女招手,那車靠了上去……

乖乖,他在拉活兒!我猛然醒悟!

他開着我的車確實在拉活兒:城東城西、城南城北,從天通苑到和義西里,從中關村到方莊小區一撥又一撥的乘客上來又下去的,有時從後面還能看見中年人不時歪頭和乘客聊天,手臂在空中揮舞的樣子。從他開車的情形可以斷定這個人是個駕駛經驗豐富的老司機,有時車兩邊兒空隙嚴嚴的,也就兩指的樣子,他也不用減速就從容穿過。

我跟上他確實很費勁的,如果沒有紅綠燈攔着,我想我一定早被甩下了。

就這樣跟着他,大約凌晨三點鐘,馬路上的人也更加稀少了,前面的車子放下了乘客,空駛向保利大廈,在一串排隊趴活兒的出租車隊尾停了下來,我也跟上來,停在他後面假裝排隊。”

“只見那大腦袋有些卸頂的中年人剛下得車來,前面有個“的哥”招呼他:老謝,拉多少了?,象是很熟的樣子。”

“中年人應着:一百七八吧!”

“我猛然想起那天有個“的哥”拍我肩膀呼我“老謝”,原來這個偷開我車的中年人就是老謝,看來這個老謝偷開我車拉活已經有好些日子了!”

“老謝打開我車的後備箱,拿出抹布,利用等活兒的工夫開始擦起車來,看他的神態很從容,彷彿那車就是他自己的,他擦得又快又幹淨又仔細,連輪胎上的一個泥點兒也不放過,一邊擦車一邊嘟嘟囔囔的:這個搭班的,真夠懶的、確實夠懶的……”

“排隊的出租車一點兒一點兒往前挪,等老謝排到第一個兒時,我的那輛出租車早已是鋥光瓦亮,一塵不染,我明白了那個下雪天,收車時的大髒車,爲什麼到第二天一下子就渙然一新了,原來是老謝擦的!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賓館大廳的門衛在向這裡招手,老謝把車開上去,載上一個老外走了,我繼續跟蹤了過去。

這個老謝開着我的出租車又融入了北京之夜,一趟又一趟的拉活兒,穿大街走小巷,忙得不亦樂乎,效率蠻高。凌晨5點剛過,老謝送下了最後一撥乘客,關了頂燈,把“小紅帽”(出租車停運牌)扣在前風檔的空車燈上,一路朝我家的方向駛來,一轉眼就到了我家的小區門口,門口很窄,旁邊還停着好多車,他駕駛技術真是精,一下子就衝了進去。等我小心減速穿過小區門口後,那老謝早已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裡,只有我的紅富康出租車停在小松樹下,紋絲不動,輪胎轂還散着餘溫……

是這個叫老謝的人,午夜一直在偷開我的車運營,事情終於開始初露端倪。這個老謝是何許人?他爲什麼偷開我的車運營?看他的神態絲毫看不出鬼鬼祟祟的不安,好象那車就是他的似的,令我不解,令我疑惑,更令我產生了強烈的好奇,產生了一定要徹底揭開謎底的強烈慾望!

我回想起剛纔老謝穿的工作服是我們公司的,斷定這個人可能是我們公司的司機,也許就是我的前任司機,起碼曾經在我們出租公司幹過。對!一定是這樣!公司楊隊長一定知道老謝這個人的,在他那裡一定能找到答案。

上午剛上班,我就把我的車開到了公司,找到了車隊楊隊長,打聽老謝這個人。

我問楊隊長在我之前這輛5007號車是不是這個老謝開的。隊長說是的。”

“楊隊有些詫異:你們認識?你打聽他幹什麼?”

“我說:想和他聊聊,聽說他駕駛技術、修車技術都特別好,對這輛車的狀況也熟,想找他取取經,學習學習。”

“我想這是我和老謝兩個人的事情,不想讓隊裡插手。”

“楊隊長一遍打量着我一邊說:他現在不開出租車了。”

“他是不是大腦袋,卸頂、四十多歲,中等個兒,有點兒胖,有點兒背駝,走路有點兒羅圈腿……”

“只見楊隊長聽着聽着,眼睛越睜越大:你…你怎麼知道?”

“我說:我昨天還見過他呢。”

“楊隊長急忙忙慌亂地從一大堆資料中翻出一張報紙,手明顯在發抖,他指着報紙上的照片問:是他?”

“我點點頭。”

“楊隊長的眼睛睜得更大了,直瞪瞪地盯着我,嘴巴張着,好半天才從喉嚨裡發出顫抖的聲音:老謝他、他…他早死啦!”

“我頓時渾身顫慄,嗓子幹得要命,感覺頭皮發涼,頭髮根都豎了起來!

難道我見到——鬼了?毛骨悚然!

那是一張去年的《京華時報》

報紙的標題赫然醒目——一出租車司機昨夜於紫竹橋猝死!

本報訊昨天凌晨,在紫竹院南路,一出租車司機猝死在車內,6個多小時之後才被人發現。

在紫竹院南路一個加油站路東,一輛寫着“喜來福出租汽車有限公司”,號牌爲“京BE5007”的紅色富康出租車靜靜地停在那裡。汽車完好無損,只是兩個前車窗被搖了下來。一個前額頭髮略微稀少、面色發紫、臉部浮腫、已經停止呼吸的司機,雙眼圓睜,右腿仍僵硬彎曲地放在油門上,這個動作一直保持到上午10時30分,屍體被擡上運屍車的時候。這名司機頭部緊緊地靠在右側護欄上,車裡有散落的方便麪。

……

據瞭解,這名出事的司機名叫謝國成,今年45歲。經趕到現場的120急救醫生初診,死者死因爲疲勞過度誘發的心肌梗塞。現場執勤的民警表示,具體死因,得等屍體解剖後才能知道。

報紙上還登了死者的現場照片——正是老謝!

我傻了,腦子懵懵的,喉嚨象着了火,一口一口使勁地嚥着唾沫。

楊隊長和公司裡的其他人一個個用驚恐的目光直勾勾瞪着我,象是觀看一個關在瘋人院裡的病人。

說實在的,我生在新社會長在紅旗下,自小接受唯物主義思想的薰陶,根本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會有鬼呀神的存在。可眼前發生的一切讓我無法解釋。

我回想昨天夜裡的一幕一幕,尤其是老謝擦車時的樣子,那的的確確是照片上那個叫謝國成的死者。

難道我的車裡真的在鬧鬼?我一遍又一遍地在腦海裡重複着這個懸疑。慢慢從惶恐的迷霧中脫離開來。理性的思維才漸漸地恢復於我的頭腦。不要說這個世界上根本沒鬼,就是有鬼,象老謝這樣的鬼,我想也不會是很可怕的。

稍稍回過神來,我毅然暗下決心,今天晚上,一定要弄個明白,這個老謝到底是人、還是鬼?”

“夜已漆黑。”

“冬日的無月之夜街上冷冷清清,偶爾有人匆匆走過,轉瞬間就又是一片沉寂。小風刀子似的,颼颼颳着,往我的後脖領子灌,我不禁又打了個冷顫。我徘徊在我家小區的大門口的馬路對面,跺着腳,好使自己的身體在寒風中暖和些,我打算裝做乘客,坐一坐我自己的出租車,想起來真是不可思議。

爲了不讓那個老謝認出我,我今天換上了許久不穿的一件黑色風衣,領子豎起來,毛線帽子把腦袋包得嚴嚴實實,戴上大白口罩,大約等了一個多小時了,街上一輛空駛的出租車見我站在馬路邊,使勁靠過來,我連忙擺手拒絕,讓他快離開。

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小區門口,視線一刻也不敢偏離,那個老謝還是遲遲沒有顯現,象是在和我的耐心做殊死較量……

午夜十二點,只見一輛富康出租車正緩緩地駛出小區大門,我頓時心跳加快,象是要蹦出來似的,我一眼就看出那正是我的那輛車—京BE5007!

是興奮、是緊張、惶恐,幾種情緒交織在一起,頓時也不冷了,只覺得自己的血在身體裡急急地流,熱遍全身。

我連忙衝那車招手,心提到了嗓子眼兒——

車裡的司機好象看見我了,穿過馬路朝我身邊貼了過來,停在了那兒,我一看那開車人,那不正是報紙上的老謝麼!

鬼!

一想到這個,我禁不住心慌,甚至一閃念想到了馬上逃跑,覺得好象有什麼東西鉗在脖子上,有些喘不上氣來。我使勁嚥着唾沫,壓制着心中的恐懼和慌亂。

我打開車門,明顯感覺手在哆嗦。”

“一股暖風撲面而來,隨着是一聲:您好!”

“我定了定神,努力地控制着自己不要失態,坐上了車。”

“透過反光鏡再看一眼開車人,大頭、卸頂、小眼睛,塌鼻樑,大嘴,摸樣和照片絲毫不差。真是見了鬼了!”

“老謝笑着問:請問您去哪兒?”

“他沒認出我,其實我也不曉得他認識不認識我。他的笑容挺真誠的,一看就是一個實在人。”

“不只怎的,看到面前這個老謝,我反而不太緊張了。”

“我隨便說了個地名,開始慢慢鎮靜下來:去亞運村。”

“老謝重複了一下,調頭向北開。”

“他到底是人,還是鬼?”

“看到老謝實實在在就坐在我的旁邊開車,我怎麼也不能把他和鬼聯繫在一起。”

“老謝首先笑着打破了沉默:我給您說個笑話吧!前幾天我在西客站拉上一個外地人,我說您去哪兒,他說去首都,我說這兒不就是首都?他說你別糊弄我,這裡是帝都,我要去首都。你說可樂不可樂。”

“他一邊說着一邊右手在空中比劃着。不時往我這邊看上一眼。”

“我應着:是麼?”

“心情也漸漸放鬆了下來。”

“老謝再度說:最後你猜怎麼着,他要去的首都賓館。你說這位爺省了倆字兒,鬧多大誤會。幸虧他沒去太平洋百貨,要不這車還不往海邊兒開呀!”

“老謝把我逗樂了,他自己也笑了,他那一通兒京腔的幽默,讓人覺得這個人和藹可親。”

“老謝衝我說:我說您把帽子、口罩摘了吧,車裡暖和,要不出去非感冒了,非典早就過去了,沒必要這麼小心翼翼的。我們車天天消毒。”

“我摘下頭上的毛線帽子,口罩沒敢摘,怕他萬一認出我。好在他並沒太在意。”

“這次我主動搶了話頭:師傅,夜班開車蠻辛苦的。”

“老謝邊開車邊回答:可不,出租不好乾,車份兒太高,掙點兒錢都上繳了。”

“我開始步步進入正題:您這是專幹夜班?”

“老謝應着:啊!是啊!”

“我裝做心不在焉的樣子:雙班,那也還行,白天有一個人開車,您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老謝笑着說:馬馬虎虎,我們那個搭班的,真夠懶的,確實夠懶的,我淨給他擦車了。”

“我想他說的“搭班的”一定是我,我最煩擦車了:都不容易呀!”

“萬萬沒想到,我居然在這個場合爲自己辯解起來。”

“就在這時,迎面有輛大卡車開着刺眼的大燈駛過來,晃得駕駛室雪亮,老謝慌張起來,猛然剎車,雙臂交叉捂住了臉。

我的心驟然一緊,傳說中鬼怕見光,沒有影子。強光中我極力睜開雙眼盯着老謝,老謝身後——真的沒有影子!他真的是---鬼!

幽靈,這一定是老謝的幽靈,附在車上,我渾身又開始發涼,起雞皮疙瘩!

毛骨悚然!

大卡車呼嘯着錯了過去,老謝又恢復了笑嘻嘻的常態,象是剛纔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老謝接着剛纔話題,又一邊開車一邊講起了笑話:是啊,開出租的,的確不容易。那天一個人上了我的車,問我爲什麼以前北京的出租車大都是黃色的,我說那時我們的哥還能掙點兒錢,所以車是豐收的顏色;那人又問:爲什麼現在滿大街出租車又都變成紅的了,我說當今錢不好掙了,司機苦啊,那車的紅色是司機們的血染紅的;那人又說了,聽說以後又都改成黑的啦?我說是啊,到那時我們都燒焦啦,能不黑麼!哈哈……”

“老謝說着自己笑出聲來。”

“雖然老謝在講的是笑話,但我卻一點兒也笑不出來,反而聽得心在顫抖。我就這麼坐着一個靈魂駕駛的出租車,由中軸路自北向南,穿過市中心,來到了亞運村附近。下一步怎麼辦,我的思緒紛亂……”

“老謝似乎沒有察覺出我的慌亂和不安,問:“到地方了,停哪兒您哪?”

“我來不及多想,說:就這吧。”

“車子緩緩地靠路邊停了下來,老謝擡起了計價器,計價器嘎嘎地響了一陣,打印出了一張發票。

接過老謝遞過來的發票,我怎麼也看不見上面的字跡,我翻來覆去地瞧着那張發票,或者說是那張白紙條,更證實了我的判斷:老謝他不是人,一定是鬼魂。

徐子,我喚着自己的名字,難道你不敢正視現實嗎?”

“老謝說:先生,到了,31塊,湊個整給30吧!”

“我從沉思中回過神來,不知哪來的一股勇氣,慢慢地把口罩摘了下來:您是——老謝師傅吧?”

“只見那老謝大驚,嘴巴大大地張着,半天也沒有合上。

我的眼睛就這麼平靜地直視着他,心裡也確實平靜了許多。老謝象是好半天才把這眼前的一切反應過來,磕磕巴巴地說:我、我、我沒嚇着你吧,徐、徐兄弟……”

“果然,他早就認識我,這一點我不奇怪。”

“我說:我想你不會害我。”

“看到老謝那慌慌張張的模樣,我不僅不再驚恐,反倒覺得好笑——鬼也怕人!”

“雖然是第一面,但我們彼此都有所瞭解,因此尷尬就象風中的雲,一會兒就漂散了,老謝也恢復了常態道:我怎麼會害你呢,你是我的搭檔我怎麼會害你呢?你忘了有一天還是我救了你呢,那民工從隔離帶那邊跳過來你楞沒瞧見,還全速開哪,要不是我幫你跺了一腳剎車,那你今兒指不定在哪吶,哈。”

“我真誠地說:謝謝你老謝,你救了一條命,也救了我。”

“老謝感嘆,看得出他的孤獨和憂傷:是呀,生命珍貴啊,活着多好啊!你大半夜的跟着我,我知道爲什麼,老哥我這就說給你聽,我現在一個人,不、應該說是一個鬼魂,也真的是好孤獨,夜裡和乘客聊上幾句,還好些,還好些,對了!有天晚上在小街橋好象我違章了,天快亮了,得往回趕,你知道鬼怕見光的,開得快了點兒,我看見監控器閃了一下,一定是錄上相了,我這就把罰款給你……你一定想知道我爲什麼夜裡老開車吧……”

“看着老謝激動的樣子,我沒打斷他,只點了點頭。”

“老謝沉浸在回憶裡,開始講述他自己的往事——我真捨不得離開她們孃兒倆,她們孃兒倆跟着我沒享過什麼福……”

“老謝原來是北京重型機械廠的起重工。他說他們這代人最苦,長身體的時候遇上災害,上學的時候正趕上上山下鄉,好不容易趕上改革開放,結婚成家,有了一個可愛的女兒佳佳,一家人安安穩穩的,可幾年前夫妻又雙雙下崗,生活一下子沒了着落。老謝沒什麼文化,歲數也大了,找不到合適的工作,就幹上了出租,憑着勤勞,掙些辛苦錢。老謝的媳婦謝嫂在一家飯店幹清潔工。夫妻倆的最大願望就是讓正在上高中的女兒佳佳考上大學,將來比她父母有出息,不再受父母那份苦和累。

佳佳在學校的成績總是名列前茅,一家子雖不富裕,到也其樂融融。可一年前的一天謝嫂突然說頭疼,以爲是感冒,抗一抗就過去了,後來疼得受不了,就去醫院檢查。檢查結果一出來,如晴天霹靂:腦瘤!

從那天起老謝就沒有睡過三個小時以上的覺,奔波在家和醫院之間,一個又一個療程下來,謝嫂不見好轉,家裡僅有的積蓄也向雪片一樣漂進了醫院,醫生會診後說只有開顱做切除手術了,手術有一定風險,當老謝在病人家屬認定書上簽字時,一向樂觀的老謝手哆嗦得寫不下自己的名字。

老謝就是在謝嫂做手術的前一天死的,當時女兒佳佳看護着昏迷的媽媽,老謝就又開車出去拉活了,爲了治病,家裡已經欠了好多債了,車份兒馬上就要交,不幹不行。”

“這一去,就成了訣別。老謝說當時只覺的心口一陣痛,就什麼都不知道了。生與死之間的門檻只有一步,老謝凝望着夜空好久,說:活着多好啊,只有人死了才知道,生命就那麼脆弱。真捨不得離開她們孃兒倆呀,她們娘倆跟着我沒想過什麼福的,我死了,她們孃兒倆可怎麼過……家裡還欠了好幾萬的債吶,我不幹不行啊……”

“我震撼!!!”

“這是一個什麼樣的鬼魂呀,死了以後還要爲家,爲妻兒操勞,老謝師傅猝死於紫竹橋下,雙眼圓睜,那是他放心不下生病的妻子,放心不下上學的女兒,死不瞑目呀!人都累死了,可陰魂不散,還要開車養家,還債,這樣的鬼魂有什麼可嚇人的呢!看着老謝師傅那張略帶浮腫的蒼老面龐,我真的不願意承認這個面前的人是鬼魂……這是一個出租司機的英魂!”

“那天夜裡,亞運村的路邊,我和老謝師傅,進行了一次人鬼間的談話,我們達成了一個由人鬼合開雙班車的協議,使一切懸疑明朗化,不再神秘兮兮的,我開白天,老謝開夜班。老謝對我很是感激,掏出錢來要給我車份兒,讓我一口回絕了,我開玩笑說哪聽說有鬼還交車份兒的,老謝說:是啊,還是做鬼好,鬼不用交車份兒。”

“玩笑開的讓人心酸。”

…………

“又是新的一天。”

“依舊是車輪滾滾,車潮如流。這座城市裡的出租車司機們,依舊以他們的勤勞生存着,出租車穿梭於京城的大馬路小衚衕,他們忙碌着,奔波着,撐起北京的繁華……

轉眼半年多過去了,我和老謝的雙班車每天都會融入北京的車海中,無論白天還是夜晚,我們的京BE5007號三廂紅色富康出租車,都在不停地奔忙,用我們辛勤的勞動,來寄託着對生活的希望。

我早上接車時,停在小樹下的車發動機還是熱乎的,車裡車外總是一塵不染,車身感覺愈加鮮紅如新,紅得發亮,我知道那是老謝的功勞,他把車保養得象新的一樣,而且油耗明顯地少,使我省心又省力,我從心裡感謝和敬佩這個好搭檔。

我保守着這個心中的秘密,這是我和老謝、一個人和一個魂之間的秘密。這個秘密使我震撼終生,我從老謝那裡知道並感悟了什麼是平凡,什麼是無私,什麼是偉大!

日子就這麼一天一天地過着,直到有一天中午,我正在機場排隊等活兒,突然車裡的音響自動開了,一陣雜音過後,喇叭裡傳出老謝那熟悉的聲音:

徐子兄弟,吃了吧,老哥告訴你一件事,我今天晚上不會再開車了,以後也不會再打攪老弟了,我就要去我該去的地方了,老哥不會說什麼感謝你的話,真的這些日子給你添麻煩了,後備廂裡有一個紅包,就算老哥的一份心意吧,你一定要收下,不然老哥在黃泉也不會安心的。我真的開不動了,我的血燒完了……”

“我猛然想起了我的車愈加鮮紅如新,想起了老謝那天說的笑話,他說出租車的顏色是用血染紅的,原來是說他自己;想起了我車油耗明顯減少、我油箱裡的汽油是紅色的。心在戰慄!我終於明白了,那原來燒的是——老謝的血!”

“我發瘋似的喊,內心在顫抖,任眼淚泉水般流:老謝!!老謝!你在哪啊?你在哪啊!!老謝!!”

“喇叭里老謝繼續平靜的說着:兄弟,多多注意身體,活着真的好,雖然辛苦些,但能全家人在一起,平平安安的過日子,很滋潤很幸福。真的捨不得她們孃兒倆呀,孩子他媽手術很成功,孩子也爭氣,可惜我沒法兒和她們團圓了。最後還得麻煩兄弟一件事,替我去看看他們孃兒倆,把工具箱裡的那盤磁帶給她們,留個念想。本來我們一家三口打算中秋節一塊兒開車郊遊的,現在只能在夢裡見上一面…”

“我淚水禁不住地淌,眼前一片模糊……”

“你是不是哭了,兄弟,這就是生活,別老是悲傷呀,兄弟以後好好把握,好好珍惜就是了,還要勇敢地面對,勇敢地承受,老爺們沒那麼多的眼淚的。老哥好久沒唱歌了,今天給你唱首歌,你湊合着聽啊——

他說風雨中,

這點痛,算什麼!

擦乾淚,

不要怕,

至少我們還有夢。

他說風雨中,

這點痛,算什麼!

擦乾淚,

不要問,爲什麼……”

“這天正值中秋,街上的人們或行色匆匆、或步履悠閒,行色匆匆的大都手提着一盒兒月餅往家趕,步履悠閒的大都是成雙成對的戀人,正在這中秋的傍晚感受着團圓的溫馨和浪漫。

費了好大勁兒我才找到了老謝師傅的家。那是朝陽八里莊北里一片片排房中兩間很普通的低矮的小屋,一個瘦瘦的臉色蒼白的中年婦女把我讓進屋—她就是老謝的媳婦謝嫂。

屋裡有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禮貌地叫了我聲叔叔,然後就按謝嫂的吩咐,到裡屋做功課去了。我想她一定是老謝的女兒佳佳。謝嫂拿了把椅子讓我坐,端上茶來。

屋裡櫃子上老謝的遺像立在那兒,鏡框裡大頭、卸頂、小眼睛,塌鼻樑的老謝,大嘴微笑着,就象是剛剛講完一個笑話,意尤未盡的樣子。看着老謝的遺像,怎能不想起和老謝開雙班車日日夜夜。

謝嫂仔細地聆聽着我和老謝的故事,兩隻眼睛呆呆地望着老謝的遺像,不停地抽泣,渾身顫抖着。她努力地用毛巾捂住嘴,好不讓哭聲出來,怕讓隔壁的佳佳聽見。

謝嫂說每天晚上老謝都會在夢裡來看她,問她身體怎麼樣了,聽說謝嫂手術很成功,老謝在夢裡高興得手舞足蹈,夢裡老謝說我現在忙着呢,開出租掙錢呢,把錢存在咱的牡丹卡上了。

謝嫂醒來覺得事情蹊蹺,就拿着牡丹卡真的去了銀行,果然卡上的錢真的多了……”

“謝嫂泣不成聲:我現在明白了,孩子他爸,你死了也沒忘了我們孃兒倆啊……”

“我把那盒磁帶交給了謝嫂,謝嫂接過來,手不停地哆嗦,顫抖的手好不容易把它塞進了錄音機裡,老謝那熟悉的的聲音立刻在屋中迴盪起來——”

“孩子他媽,佳佳,我也想你們啊,可我真的該走了,就是幽靈也要去該去的地方了。真的不放心你們娘倆,這些日子我拼命掙錢,我不想死後把一大堆債再給你們孃兒倆,如果真的那樣的話,你們孤兒寡母的可怎麼過活。我把錢都存在咱的牡丹卡上了,還有我的喪事都是開出租的窮哥們兒湊的錢辦的,替我還人家——‘的哥的姐’們都不容易。我只能爲你們孃兒倆做這麼多了,以後還要靠你們母女倆相依爲命了,千萬多多保重啊!孩子他媽,自打你跟了我,我就沒讓你過上好日子,你們孃兒倆跟着我沒享過什麼福,我真對不住你們孃兒倆呀……一直說等你病好了,咱們一家三口去開車康西草原玩兒的,真沒想到這一下子,只有等到來世才能團圓啦……”

“謝嫂淚流滿面,傷心涌到臉上,不停地抽噎着……”

“佳佳,你是個好孩子,現在你長大了,一定要心疼媽媽,媽媽身體還虛,多照顧媽媽。你的學習成績一直都好,爸爸放心,等將來上了大學,出息了,就不會再受爸爸媽媽這份苦和累了,將來不論你走到哪裡,希望你不要忘了爸爸,不要忘了你爸爸是個出租汽車司機,你永遠是出租車司機的女兒——”

“裡屋的門一下子被猛推開了,佳佳大哭着,跪在爸爸的遺像前,發瘋似的叫着:爸爸——爸爸——我想你呀爸爸,天天都在想你念你呀爸爸!你不是說好了一家人開車去康西草原的嗎?爸爸,你回來吧!你知道我和媽媽多想你嗎?你回來!快回來吧!爸爸!”

“只見那遺像中的老謝,嘴角微微顫動,一串一串晶瑩的淚珠從眼睛裡涌了出來……”

“鄰居的電視聲遠遠傳來,那是中秋聯歡晚會的歡聲笑語;一顆禮花彈在空中散開,映得中秋之夜五彩斑斕。”

“老謝走了,一切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我的車又恢復了以往的樣子,公里表似乎也慢了許多,汽油又恢復了原色,整個車子總是髒兮兮的,我也懶得擦,我每天在這都市的繁華中穿梭,卻感覺如行屍走肉一般,總也無精打采的,提不起精神,有時我覺得自己彷彿就是一個幽靈,在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日復一日地徘徊。

我打算合同期滿,把車交了,不想再開出租車。

忽然有一天,我接到了一個電話,謝嫂打來的,要用一下我的車,說今天是老謝的週年,她和佳佳去給老謝師傅上墳。

我把車停在謝嫂家門口,謝嫂和佳佳正等着,她倆擡着一輛紙糊的汽車,也是紅色的,三廂富康,大小和我的出租車相仿,謝嫂說那是她們孃兒倆用了一個月的時間糊的……

天空碧藍如洗。

老謝師傅的墳在一座小丘上,周圍青草茵茵,我們一起把那輛祭奠用的紙車擡到老謝的墳前,謝嫂和佳佳站在墳前,佇立良久,彷彿是在感應着老謝的呼吸。”

“謝嫂的眼裡閃着淚花,喃喃地向老謝訴說着:孩子他爸,我們來看你來啦,你就放心的走吧,你爲我們孃兒倆做得夠多的啦,我的病徹底好了,還有了一份兒新工作,做交通協管員。咱的債都還清了,你就放心的安息吧,你累了一輩子該好好歇歇了。對了,差點忘了,咱閨女被保送上大學了,是北京大學,我會供她到畢業的——”

“她強忍着淚水,做出堅強的樣子,從她那瘦弱的身軀中,我彷彿看見蘊藏在裡面的堅韌力量。”

“佳佳凝望着父親的墓碑,眼裡充滿自信和麪對一切艱難的勇氣:是啊,爸爸,你放心的走吧!家太讓您操心了,爸爸。現在您不用操心了,我們挺好的,您就放心的去吧,我會照顧媽媽,我大了爸爸,我懂事了爸爸,我永遠也不會忘了您的,不會忘記我是一個出租車司機的女兒,不會忘了是父親的血汗,把我養育成人的,我爲你自豪爸爸。你不是最希望咱家能有輛自己的私車麼,我和媽媽親手給你做了一輛……這就給您送過去……”

“佳佳從書包裡拿出了一個小紅帽(出租車停運牌),放在了紙車的風擋前,繼續傾訴着:“爸爸,天堂裡沒有出租車,即使有,您也不用再操勞了,我把‘小紅帽’扣上了,這輛車您就在那邊自己享用吧。媽媽說了,她說她下輩子還嫁給您的,女兒佳佳我也想對您說,如果真的有來世,佳佳還是您的女兒——那時,咱們就能一家三口,一塊開車,去康西草原……好好照顧自己……等我們,爸爸——”

佳佳點燃了那鮮紅的紙車,火焰也是紅彤彤的。

烈焰騰騰,空氣在顫抖,彷彿大地也在燃燒。

熊熊火光中,只見老謝那熟悉的身影探出車門,衝謝嫂、佳佳、還有我招了招手,微笑着又轉過身去,駕駛着那輛鮮紅的紙車,緩緩地、緩緩地,向着遠方的藍天駛去—”

故事到這,戛然而止。

無數或坐在電腦桌前或躲在被窩裡面的網友聽完這個故事,全都哭得稀里嘩啦。

“臥槽,太尼瑪的感人了。”

“這就是如山般重的男人啊!!”

“我直接淚目!瑾哥你還我眼淚吧!”

“剛纔那首歌……是什麼?!”

“他說風雨中這點痛什麼……瑾哥,出歌吧!!”

“我以爲就我一個人淚點低,沒想到大家也都是如此啊,呵——!”

279:才明白我的眼淚,不是爲你而流368:只是覺得好笑102:小人物的悲哀184:一次性五首歌,讓大家聽一個夠188:定角,網友意難平024:三角戲模式,你方說罷我登臺286:我,嚴謹,要拉票!105:十七朵137:真相不是在廟堂,而是在民間184:一次性五首歌,讓大家聽一個夠310:我只說三件事:無恥,無恥,無恥!017:堪稱新生代樂壇鉅子!457:別拿一刻當永久【萬字】176:兩級反轉,必須要追究到底!334:淨化娛樂圈空氣,任重而道遠409:不允許你這樣說自己072:好大的手筆091:這是什麼味道104:沒有爛劇本,只有差演員120:官方出手,人氣如野草瘋漲338:把他給我清出去045:怎麼直接怎麼誇214:進軍華國娛樂圈!001:天崩地裂的開局222:種菜337:你還真是不走尋常路啊037:完了,徹底完了,形象毀了388:童千秋身死075:《神往生活》開播,節目效果拉滿154:我倒要看看他姜青山憑什麼這麼囂張124:針鋒相對,徹底鬧掰073:她裝任她裝,煞筆二大娘308:十八釐米的大刀差點沒收回去113:一言不合就動手?024:三角戲模式,你方說罷我登臺389:斬獲年度第一107:五個保密,甄天刀人麻了399:你小子人人皆可是偶像啊!234: 嚴謹是廢物,你們是廢物不如059:陰謀、預謀論410:憋了一個大招,《斷橋殘雪》123:嬉皮笑臉,怒髮衝冠204:拴Q, 追夢赤子心,進軍華國娛樂圈447:魔都電視臺336:打造一個仙俠超級大ip!150:準備就緒,上節目084:無所不能的仙人?416:這很可悲不是嗎347:來自地獄的惡魔,蔑視一切的風範377:你就是這樣賠禮道歉的?412:老闆,說了算389:斬獲年度第一147:或許往後風吹麥浪,應是他靈魂迴響172:只怪我不夠帥,不足以感化他們199:看我表演,你不是人209:你以後肯定會爲今天的行爲買單!325:老天爺這輩子待我不薄啊!132:先禮後兵,興師問罪456:你怕是把我當豬養啊117:那可不止,你還沒有我帥呢386:我記住了你的好076:黃老師提刀砍人372:無能狂怒201:大年三十,背井離鄉。喜歡熱鬧448:開創一檔說唱節目265:sk2組合192:我不是瞧不起男人,而是瞧不起你415:我愛你297:爲了遇見你,我珍惜自己353:白酒三斤半,啤酒隨便灌447:魔都電視臺295:一首《起風了》,會給你經典的答案433:錦上添花和雪中送炭410:憋了一個大招,《斷橋殘雪》006:我願稱之爲高產收割機374:你隨便表演222:種菜068:你有點囂張341:這傢伙很懶,只留下一隻眼睛054:一朝化龍,執掌風雲200:一首要我怎麼辦,堪稱現象級神曲!101:我覺得你還沒有認識到自己的錯誤090:耶穌也攔不住325:老天爺這輩子待我不薄啊!099:城市套路深,我要回農村268:竟然是這首……296:對朋友掏心掏肺,對敵人痛不欲生088:我也上火348:這兄弟,能處啊。048:有一個比較厚顏無恥的事情318:你們相信鬼說的話嗎?447:魔都電視臺248:戰鬥檄文,強勢反攻137:真相不是在廟堂,而是在民間371:你小子這雙眼睛可真是夠毒辣啊!018:不是任務,而是請求195:人才我們可以崇拜,但是人渣不需要231:去好萊塢的機會428:小趴菜401:你鬧夠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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