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市公安局的局長陳剛自然是知道這件事的,接到手下報告的時候雖然也很震驚,但並沒有太在意,毆打處級幹部,罪名不小,等傷情報告出來,移交檢察院提起公訴就是了,法院該怎麼判就怎麼判,估計還得往重裡判,畢竟捱打的人是國家幹部,影響極爲惡劣,如果不殺一儆百,以後豈不是人人都敢揍國家幹部了?
但是讓他始料未及的是,這件事居然被好事的人在網絡上曝光,然後迅速形成一股颶風般的威勢,席捲而來,似乎全國人民都參與其中,主要原因,是肇事的主角居然是全國知名的偶像明星,而且他們還得到了輿論一邊倒的同情與支持!
這叫什麼事兒啊?還有王法嗎?還有天理嗎?被打的人在還沒調查清楚的情況下就被衆口一詞敲定說是貪官,而行兇的人居然成了懲惡揚善的英雄!
都說華夏在逐漸向法治社會靠攏,法治就是這麼表現的?沒有證據的情況下,民意可以隨意判定一名官員的清廉與否?可以輕易原諒一個暴力分子,把他奉爲偶像當做英雄?
從本質上來說,陳剛還算是個好官,他對於華夏目前的狀況也不太滿意,而且他是比較支持體制改革的激進派,作爲法律專業出身的他,更希望華夏實現真正的法治而不是人治,畢竟人治的弊端實在是太多了,法治雖然也不是人類社會最好的制度但畢竟是目前爲止最接近公平的也最合理的,但他對於網絡上這種民意綁架法律的現象也感到不滿,雖然他也知道,王賢德極有可能是個極爲[***]的貪官,孟星輝是怒不可遏之下才會動手打人,但法律就是法律,王賢德是不是貪官,不是大家說了算,而是要看紀委調查之後的結果,一天不找出充足的證據證明他是貪官,那你就不能信口胡說,這纔是法律的應有之義,而孟星輝不管佔了多大的理,在沒有遭受任何可能的傷害情況下他動手打人,就已經觸犯了法律,即便王賢德是貪官,也不該由他來打。
法律和道德大多數時候是統一的,但有時候也會背離道德,比如說你打殘了一個魚肉鄉里的無賴,在鄉親們眼裡,你是個除暴安良的大俠,但是從法律角度講,你依然會因爲故意傷人罪而坐牢。
所以陳剛並沒有因爲這件事情獲得這麼高的關注度而改變主意,只是吩咐那家關押人的分局,按照程序辦事,不必受影響。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這座城市突然成了全國各大媒體的記者聚集地,而大同市局正是衆矢之的,只要陳剛出門,就很快被長槍短炮圍住,詢問他諸如此類的問題:“作爲大同公安戰線上的一把手,對這件案子您怎麼看?”
“王賢德會被雙規嗎?”
“孟星輝會不會因爲此事而坐牢?”
“你們會偏袒本地幹部嗎?”
“孟星輝在動手之前遭遇了語言暴力,請問,在司法界定上,語言暴力算不算一種傷害?而孟星輝的行爲能不能界定爲正當防衛?”
“既然國家法律已經明文規定,在民事上有精神損害賠償一說,那麼對於精神傷害的反抗,能否也算是一種正當防衛?”
“………………”
對於這些問題,陳剛除了翻白眼基本上沒法回答,不得不說,這些記者的想象力都非常豐富,居然把孟星輝的打人行爲說成是針對語言暴力精神傷害而進行的正當防衛,這都什麼跟什麼啊,你說他們是法盲吧,這些人絕對不是,說他們不是法盲吧,居然能提出這麼幼稚的問題。
他只說了一句:無可奉告。就再也不給他們照面的機會。
但是陳剛也只能待在他的辦公室裡,因爲警局門口圍滿了記者,只要他出去,肯定還會被一堆長槍短炮淹沒,這幫傢伙,你要是派人驅逐他們,他們也不跟你硬幹,離開就是了,但是你的人一離開,他們馬上就會像蝗蟲一樣圍上來,典型的遊擊策略,你追他就跑,你停他就擾,真是讓人頭疼。
他正在辦公室如同困獸一樣走來走去,不知道該如何對付這幫無冕之王的時候,電話響了。
“喂,你好,我是陳剛。”
“嗯,我是靳開元。”
“啊……靳省長您好。”陳剛下意識地一個立正,差點就不自覺地行敬禮了,要知道靳開元副省長兼任着山西省政法委書記一職,就是全省公檢法戰線的總瓢把子,他這個市局的局長,也只是人家手底一個小兵。
“金碧酒家打人那件案子,現在怎麼樣了?”
“報告靳省長,傷者還在醫院裡,傷情鑑定報告出來之後,我們會依法處理。”陳剛不由心裡一陣驚詫,連省裡的大佬都被驚動了,看來這件案子是越鬧越大了。
“我要告訴你一件事,案件中的那個女明星,是我的親侄女,而那個小夥子,是她的男朋友,”靳開元淡淡說道:“我這麼說,並不是讓你網開一面,徇私枉法,與此相反,我想讓你保持公正,最起碼,在處理結果出來之前,他們在警局不能受什麼不公正待遇。”
陳剛頓時腿一哆嗦,我的天,那個叫靳羽緋的女明星居然是靳副省長的親侄女?那就是靳家掌舵人靳開山的女兒了?那可是正部級的高官啊,再進半步就是國家領導人了,人家的女兒居然在他的地頭出了這樣的事?最關鍵的是,那個傷人的兇手,居然是靳家的未來女婿?這身份也太特麼牛*逼了吧?怪不得連處級幹部也敢打。不過那個王局長居然連靳家的小公主也敢調戲,實在是死不足惜。
雖然他是改革派,很想爲國家做點事,但前提也要先保住烏紗再說啊,如果這件事情弄不好,再捅出什麼黑幕,需要人背黑鍋的話,那他這個市局一把手無論如何也躲不過去。
“是,靳省長,我明白您的意思,我會將人提到我這邊來,親自過問,您放心。”陳剛不由自主挺直了後背。
“好,那就這樣。”靳開元淡淡說了一句,就掛了電話。
但他這淡淡的幾句話,卻比千斤還重,陳剛心裡面像是灌了鉛一樣,他現在必須祈禱,下面那幫猴崽子別出什麼幺蛾子,如果再搞出個什麼刑訊逼供之類的挫事,那他真要抓狂了。
俗語說,怕什麼,來什麼,有時候,上天就喜歡跟你的願望作對。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