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火車坐得多了，不管換了哪條線，感覺都差不多。
畢竟除了車窗外景緻不同，同車之人不同，車廂的配置，坐車的規矩，全國都是一樣的，適應起來很容易。
兩人緊趕慢趕總算擠上車，剛放好行李，對面下鋪的年輕女孩兒就掏了瓜子兒請林藝吃。
“車都快開了，還好你們趕上了！我是2號下鋪，你呢？”
妹子臉蛋兒圓圓的，一對小酒窩看着就喜人，是個自來熟，還多半是個吃貨。
林藝看着她面前那一小堆瓜子殼，暗暗判斷。
林藝和徐涇兩人買到的票剛好一個上鋪一個下鋪，徐涇想着上鋪爬上爬下不方便，就把下鋪讓給了她。
林藝琢磨着他這是誠心照顧自己，知道他這人性子挺執拗，想着省點口舌，也就沒有和他推讓。
“我是1號下鋪，我哥是這邊兒上鋪。你上車挺早？”
這裡是始發站，列車停留時間長，林藝看她面前的瓜子殼，就知道她多半已經上車好一會兒。
“是啊！我爸着急上班，提前倆小時就把我送到火車站，我都在候車廳等的不耐煩了，乾脆提前上車。”
林藝拉開雙肩揹包，把飯盒拿出來放在桌子上，又把車上要吃的水果零食之類的掏出來放好，順手摸了個蘋果遞給對面：
“我帶了蘋果！在家洗過的，請你吃！”
“哎呀！這怎麼好意思！”
“你剛還請我吃瓜子來着！禮尚往來嘛～”
兩人推讓一番，各自分享了彼此的零食，一時頗有點相見恨晚的感覺。
耽誤這會兒，徐涇已經放好行李箱，坐到了林藝身邊。
“咦？這麼快就聊上了？”
“是啊！咱這次運氣好，遇到個一看就可親的妹妹！這一路上不會覺得無聊啦！”
“你哪年的？沒準兒我比你大呢！說不準得叫姐姐！”
林藝故作不信，那女孩兒大大方方的說了自己的出生年月，林藝默默一算，得比自己大三歲，還真看不出來。
長得軟萌的孩子不喜歡別人覺得自己小，總喜歡充老，林藝覺得，這姑娘真好玩兒。
“比你大吧？你得叫我一聲姐！”
林藝故作爲難，一副沒想到的樣子，悶悶的喊了一聲“姐”，那姑娘立刻樂不可支的捂嘴笑了起來。
硬臥車廂，每個小隔間都有六個鋪位，林藝見她說話一直壓着聲兒，這纔想起，一號的中鋪從她上車，就一直躺着。
“那位大叔看起來很累的樣子，眼睛紅紅的，一上車就睡了，我們小聲點哈～我這邊的上鋪和中鋪一直沒來，也不知他們是哪個站上哪個站下。原先我還想着，這一路上怕是要悶死啦！結果看到你上車了！哈哈！真幸運！”
原本林藝還想着，這是始發站，大家都是剛上車，也許那人只是不愛說話，沒想到他竟然真的在睡覺，聽了女孩兒的話，她和徐涇聲音也跟着小了起來。
很快，車輪開始動起來，列車慢慢駛出車站。
因爲有個健談的陪聊，三人吃着零食聊着天，時間倒是不難打發。
女孩兒話挺多，但不管聊什麼，都沒吐露任何私人信息。
林藝慢慢也掌握了出遠門的訣竅，反正一句話總結，侃天侃地，就是不能侃自己。
萍水相逢，相逢時是熱鬧，可以同食同睡同呼吸，下車時，又迴歸陌路。
說熱情，其實只是彼此打發旅途無聊的方式，說冷酷，不過是陌生人之間本能的防備。
很快到了晚上，對面上鋪和中鋪依然還沒上人，林藝和徐涇吃了家裡帶着的少油的飯菜，又喝了些熱水，眼看車窗外已經漆黑，時不時有遠遠的燈火一閃而過，列車廣播也開始通知熄燈時間，三人各自洗漱，隨即回到自己的鋪位上歇息。
聊了半天，到了晚上感覺也沒什麼話講，車子上太吵，一時半會兒睡不着，林藝乾脆閤眼躺在下鋪，一邊聽着車輪碾過鐵軌的“哐嘁哐嘁”，一邊在腦海中回憶某些經典電影片段。
感覺自個兒就像個“鐵路上的電影院”，嗯，還是私人專屬。
這種感覺挺美的！
眼看着就要睡着，對面的姑娘揪着被角，從桌子下面叫她：
“嗨！睡了嗎？”
基於半天的暢聊，以及兩人都是北京下車，還得相處到明晚，林藝不好不理。
“沒呢！啥事兒？”
“可不可以陪我去一趟廁所啊？我有點怕黑！”
車廂裡已經熄了燈，她們這頭因爲有開水房和列車員值班室，廁所要穿過整個車廂，林藝非常理解的披衣起來。
彎腰穿鞋的時候，因爲鞋子不小心踢到了牀下，林藝只得趴在鋪位上，摸黑伸手下去摸。
“叮～”
鞋子沒摸到，倒是摸到個蛇皮袋，裡頭裝着的東西彼此碰撞，發出一陣清音。
聽起來像是金屬，又像是瓷器。
林藝不是個好奇心旺盛的，行走在外，也不會對別人的行李感到好奇。
只是她總感覺，那袋東西，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因爲下鋪下面空間相對封閉，那味道混着火車自帶的味兒，很不好聞。
林藝皺皺眉頭，總算摸到自己的鞋，彎腰穿上。
感覺手指尖黏糊糊的，兩指一捻，沙沙的。
從牀尾伸手探出去，藉着車廂頭上的燈光，林藝發現，手指上是一層薄薄的黃泥。
正當她皺眉思索這是怎麼回事的時候，頭上中鋪的中年漢子睡了一下午，總算爬了起來。
大概剛剛的事已經被他看到眼裡，那漢子憨厚的笑了笑：
“俺是泥瓦匠，這是出門做活兒吶！姑娘不好意思！俺那些傢伙什沒把你東西弄髒吧？”
上輩子遭遇過太多道德綁架，林藝聽他這麼說，臉上立刻露出恰到好處的，對每一種行業一視同仁的尊重態度來：
“哪裡哪裡！大叔睡醒了吧？您這會兒還沒吃飯吧？我這裡有泡麪，您來一包嗎？”
“不用不用！俺娘給俺烙了大餅！香着哩！”
徐涇聽到動靜探頭出來看，林藝做了個沒事的手勢，他又縮了回去。
耽誤這會兒，對面姑娘也收拾好，林藝連忙起身，陪着她往廁所去。
一路順順利利，回來之後，那姑娘千恩萬謝的重新躺下，林藝也跟着回到鋪位上。
中鋪的大叔不在，林藝猜想大概餅太乾，接開水去了，林藝也沒過多關注，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車子一路搖搖晃晃，眨眼就是凌晨三點半。
林藝本就睡眠淺，再加上人有三急，急起來她也顧不得睡覺，再次披衣起來。
只是這會兒大家都睡了，她要穿過整節車廂，害怕打擾別人，所以特意放輕了腳步，慢慢走到車廂另一頭。
車廂這頭兩間廁所門對門，林藝剛推開一間空着的走進去，還沒來得及關門，就見對面那間廁所門打開，露出中鋪大叔那張憨厚的臉，兩人來了個臉對臉。
林藝眼尖，趁着中鋪大叔開門又關門的瞬間，看到對面廁所裡，除了他，還有另一個男人。
在察覺到林藝的時候，那人拼命往門後躲，可這空間就這麼一點兒，中鋪大叔還站在門口卡着，他這麼個大男人，又能躲到哪兒去呢？
林藝頭腦立馬清醒，真想做個抱歉的手勢，來一句：“不好意思，打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