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天依的笑容收了一點，有些不太好意思。
“其實我不是……我也沒有討厭你。”
安小池點頭表示明白，“我知道，一個人是不是討厭我，我還是可以感覺出來的。”
與其說莊天依討厭她，不如說是另外一種更加複雜的在意和排斥。
可是爲什麼？
在拍這部電影之前她們根本就不認識對方。
“其實……我不僅不討厭你，我還很羨慕你。”莊天依說道。
“羨慕我？爲什麼？”難道莊天依是隱藏的溫夜遙迷妹？
也不怪安小池會這麼想，畢竟除去私人生活先不說，單說工作上的成就安小池暫時是沒有辦法跟莊天依相比的。
在莊天依第一次隱退之前她在國內的地位可以說是國民女神也不爲過了。她曾經拿到過的榮譽和成就放到現在來看也是相當厲害，就算是現在她都還是很多人心中的女神級人物，所以在這方面她完全沒有必要羨慕自己。
“因爲你還很年輕，你還前途無量。”莊天依坦然說道：“每次看到你，我就會想起我以前年輕的時候，我也曾經有過這樣風華正茂，意氣風發的時候，可是那都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
她捧着裝滿了燕麥的馬克杯，低頭喝了一口。“你是一個相當有天賦的演員。其實一開始的時候我很不理解張導爲什麼會選擇你，不管是從什麼角度考慮，都有比你更適合的人選。”
要青春無敵，天真懵懂，可以選擇新人。
要舞姿優美，貌美如花，可以選擇有這方面特長的演員。
哪怕是要演技出衆，安小池雖然拔尖但也不是唯一。
國內那麼多大花小花任由張蔚挑選，他最後卻選擇了安小池。
“你的演技毋庸置疑，我看過你的電影和電視劇，國內現在的這些所謂大花小花，沒有幾個可以跟你比。可是我知道這不是張導選擇你的最終原因。”
安小池笑了一下，“那天張導不是說了麼，因爲覺得我跟華裳像，跟天依姐你像唄。”她咬着西藍花，口齒不清的說道：“就是那種什麼都不怕，什麼都敢演。”
莊天依搖搖頭，“其實也不只是因爲這個，還因爲我們倆合適。”
她指指安小池，又指指自己。“我，跟你，在一起合適。你想想《師徒》這個故事，拋開最後那點曖昧的感情線，你就會明白我爲什麼說我們合適了。”
若蝶撿到華裳時正是最美麗的時候。
風華正茂，風頭無兩。
而當時間慢慢流逝，她一天一天的變老，而華裳卻越來越美麗，越來越耀眼。
曾經屬於她的一切，慢慢的變成了華裳的。
甚至是那些她從來沒有得到過的東西，華裳也得到了。
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這句話的背後是對退下時代舞臺的人的殘忍。
“這個情況，難道不是跟我們現在很像嗎？”莊天依笑了一下，無奈而略帶苦澀。
她當年爲愛退出，如今想要再戰江湖，卻發現江湖早已經沒有了她的位置。
這個世界早已經變了，她站在這個新世界的入口，只感到了無所適從。
哪怕她也曾經驚豔世界，現在也早已經時過境遷。
更何況，早已經有人發出了比當年的她更加耀眼的光芒。
對於這些，她不是不失落，不是不嫉妒的。
所以她剛開始時她纔會用一種倚老賣老的態度來僞裝自己的慌張。
所以她纔會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安小池。
這個比她當年更加耀眼，現在還有無限未來和無限成長空間的人。
世界上殘酷的事情有很多。
比如今非昔比。
比如美人遲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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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莊天依的話，安小池沉默了很長時間。
莊天依也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慢慢的把馬克杯裡的燕麥都喝完。
“我吃完了。”她把還剩下大半袋的水果胡蘿蔔收了口，淡淡笑了一下，“跟你說完這些之後我心裡舒服多了。之前有些地方我做的不太好，要跟你道個歉。”
安小池搖搖頭，飯盒裡的東西早已經涼透，她也已經沒有了食慾。
“姐。”安小池輕輕開口道：“你說，在故事的最後，當若蝶一個人離開教坊時，她有沒有後悔過收華裳做徒弟？”
莊天依沉默片刻，“她沒有。”
安小池又問道：“那你呢？爲了某個人放棄自己如日中天的事業，現在又重新回到這個圈子，你後悔過嗎？”
莊天依神色一僵，這次沉默的時間比之前更久。
“沒有。”
安小池長長的呼出一口氣，然後擡頭衝莊天依笑了一下。“其實我現在不知道該跟你說什麼纔好，因爲我覺得不管我說什麼都是有毒的心靈雞湯。道理人人都懂，可是事情不是發生在自己身上，所有的安慰都不過是自我滿足的廢話，所以，你現在的心情我可能要再等好幾年纔可以真正體會到。”
“不過，還好你說了沒有後悔。”安小池認真的看着她：“所以，其實你也已經不需要我說什麼了。對自己過去的人生不曾感到後悔，我想光是這一點，就已經足夠了不起了。”
莊天依有些吃驚的看着安小池。她原本以爲對方會跟她說一些空泛的安慰，結果沒想到她把事情看的那麼透。
“對。”她愣了一下之後真心實意的笑了起來。“你說的對。”
年華終會逝去，若能無愧於心，也不枉走過這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