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內水流不止,越來越大,而且腳下積水也更加深了,似乎前方有淤積的趨勢。
這可不是個好消息,陳二狗加快了腳步。
耳邊全是水流奔涌的嘩嘩聲,以及粗重的呼吸聲,砰砰亂跳的心跳聲,還混合着厚重的腳步在水中攪動的碰譁聲音……這便是全部了。
壓抑的空間,讓人透不過氣來。若非狗蛋的光芒將密道內照徹的宛如白晝,他還真會嚇出毛病。
今天的經歷實在太匪夷所思了,饒是他見多識廣,這樣的刺激和危險也是平生第一次遇見。現在他唯一的念頭,就是離開這裡。
奔向前方,亡命的奔跑。也許前方就是光明的通道口,也許前方就是宏圖大道,只要出去這個洞口他就得救了。現在唯一阻撓他回家的,也只剩下這道洞口了,“跑起來,快跑起來!”
近乎在心底裡嘶吼着,驅策他狂奔。
但進入密道也並非意味着脫離危險,單手貼在牆壁上,還可以清晰感覺到地動山搖的轟轟烈烈震動感,頭頂也不時落下大塊土坯。
唯一的好處,隨着激流的沖刷,整個洞**陰暗的爬蟲生物們被一清而空,也省了他許多功夫。
“轟隆隆”,背後忽然傳來轟隆的水流咆哮聲,他悚然回頭,“什麼情況?”
狗蛋眼中閃爍着探索的光芒,道:“宿主快跑,山體破裂了,剛果河水涌了進來。”
陳二狗眼珠子一突,幾乎亡魂皆冒。哪裡還敢耽擱,手腳並用的往前爬去。但這密道形成時間太久了,路途中間全是一些深入底下的樹根和雜草叢。他雙腳移動度,怎比得上水流奔涌的度。
才跑出十幾米,背後洶涌奔來的浪濤就已經將他帶動失去平衡,隨波逐流般在密道中往前衝去。
危急時刻,他只來得及帶上面罩,就整個人再次載進水裡。身體不受控制的與上下左右的洞壁生碰撞,饒是以他的體格,也被撞的慘叫連連。這裡沒人看着他,他不用強作鎮定。
而且……“真的很痛啊。”
這一趟出去,必定是遍體凌傷了,他覺得自己十分有必要再次去醫院好好躺一躺。數月之前,他還非常迫切的想要逃離醫院,可現在卻無比懷念醫院舒服的牀,懷念醫院的消毒水的味道。
“瑪德,人死卵朝天,不死萬萬年!”
這一刻,天不怕地不怕的他也真的有點後悔,如果再來一次,他一定做足充分的準備。
身體已經鐵青、麻木,臉色白的嚇人,不知被撞了多少遍,幾乎要失去知覺。這時,前方驟然出現一道亮光,他心頭狂喜,“是出口!”
只是還沒來得及調整身體姿勢,就已經被水流帶動一起沖刷了出去。
一座幽靜的山谷,綠茵蔥蔥,樹木參天。一道白色飛泉噴涌而出,還帶着一個黑色人影出淒厲慘叫聲被拋飛出來。
陳二狗終於出了該死的山洞,卻驟然現自己身在半空中,這一驚可非同小可。嘴裡出悽長的“啊啊啊”慘叫聲,胡亂揮舞四肢想要抓住什麼,卻只有空氣。
一根樹枝“啪”得抽打在臉上,火辣辣生疼,也把他給抽醒了,忙不迭伸手去抓樹枝。
他眼疾手快,幾次出手就抓了大把的枝葉在手,可天空還在下着大暴雨,樹幹全是溼漉漉的根本難以抓牢。而且重力作用下他所抓的枝葉無不折斷。好不容易抓住一根巨大樹枝,身體顫顫巍巍在半空中搖晃,“穩住了,謝天謝地!”
“嘎吱”樹枝卻突然出難堪重負的斷裂聲,他還來不及露出喜悅笑容就又哭喪着臉擡頭:“不是吧。”
“老天爺,你玩我呢。拜託拜託,再撐一會兒。”他小心翼翼騰出一隻手去解開背後笨重的氧氣瓶,揹帶扣應聲彈開,氧氣瓶被卸下重重的摔落進數十米高的樹叢下方。
這一番減負重,讓樹枝彎曲的幅度稍稍減小,但是依舊太晚,樹枝“咔擦”一聲從中斷裂,他慣性帶動下直奔樹幹而去。
粗大的樹幹在眼前不斷放大,他根本來不及調整姿勢,就已經正面狠狠撞在樹幹上。“碰”一聲悶響,看見就讓人覺得生疼。
也虧他反應了得,身體如同八爪魚般僅僅抱着樹幹,纔不至於讓自己再次被反彈落下去。
可是劇烈撞擊的疼痛,依舊讓他險些丟掉半條命。他感覺自己五臟六腑幾乎移位,嘴裡不斷乾嘔着卻就是不出聲,好半晌纔出劇烈咳嗽聲,良久也未平復過來。
十分鐘後,他狼狽的站在這株參天樹幹上,重新打開耳邊聯絡器。
立刻聽到蘇琪琪哭聲一片的喊叫聲,“老闆,老闆……你還活着嗎?嗚嗚嗚,能說句話嗎,被嚇我們。”
“咳咳,別喊了,我還活着。”
驟然傳來的迴音,讓對面哭聲嘎然而至。繼而再次傳出蘇琪琪那一聲不似人聲的尖銳喊叫,“啊,老闆你還活着!啊啊啊,太高興了,嗚嗚。”
陳二狗耳朵麻,忍不住將耳麥拉離耳道,直到對面驚呼完了才重新戴上,有氣無力道:“我在山體對面的山谷裡,你們快過來接我。”
“好的好的,老闆你稍等一下,我馬上就動直升機。”張正陽驚喜喊叫着。
陳二狗鬆了口氣,覺得自己全身無一不疼。
想起直播間還有人在等着他,關直播前的那番話有欠考慮了,沒準現在家人朋友們不知道擔心成什麼樣呢。現在自己脫困了,自然要儘快給他們保平安。
看了一眼狗蛋。
狗蛋臉上浮現出一個幽怨的表情符號,似乎是在控訴主人的不人道,不情不願的變成醜爆的無人機形態,打開了直播間。
等了近二十分鐘,直播間觀衆已經幾乎失去信心,人數走了幾百萬又進了幾百萬,大家全都奇葩得看着黑屏。
就連有些不道德的媒體,都在搶先布陳二狗掛掉的新聞了。時間拖的越長,就越往噩耗靠近一分。
一部分人堅守着,相信陳二狗還活着,因爲最後時刻已經現了逃生的密道。
另一部分人着幸災樂禍的彈幕,今天彷彿是他們的節日——
“玩蛋,肯定掛掉了。”
“直播把自己玩掛了,不錯,明天新聞頭條沒跑了。”
“呵呵,再看你裝逼。”
“特麼的哪來的瘋狗,到處咬人。封了他,永久禁言!”
他的許多親人、同學、朋友,包括李師師、陳書涵、王校長、蔡一儂、胡戈等等聞聽到消息後,也放下工作趕來等候在直播間,蹲守。儘管心裡明白,也許這個直播間以後永遠也不會再開了,但哪怕是萬一呢……只要有萬一的期望,也會有人等候。
就在這時,直播間卻再次光明大方。
陳二狗的身影再次出現在鏡頭裡,他有氣無力蹲在一株參天大樹的樹幹上,對着鏡頭揮了揮手。“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看來我命大得很,連閻王爺也不願意收我這個禍害。……讓大家擔心了。”
儘管他此刻的形象極度狼狽,臉上也鼻青臉腫的,頭凌亂,雙腳鴨子腳掌丟掉了還赤着一雙腳,腳上磨破了皮,鮮血淋淋的。可一直在直播間苦苦久候了二十多分鐘的觀衆們,再次看到他身影出現時,全都出一聲歡呼。
“亞吼~!特麼的特麼的特麼的,我就知道能逃出來。”
“哈哈哈,我怎麼就這麼開心呢。”
“讓黑子們失望了,大狗爺又回來了。”
“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陳大禍害,還真是命硬。”
“寶藏呢,不會就帶這麼點東西出來吧。”
“有命在就是最大的寶藏,知道在那裡,又跑不了,還談什麼寶藏。”
“快告訴我地址,我要飛過去撿漏!”
這時頭頂傳來隆隆隆的直升機盤旋聲,張正陽開着飛機過來,老遠就看到了樹幹上蹲着的陳二狗,心頭忍不住激動。蘇琪琪也克服恐懼,來到直升機邊緣使勁朝陳二狗揮手,臉上一把鼻涕一把淚的。
陳二狗心頭一暖,他平時待大家都如待朋友一般,現在看來,自己招的這一批人都不差。
他站了起來,抱緊樹幹。樹林上方的風本來就大,可別把自己給吹了下去。這一刻,他終於可以長舒一口氣了,回頭再看看不遠處那道飛泉,下方明明就有一條隱沒在樹藤和雜草間的小道,顯然是爲逃生準備的,只是他運氣不好直接被水流噴了出來。
那道飛泉倒是有越涌越大的趨勢,也許要不了多久,這裡就又會形成一道新的瀑布。河流會蠻橫的在這片山谷中開闢出一條溪流,然後幾經波折,蜿蜿蜒蜒流淌,最終重新匯聚進剛果河的磅礴河水中,萬流歸宗。
直升機在頭頂拋下一道繩梯,陳二狗抓住了,朝頭上豎起大拇指。張正陽拉動方向杆,直升機拐了個彎,直直朝着天空飛去。
陳二狗站在繩梯上,單手抓牢繩索,對着後方的直播鏡頭揮動手臂,似是在說再見,可隆隆的飛機盤旋聲中什麼也聽不見。
直播間裡陡然響起了蒼涼而又厚重的歌聲,那是《黑鷹墜落》的經典歌曲,“gortoz-a-ran”。
時間已經很晚了,天邊黑壓壓烏雲壓迫在頭頂上,時不時幾道雷鳴電閃肆意狂放,狂風夾着大雨傾瀉而下。
就在這樣的環境下,直升機如一隻靈巧的雨燕,在叢林上空飛快穿梭。也帶動下方的繩梯,擺出一個個驚險的彎曲幅度。
越飛越遠,繩梯的長度也越來越短,直至最終消失在飛機裡。
他沒來得及說句話告別,就這麼匆忙忙離開了。
只留下直播間上千萬觀衆隨着鏡頭停駐在哪裡,聽着那如泣如訴的歌聲:
“聽那滿天煙火交織着壯烈的悲歌,映襯你那堅定而高大的黑色背影,汗水打溼了臉頰。無視刀光劍影,任憑喋血染紅晚霞,你依然緊握彼此的手。你我都知道,這條路就通往前方,即使目標看似遙遠,無法到達……”
“你說過將伴我邁過每一步,即便心中只剩迷茫,因爲我們是並肩行走的夥伴。記得你說過,自己的理想其實遠在世界盡頭,但是你依然和我一同將利刃抽出,迎着風去怒吼……”
一歌結束,直升機已經徹底消失在雨林的雨幕下,直播間再次陷入黑暗。
這次卻沒人覺得遺憾,大家心滿意足的留下聊聊天,或者離開。
“好好聽的歌曲,要哭了。”
“畫面好美,好悲壯!”
“求bgm!”
“敗家子,你又丟了一個無人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