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很快就要起飛了，現在有客艙乘務員進行安全檢查。請您坐好，繫好安全帶，收起座椅靠背和小桌板……”
空姐細膩溫柔的聲音迴盪在機艙內，此時的牛犇犇依舊卻合着眼睛，那兩隻手則懶惰地整理着安全帶。而且，還嘆了一口氣，連嘆氣都是無精打采的。
李凡和張小斐悄悄坐到他身邊，他們二人盯着他的面龐仔細地研究了起來，彷彿在研究動物標本。
以他這個體型，應該是上古時代的巨猿？
這牛犇犇一臉的疲倦，皮膚也不如之前細膩了，有一些油膩。剛上大學時，這貨眼睛要是小那麼一點點，溫柔那麼一絲絲，身材再瘦一些的話，是有被稱爲小鮮肉的資格的。
不過此時此刻的他，皮膚暗淡無光，額角堆滿愁容，根本不像個19歲朝氣蓬勃的青年。
這個標本把李凡看的啊，直嘆氣。
“李老師，請您繫好安全帶，飛機馬上就要起飛了。”空姐溫柔地道。
李老師？
困頓中的牛犇犇猛一睜眼，驚道：“你？你怎麼在這兒？”說罷，他用力地掐了一把臉蛋，的確沒做夢。
李凡“愛撫”了一下牛犇犇的光頭，“嘖嘖嘖，太有勇氣了！造型挺炫酷啊，你和我表姐搭檔在一起，社會雌雄雙霸啊！”
牛犇犇追問：“滾，你怎麼在這兒？”
“我怎麼就不能在這兒？”
“你們這是去哪？”
“飛遼遠省中連市啊！坐這趟飛機，不去中連市還去外太空啊？瞧你這問題問的，沒帶腦袋！”
“哦！等我調到智商模式啊！”牛犇犇揉了揉太陽穴，打了打精神，道，“真巧啊，你們的座竟然和我挨着，太巧了。”
李凡和張小斐相視一笑，得，智商依舊沒上線。
張小斐道：“我們從頭等艙下調到經濟艙的，陪你。”
“誒呦，你們，你們吶……”牛犇犇顫抖着手指，“就不能把我升到頭等艙去陪你們？！哥們兒我還沒坐過頭等艙呢。”
飛機起飛了，李凡問他此去中連市作甚，當牛犇犇說去拉投資的時候，李凡驚呼道：“上電視臺那個《華國合夥人》？”
“嗯呢，別一驚一乍的，你去中連市幹嘛？錄製什麼節目？”
李凡道：“我也去拉投資！”
“啊？你也拉投資？你李凡差錢？！搞毛線啊？”
牛吼的聲音迴盪在經濟艙，衆人紛紛側目。
“先生，麻煩您交談的聲音輕一些。”漂亮的空姐快步走了過來。
牛犇犇指了指身邊的李凡：“他剛剛也大聲喧譁了，他！”
空姐向李凡投去了溫柔的目光，她悄聲道：“李老師，下飛機的時候請您別急着走，麻煩您給我們籤個名，可以麼？”
牛犇犇傻眼，這區別對待得也太明顯了吧？
待空姐樂顛顛地走了之後，李凡關切地問道：“你怎麼造成這樣？難道生活對你充滿了敵意？”
牛犇犇嘆了口氣，一言難盡啊！
的確是一言難盡，牛犇犇的橙色商城，打算線上線下聯合鋪網，線下倒是好說，賺了些錢，線上進展緩慢。又在創業進程中遇到了幾個騙子，他摔了幾個跟頭，灰頭土臉的。
線上，他的野心是開一家自己的網絡商城，但是目前的條件，他只能運營淘寶店，連天貓店都沒資質進入。
淘寶店的營業額也遠遠沒達到他的宏偉目標，即便在短短的時間內就做成了三個皇冠的水平。
他又沒有能人指點，只好孤軍奮戰，當然走了無數歪路，現如今也還在羊腸小路上跋涉着。
不過，相對於同齡人來講，他已經發達了，三皇冠的淘寶店，也是日進斗金了。
他現在手底下已經雲集了30多名員工了，他也算是小有成就了。
不過他的野心奇大，這點兒蠅頭利潤他還看不上。
因爲拼搏，他少有歇息，人也造得慘兮兮的。最近他還削髮明志了，不過，可能更大的原因是，懶得打理頭髮。
他此行的目的，就是找到一筆投資，將自己的橙色商城的計劃，慢慢付諸行動。
李凡道：“你的想法真的很好，在咱們華國市場上，這是個巨大的商業機遇。但是，我問你啊，你有資源幫你做網站麼？”
“呃……可以找公司做啊。”牛犇犇道。
“好，那你懂引流麼？”
“呃……我正在買書學習。”
“書？！別看了，沒什麼大用。我再問你，你知道現在流行的B-W-Q模式的內核是什麼麼？”
牛犇犇：“呃……”
李凡道：“我建議你啊，先以學習爲主，從小做起，先把淘寶店做到金冠，在多和能人學習學習，之後在考慮自己做商城。”
牛犇犇搖頭：“機會轉瞬即逝你知道麼？可能等我自認爲準備好了的時候，機會就早被別人搶了先了！機會不等人啊！”
李凡想了想，也是這麼回事兒。他道：“總之，你一定要找到一些人指點你幫助你，不然單憑自己和你手下的那幫蝦兵蟹將，太難。”
“我也知道，但是，你以爲我是你李凡呢？你是有很多行業精英上門巴結你，我呢，我得哭着跪着去求人，人家還不拿正眼看我。我在人家眼裡是個青澀的毛頭小子，你呢，你是著名的李老師啊！”
李凡接過空姐遞過來的飲料，將一瓶遞給他，笑問道：“那你這次打算要多少投資？”
“100萬！”
噗！
李凡噴了，“哥啊，100萬哪夠啊？都不夠塞牙縫的。”
牛犇犇愁眉苦臉的，“我要多了，人家也不給啊，你這次要多少投資？”
“8000萬。”李凡淡淡一笑。
噗！
“咳咳咳！”牛犇犇也瞬間噴了，“8000萬？！”
“嗯，先少點兒，以後不夠的時候再說。”
“你……”牛犇犇心想，這要是給自己的話，別說塞牙縫了，都能撐死自己。
空姐推着飛機餐向這邊走來，牛犇犇連忙揮手：“給我來三份。”
李凡悄聲道：“飛機餐不好吃。”
“可免費啊，大哥。”
“到中連市我請你吃飯。”
“你請？說好啦可！”見李凡點了點頭，牛犇犇又把飛機餐放回去了，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李凡唏噓，這牛同志太不容易了，如今竟然精打細算了起來。
飛機順利落地，李凡和空姐們拍了合影後，便背起包準備下舷梯。
“攝影師”牛犇犇掂了掂手裡的相機，他想：以後要是有空姐主動找他合影就好嘍。
到了中連市當然要吃海鮮了，畢竟沿海旅遊城市。
本來節目組是要宴請李凡的，不過李凡給推脫了，有一段時間沒見到牛犇犇了，他還是想和他單獨聊聊。
他們一行三個人來到了一家大排檔，叫了一桌子海鮮，邊聊邊暢飲。
李凡覺得牛犇犇有些辛苦了，19歲拉起了個“草臺班子”，白手起家，早同齡人四年踏出了象牙塔，吃了不少苦。
牛犇犇則不這麼認爲，首先他認爲他是個不甘平凡的人，其次，你李凡和張萌萌都成功了，我不想被你們的光芒籠罩。
他們又談到了其他老同學的現狀，有結婚生娃的，當然根據法律也扯不了證，算“黑婚”；有開挖掘機的，技術相當好，那小子經常吹噓，說能操控挖掘機炒飯；也有繼續準備考大學的……
最勁爆的新聞當屬兩個，都是牛犇犇提供的。其一，小華被騙入傳銷組織了，他交了個女網友，本想飛去打壘的，結果一去不回……
李凡有些憂傷，“第二個呢？”
“第二個就是，你高一時候的同桌王璐，是個精神病患者。”
“啊？”李凡一愣，“我看着挺正常的啊？”
“聽我說啊，高考失利後，他受了刺激，病情爆發了，前段時間，步行街兩個商販打架，他提刀就去主持公道了，提刀！
瘋言瘋語的，大家都嚇傻了。”
李凡不禁一縮脖子，“怎麼搞成這個樣子？”
“你就慶幸吧，他要是在高一的時候病情爆發，第一個就得主持你的‘公道’，他不是看你最不上眼麼？總說長得帥有什麼用，現在的女生太沒內涵什麼的。
你能活到現在就是個奇蹟。”
李凡回想了一下：“上學的時候他也沒什麼異常啊！有什麼徵兆麼？”
“有啊！”牛犇犇指了指正在擺動筷子的張小斐，“你記不記得，他吃飯的時候，也喜歡像小斐一樣，用筷子在桌子上畫圈。”
李凡望向張小斐，張小斐立即露出了陰森森的詭異笑容，她道：“我不是精神病！”
“少扯淡！話題太壓抑，說點兒開心的，吃飽了麼？”
牛犇犇問：“吃飽了，什麼事兒開心？”
“老闆買單！”李凡向老闆揮了揮手，然後往桌子上一趴，“不勝酒力啊！”
牛犇犇一愣，“這就是開心事兒啊？你這個喝雪碧的選手，起來付賬。”
李凡起來摩挲了一把臉，道：“說正事兒啊，明天投資界這幾位大佬，你瞭解麼？你有主攻方向麼？”
“瞭解啊，但都是百度的資料。主攻方向是老於。”
“百度資料那是遠遠不夠的啊！”
“那怎麼辦，我又不認識他們，除了你未來岳父顧萬里。”
“你聽我給你說啊，我未來岳父對互聯網創業很謹慎，他喜歡實體創業，你不用惦記他了。
老於呢，互聯網資源豐富，但是外界不知道的是，他是個極其保守的人，你這橙色商城他估計接受不了。
老馬呢，人家是網商，未必支持你，收購你倒是有可能，但是，你現在連被收購的東西都沒有。”
牛犇犇心灰意冷，“我本來是奔着老於來的，這下看來，沒戲了。”
“別灰心，這一期有個投資人叫做維多利亞。”
“外國人？”
“對，外國人，著名球星的女兒，維多利亞集團的千金，京大的同屆學生。她，你要做好功課，努力爭取一下，也許會成。”
牛犇犇道：“也是，外國人思想開放，不至於談X色變。”
李凡搖頭，“不是這個原因。”
牛犇犇：“難道她也有打開華國保健品市場的野心？”
李凡繼續搖頭：“也不是這個原因。”
牛犇犇皺眉：“那爲什麼爭取她？”
“她好忽悠！”
“……”牛犇犇停頓了幾秒，“她一定有智囊團的，能坐在那個位置，一定不是白坐的！”
“我逗你呢！現在開個玩笑你都當真的聽啊？”
牛犇犇嘆了口氣，“哎，童真已泯！”
這頓飯吃到了9點多鐘後，他們又去海邊走了走，纔回到酒店休息。
李凡回到房間，給維多利亞打了個電話後，才躺在牀上沉沉睡去。
睡夢中，他還夢到了高一時候的同桌王璐，王璐提着把菜刀繞着操場狂追他，邊追邊喊：“讓你這麼帥？憑什麼你這麼帥？帥有什麼用？”
他便邊跑邊求饒：“我錯啦，我帥我有罪……”
牛犇犇狂喊：“快跑啊！”
教學樓各個窗口露出了一羣女生腦袋，她們呼號着：
“不要傷害他！”
“你傷到他我跟你玩兒命！”
“不要啊！”
“亞麻die！”
……
李凡跑着跑着就起飛了，飛起一米多高，彷彿情急之下練成了絕世輕功。
也就在這個時候，他從睡夢中驚醒。
“嚇死我了！”李凡猛然坐起，擦了擦汗，然後自言自語地道，“亞麻die？”
他一拍大腿，悔啊！這個夢接下來，應該是場風花雪月！
李凡突然心生一種莫名的惆悵，畢業快一年了，高中同學們再也不是校服飄飄的年紀了，不知道能否再看到他們天真純潔的樣子了。
時針指到2點半，李凡拿起手機，在班級羣裡發了一條：暑假，班級大聚，日期待定，願全員參加。
李凡剛要躺下睡覺，羣裡的幾隻夜貓子秒回：
“誰請客？”
“什麼流程？有大bao健沒？”
“K歌給安排公主麼，凡哥？”
“金莎莎KTV好，妹子相當可以。”
“先去摁腳吧，凡哥。”
……
李凡瞪大了眼睛，果然啊，再也看不到他們天真純潔的面龐了。
想當年，這些話都是揹着女生說的，現在……都他媽拿到明面上來了！
哎！
就沒有純潔一點兒的回覆麼？
李凡等啊等，看得眼睛都直了，也沒等到一個正經說話的。
有同學在吉森大學讀書，他道：“你們說的金莎莎KTV就在我們學校附近，那裡的女經理，和咱們小玲老師長得像極了，聽小董說好像是親姐妹？”
“真的麼？”
“我沒去過那家K歌啊，明天就去看看！”
……
就在大家討論那個女經理的時候，羣裡有人“真相”了。
陳年老酒：那個女經理根本與小玲老師沒有任何關係！
陳年老酒一真相，大家瞬間保持沉默。
2秒鐘後，聊天頁面顯示一條系統提示：陳年老酒撤回一條消息。
李凡率先問好：“陳老師好！”
其他人跟風：
“陳老師，想死你啦！”
“陳老師，暑假就去看你！”
……
陳老師發了一個憨笑的表情，自己找補了一句：你們說的地方我沒去過，但我知道，小玲老師是獨生女。
衆人不知道怎麼搭這茬，不過有人突然發了個“捂嘴偷笑”的表情。
大家一看，是小玲老師發的。
只不過，這個“表情”秒撤。
……
春城，某間臥室。
師孃正在拷問：“老陳啊，金莎莎的姑娘漂亮麼？”
老陳一本正經地道：“我又沒去過，我哪知道？我人民教師能去娛樂場所麼？”
“你可拉倒吧？人民教師就不能K歌啦？你還說你沒K過歌？你沒陪你老同學去過？”
“去是一定去過的，但沒找過公主。其實公主服務很正規的，就是幫着倒倒酒水啊，點點歌啊，現在乾淨着呢。”
“那你的意思是，以前不乾淨的時候，你沒少逛？！”
“沒！沒！絕對沒！啊，疼！”
老陳第二天是包着紗布去的學校，他可冤枉死了，他自認爲自己是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啊，都是聽說的，聽說也有罪嘛？
就在他滿腹牢騷的時候，李凡的電話打來了。
“陳老師，您最近可好啊？”
“好！相當好！事業順遂，生活美滿，哈哈！”
陳老師頂着額頭的紗布，哈哈大笑着走向了教學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