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我不看新聞。”段歡歡怯怯地道。
李凡問道：“平常喜歡什麼？”
“看書。”
“除了看書呢？”
“除了看書……呃，買書。”
“除了‘書’呢？！”
陡然變高的李凡的聲調，嚇得段歡歡弱弱地道：“呃……整理閱讀筆記。”
李凡抱頭並差些痛哭，“你的世界裡，有沒有其他彩色的繽紛的事情，比如說談男朋友啊，當然也可能談女朋友啊，去遊樂場啊，看思密達啊……有麼？”
段歡歡默默搖了搖頭。
李凡再問：“那你不會連偶像都沒有吧？得，不用想了，更不會追星了。”
“我追啊我追啊！”段歡歡突然喜道。
“啊？別逗，你追誰啊你？”
“我追你啊，你是我偶像啊，是我唯一的偶像！”
李凡笑道：“這還差不多，算你有品位。”
段歡歡難得地主動說話了，“我特別崇拜老師的，您所有的文章和書籍我都看了很多遍，甚至您編的《甲骨文史》我都收藏了。”
得，又是書。
李凡深吸了一口氣，“歡歡啊，你這20來年也沒幹別的吧？究竟讀過多少本書？”
“呃……”段歡歡從書包裡翻出了一個綠皮筆記本，這筆記本充滿了歲月的痕跡，她將筆記本遞給李凡，“老師，這是我記錄的讀過的書籍。”
李凡接過來細細一翻，整個筆記本里擠滿了書名，閱讀日期是從06年開始的，也就是她剛上小學的時候，便做讀書記錄了。
李凡從頭簡要地翻到了末尾，合上後，就昨天的問題又問了一遍，“歡歡，告訴我，你想不想成爲作家。”
“我？我不行啊。”
“我問你的不是行不行，而是想不想！你的衷心到底是什麼？你要說出你內心的想法。
如果你想成爲作家，我會給你制定作家的培養計劃，如果你想成爲文學評論家，我也會尊重你的想法，培養你甄別審美能力。
尊重你們的興趣，因材施教，定向培養，這是我要做的，而你們，要告訴我你們讀研的終極目標是什麼。”
“我……那我想當作家。可是，剛剛吃飯的時候您說了，要看看我的藝術想象力，結果，您也看到了，我是常規型的，和您那個朋友真沒法比，她真的好厲害啊，所以人家是漫畫家，我永遠成不了。”
“張萌萌誰能比得了？她是我見過的最有藝術天賦的人。但藝術想象力是作家的天賦之一，又不是全部。作家類型有千萬種，張萌萌那種其他人不用想了，她天賦太高，你也可以理解爲腦回路不正常。
我對你的建議是，你書讀得夠多了，你需要放下課本。你現在迫切地需要融入生活，感知人生。你開學前還回家麼？”
“不回家啊，我有一攬子讀書……好吧，我不讀了。”
“我讓我助理空閒的時候陪陪你，你自己也出去多逛逛。你要記住，書上讀來的都是別人的感悟，但那始終是別人的。
當你真的去經歷一番的時候，你會發現，之前你很尊崇的作品，其實滿是錯誤。”
“好的，老師。”
坐上車，李凡又開始點評了一下張萌萌的那幾條創意廣告，給段歡歡分析了一下爲什麼人家的創意好。
“特大號的bi-yun套的廣告，爲什麼要做成三雙皮鞋踊躍前進的動畫？懂的人秒懂，不懂的人會很疑惑。”
段歡歡好奇地道：“對啊，我現在還沒想通呢。”
“男人有第三條腿，懂了吧？”
段歡歡大吃一驚，“男人還有第三條腿？”
李凡白眼一翻，氣死了！讀書讀傻了屁的了。
李凡想起了一條新聞，這新聞中說，一對博士夫妻結婚後，因爲xing知識缺乏，一個月沒那什麼。看來這種離奇的新聞，未必不會發生啊！
可是，人是有生物本能的，一點兒xing知識沒有的話，互相探索也探索明白了吧？很難麼？不就是給螺絲找個螺母麼？
段歡歡想了想，“老師我明白了，難道尾骨是男人的第三條腿？可爲什麼啊？”
“你……我被你打敗了，我現在以老師的身份命令你，你以後的任務是逛商場、看新聞、看腦殘劇，等等吧。”
段歡歡見李凡氣呼呼的一臉的生無可戀，她悲悲切切地道：“老師，我還是太笨了，讓您失望了，對不起您。”
“你不是笨，你是和社會脫軌了，我要把你拉回到現實世界中，這樣對你做學問也好，個人生活也好，只會有益處。”
“謝謝老師，那第三條腿究竟是什麼啊？”
“回去自己百度！說回剛剛的廣告，爲什麼那條廣告好，因爲不管你是秒懂還是不懂，三雙皮鞋將會成爲你記憶裡深深的烙印，太獨特了，你忘不了啊！
你想，一般的bi-yun套廣告不過是類似於傑世邦‘極致輕薄，看不見的浪漫’這類的，這類廣告是沒有吸引力和記憶點的，這在傳播學中，呃，對了，我不是傳媒學院的老師，不教你了。”
“老師你真全才。”
李凡一笑：“我的未來兩年，應該只教你們四個人了，還有個小子暫時我沒看到，我希望你們每個人都成材。”
“老師，咱們開學後的課題定了麼？”
段歡歡終於不再被動地“嗯！”“啊！”“哦！”了，終於主動問了個問題。
“我要帶你們研究一個新的領域，帶領你們開墾一個新的文學流派。”
“啊？什麼啊？”
李凡慢慢地吐出四個字：“荒誕文學。”
“荒誕文學？”
“嗯！其實世界各地文學中，是有我所謂的荒誕文學的影子的，咱們的戲劇《牡丹亭》也有荒誕基因。我們的任務是，開創並壯大荒誕文學流派，規範創作精神內核。”
段歡歡喜悅得有些坐不住了，老師剛剛說的這是什麼啊，這是又一次的開宗立派啊！而作爲老師的門生，他們四個人將會是老師堅實的擁躉，在老師學術光輝的照耀下，他們四個人將爲老師擂鼓助威啊！
與有榮焉！與有榮焉！！
瞧瞧，這妹子到這時候想的竟然是與有榮焉，而不是自己要藉着老師的光芒在文學界嶄露頭角。
由此可見，這種根深蒂固的自我否定心理，會全方位地影響一個人的性格。
段歡歡這下終於“歡歡”起來了，她一邊往出翻筆記本一邊道：“老師，我們怎麼配合您做這個課題，我們要做什麼提前的準備？我今晚回家要讀什麼書？您說，我記一下。”
李凡的臉瞬間黑了，又跟我提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