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2、適得其反,變成修羅
謝雲舒眼珠一轉,嬉笑道:“那你身上是不是也有股味道,一陣風吹過,敵人就發現你了!”或者是敵人和他相互臭,用他們男人身上的味道。冰@火!中文
沈策並不介意她所說,回想片刻道:“在叢林裡埋伏半個月,又溼又熱,大家身上都會有味道,不過不會很明顯,叢林裡的味道也很重。”那些崢嶸歲月,現在想想,已經很遙遠了。
她好奇問道:“哪裡的叢林?”在叢林裡生活,肯定很難受吧,也不知他經歷了些什麼。
他簡潔道:“緬甸。”那片充滿危險的叢林,他在那裡留下了汗和血,帶回的是榮譽和傷疤。
月光清明,謝雲舒看出他表情的細微變化,猜測他應該是提起往事而唏噓。追問:“你去那邊埋伏了幹什麼?”天朝沒有跟緬甸發生什麼啊,他怎麼會去那兒。
沒有去過的人,是永遠不會了解在莽莽林海中生存和戰鬥的艱難的,單是溼熱的天氣和隨時會爬到身上的蟲子和蟒蛇就能輕易要人命。別說敵人更熟悉地形,也攜帶着不錯的武器。
沈策看看她,心無城府、蹦蹦跳跳的樣子,一看就是沒經歷過大自然的磨礪,答道:“準確的說是去抓毒販,在姐告口岸的邊境叢林。”姐告,在傣語裡是什麼意思,他都記不清了。
謝雲舒對他的傳奇過往十分感興趣,再開口道:“毒販?後來抓到了嗎?”這個領域她從前還真是一無所知。
他淡淡道:“爆頭了。”
“抱頭?什麼意思?”她歪頭看向他,感覺他的面龐比之前更嚴肅了,黑漆般的眸子看不大清楚。
他解釋:“就是用狙擊槍,一槍打破了頭,腦漿四濺。”然後不管是毒販屍體周圍還是自己的眼前,全是一片鮮紅,那樣的慘狀,在從事這一任務的初期曾深深折磨着他,不管怎麼說那都是一條生命。但後來他還是挺了過來,因爲戰鬥還沒有結束,他的戰友需要他保護、配合,否則,下一個倒下的就是他的戰友或者他自己,危急的時刻不准許他有一刻懈怠。
“……”謝雲舒呼吸一窒,愣在了原地,胸腔起伏。
沈策,原來你是個修羅,你真的殺過人,說起來毫不避諱,毫不動容。
他站近她一步,關心問道:“你怎麼了?”莫非她又想起那次血腥的經歷?這可不好,自己不該多說的。
謝雲舒擡頭,盯着他問:“你殺過多少人?”殺/人,這個詞她聽起來覺得太遙遠了,從來與自己無關的樣子。
沈策不敢跟她說,因爲對於她這樣的普通姑娘來說一個和十個的差別不大,都是非常血腥的事情。回道:“記這個幹什麼。”
沒想到,他的這樣一句含糊的回答,引起了她更大的反應。謝雲舒退後一步,定定看了他幾秒,隨即彎下了腰,一陣乾嘔,痛苦道:“我感覺噁心。”那夜綁匪的鮮血似乎又在空氣中彌散開了,甜甜的溫熱的腥味。
沈策知自己這次是失策了,本想建立起她對自己的信任,卻一時說多了,弄得她觸動傷疤。沉聲道:“是我說多了,我們回去吧。”
“你不繼續巡視了?”她不想再跟這修羅走一起了,不管他是不是滿身正氣,她都會怕他。
他環視一圈四周,道:“巡完了,除了我們沒其他人。”她都這樣了,怎麼還想着巡視的事。
“那快回去吧。”話畢,她都沒管他,自顧自大步走向前院。
沈策知她聽後難受,追上她兩步,開解道:“其實解決毒販也算一種爲國效力,他們販賣的毒品對社會危害很大。”
“可是一槍就……唉,別說了。”她搖了搖頭,自己問太多了,自尋煩惱。
“恩。”他低低應一聲,看着她消瘦的背影,和急急逃開的步伐,心中輕嘆一下。原來殺/人對於她來說這麼可怖,多想想都會怕,那自己這個舐刀舔血的人物,她肯定也怕了吧。
喬燁坐在客廳,一陣猛敲門後,馮管家開了門,她便從外面匆匆進來。
他站起身迎接她,卻發現她臉色不太好,投進他懷裡低低喚一聲:“老公……”逃開了複雜過去的沈策,她瞬間覺得眼前的老公溫良無害多了。
也不能直接問她爲什麼不高興,他只能先裝作無事道:“散步回來了,月光不錯吧。”
謝雲舒蹭蹭他的胸膛,喃喃道:“老公,我想睡了。”躲進溫暖的被窩裡,就不會害怕那些叨擾自己的驚懼了。
“好,咱們上樓洗臉。”喬燁不解,她平時不會在這個時間就睡覺的,是出去走累了還是沈策惹她不高興了?
她向他擡起手臂,嘟囔道:“我要你抱。”
“行,我抱你上去。”喬燁連遲疑都不敢,知道她這反應肯定不對,卻還是果斷將她橫抱起向樓上走去。
謝雲舒窩在他懷裡,聞着他身上清新熟悉的味道,整個人放鬆不少。她不想再讓沈策保護了,因爲他很冷血。她要讓喬燁保護,他纔是最值得信任的。
兩人草草洗漱完便窩進了大牀上,喬燁安靜陪着她,覺得她在睡前一定會跟他說什麼,因爲她是藏不住事的性格。
果然,沒過一會兒,被子下窩着的她便小聲喊他:“老公。”
“怎麼了?”喬燁斜靠着牀頭,撫着胸膛上趴着的她的後背。
她的聲音怪怪的,踟躕道:“沈策殺過人。”而且數目他還沒記。
喬燁一頓,原來是這個嚇到她了,下一秒問道:“什麼人?”如果沈策真的是殺/人犯,早就亡命天涯逃跑了吧,怎麼還這麼悠閒和坦然。
“毒販。”可是毒販也是人啊,竟然被他瞬間打爆了頭。那場面肯定是她想象不出的恐怖。
聽到她的回答,喬燁心底瞭然一笑,寬慰道:“這個挺正常的啊,他是軍人,解決壞人是他的職責。”毒販很多都是窮兇極惡,沈策爲民除害也是情理之中。
她在他懷裡擡起頭,皺眉道:“可是他竟然說不出數目,那該是多少人。”而且他都沒補充說明,比如沒超過五個之類。
喬燁被她認真的表情逗得微笑,擡手爲她撫平皺着的眉頭,輕笑道:“他逗你的,這你也信?”殺人如麻的人怎麼可能如此大隱隱於市呢,怕是心理上都不好了。
她否認:“可他跟我說什麼都很認真,不像你逗我的樣子。”就像喬燁老是逗她,卻永遠不可能在這樣大的事情上逗她一樣。
他寵溺笑着將她摟緊,“你好笨的,我逗你的時候你不也發現不了。”沈策要跟她說以前的事蹟也肯定是說光榮的,怎麼會跟她說血腥的,可見她是把玩笑信以爲真了。
謝雲舒卻死咬着沈策殺過人的事情,畏懼地呢喃:“老公,原來他的身手都是用別人的鮮血練出來的。”難怪他下刀時沒有一絲遲疑,都不像是在傷害血肉之軀。
喬燁拿她沒辦法,知她鑽牛角尖裡去了。耐心道:“那是是壞人,當然需要懲治。”
她把頭埋在他睡衣間,汲取着他的溫暖,小聲道:“老公,你沒有被鮮血噴在臉上,你不會懂那種慘烈。”沈策腳下鎮着不知數目的生命,他理所當然也能鎮得住她這個小女子,她被矇在鼓裡太久了。
喬燁陪着她在牀上窩了半晌,睡意漸漸濃厚,挪進被子下平躺,手臂將她攬過在胸前相對,撫慰道:“沈策是個正義的人,他的過去我們也不用追問。不想這個了,好好睡覺吧,明天我還要早起呢。”
謝雲舒覺得自己都想得累了,乖乖點點頭,“恩,抱着我。”窩在他身側,聞到的全是他的味道,是暖暖家的味道,她也就沒那麼怕了。
他伸手關掉牀頭燈,低頭吻吻她的額頭,溫柔道:“老婆,晚安。”具體的事情,他以後再問沈策吧,他也該弄清楚的。
“晚安。”她的聲音變得懶懶的,累了一天,睡吧。
凌晨,沈策久久站在窗前看外面的夜涼如水。
月光投在他的舊時領徽上,他用滿是繭子的手指摩挲,就如從前在傷痛難眠的夜晚給自己打氣一般。
原來軍人也有不被普通人理解的時候,而他在此之前都是隻有信念與職責,從沒想過類似的多餘問題。作爲軍人,服從命令便是天職,不允許他質疑,也沒有時間質疑,因爲下一秒毒販的子彈就可能打在他腦袋上。
外面客廳裡傳來小貓的叫聲,細微、柔弱,像極了它的主人。他好好漸漸明白了點,對於她這樣感性的小生靈,殺戮總是可怖的,她沒經歷過殘酷,不知道惡爲何被稱爲惡,所以會對惡手軟。
她可以繼續無憂無慮下去,他卻不行。他的失誤已經讓她受過一次傷,他決心護她周全,所以他不能放鬆絲毫警惕。如今她怕他了,那他就試着讓她改觀,總之,不能被她疏遠。
沈策這樣想着,整個人也輕鬆了點。月已偏西,他細聽聽窗外的動靜,在腦子裡調整下棋局,思索了之後的走向,才上牀慢慢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