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堤寒孤寂除夕夜 四
南宮俊笑罵道：“扯個毛的蛋哦！你也不怕扯掉了哦！”
陳黃鷹道：“去你個蛋的，大哥結實着呢！哎？吳翼，你他孃的這是在哪啊？怎麼你身後還是大江？你沒在你屋裡陪你師父啊！”
一聽到陳黃鷹提起自己的師父，吳翼的心情瞬間又失落了幾分，故作輕鬆道：“我師父不知道野哪去了，老子就放羊了，自己出來玩。我現在在長江邊上呢，等着看煙花。”看看時間，已經十一點了，遠處的天空已經炸開了鍋，但是長江邊上卻還沒有什麼人放煙花。
龍進道：“咦？吳翼，你自己一個人過年？”
吳翼笑了笑道：“是啊！我師父不靠譜，連個陪我的殭屍都沒留下，老子只能自己一個人過年了唄！”一陣冷風吹來，卻覺得那股寒意滲入了心底，渾身都跟着涼了起來。
一個人過年的滋味，真是不好受。
南宮俊道：“吳翼，要不你來我家過年吧，我家正準備年夜飯呢，過來一起吃啊！”
吳翼道：“算了，我就不過去了，我還等着看煙花呢！”隨口扯了個謊。“上大學之前，每年除夕我都在長江邊看煙花，一年不看就不舒服。”
人家一家團圓聚在一起，他一個外人怎麼好意思去湊熱鬧？倒不如自己一個人在這冰冷的堤壩上，獨自過着屬於自己的孤寂除夕夜。
見吳翼堅持不來，南宮俊也便隨他去了。四個人又閒聊了幾句，龍進、陳黃鷹和南宮俊便被各自的家人叫去吃年夜飯了，只剩下吳翼自己對着寂靜的電腦屏幕發呆。看看時間，已經馬上就到零點了，吳翼隨便挑了個在線直播春晚的網頁，打開時正好看到主持人們正與全國觀衆開始新年倒計時。
“五、四、三、二、一！”
“咚——”
“砰！”
新年鐘聲敲響的一瞬間，一朵燦爛的煙花也同時在吳翼的眼前綻開絢麗的華彩，那七彩的光芒映在吳翼的臉上，卻只照出了無盡的落寞。想想視頻中龍進身旁他的父母和兩個姐姐圍成一圈打麻將。陳黃鷹身後他的父母帶着陳夜鶯一邊嗑瓜子一邊看電視，南宮俊身後是南宮均在教他們的父母包餃子，每個人的家裡都是那麼熱鬧，唯獨他的身邊只有這一臺電腦和一片冰冷的江水，以及越來越覺刺骨的風。
哪怕此時突然出現一隻年獸來找他麻煩。他都會很開心地和它大戰三百回合。再請它吃頓肉。
看着那朵煙花殘留的煙痕，吳翼不知爲何突然想到了遠在苗疆的阿蘭。如果她的母親還在的話，現在是不是正帶着他一起打電話給阿蘭拜年呢？
想到這裡，吳翼掏出手機調出阿蘭的電話號碼。猶豫了半天最終還是沒有撥出去。如今阿蘭應該是在陪着她的姐姐吧，他這個孤獨的人又何必去打擾她們呢？
他的孤獨，不應該傳染給別人。
“你倒是很悠閒啊！”
熟悉的聲音自身後傳來，吳翼聞聲身體一僵。那是龍夢凌的聲音啊！她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急急回頭望去，入眼只有一片漆黑的空曠。別說人影，就連鬼影都不曾見到半個。吳翼怔了一怔，隨即暗自苦笑。她有張凌和胡逸之陪着，又怎麼會跑到這冷冷清清的長江堤壩上來？一定是他太過孤單了，孤單到出現了幻聽，以爲她也會如他一般寂寞。
即便她無人陪伴，她也斷不會來到這裡，她只會獨自臥在花牀之上自斟自飲，又怎會來到這裡看這一片寒水倒映世間繁華的餘煙？
一縷淡淡的清冷玫瑰的花香絲絲縈繞在鼻端。吳翼用力搖了搖頭，心想這一定是幻覺，把這古怪的感覺從腦海中驅逐出去，便不會再以爲她真的來了。
輕輕嘆息一聲，吳翼轉回身來想着看完煙花就找個電影來打發時間。一擡頭卻見一個窈窕的身影正背對着他看着長江對岸天空中絢麗的煙花。一襲青色錦緞多繞曲裾，配着一件淡青色輕紗的大袖衫，隱隱勾勒出纖柔的身姿，不是龍夢凌又是誰！
吳翼嚇了一跳。驚叫道：“龍……龍夢凌？你……你怎麼會在這裡？你怎麼進來的！”他明明在這裡設了隱身結界的啊！
龍夢凌輕笑道：“你覺得，你的結界和龍進的結界可以相提並論嗎？像這麼脆的結界。根本就瞞不過我的眼睛。”隨手在結界壁上一點，淡淡青光流轉中，結界瞬間加強了百倍。
吳翼奇道：“張凌呢？胡逸之呢？怎麼你一個人跑到這裡來了？”
龍夢凌道：“張凌陪馬蓉嬉回家過年了，胡逸之我讓他和他那幫兄弟聚會去了。我一想便知你定是自己無聊，所以過來看看。”
吳翼道：“你怎麼知道我是自己一個人？”
龍夢凌道：“茅山派無名子向來不靠譜，即便他在山上，你們兩個一起過年也和沒過年沒什麼兩樣。更何況，你們四個上網聊天的時候我也在，我看到你是自己一個人在這裡了。”
吳翼一驚，急忙打開qq聊天對話框查看。他記得剛纔羣裡只有他們四個人啊，龍夢凌是什麼時候進羣的？
龍夢凌淡淡道：“別找了，你是找不到我的。我是利用了另外一種方式看到你們在羣裡視頻聊天的，我根本就沒進羣。”
吳翼聞言，默默收回手來，心裡暗自慶幸他們沒有在羣裡聊關於崑崙山的事情。否則，他們偷偷前往崑崙山的計劃便瞞不住了。
偷眼看了看龍夢凌單薄卻堅韌高傲的背影，吳翼總覺得心裡很不是滋味。龍夢凌這麼幫他們，而他們卻要瞞着她單獨行動，總覺得這樣做很對不起她對他們的幫助。
靜默半晌之後，龍夢凌忽然轉過身來，將一盤還在冒着熱氣的餃子遞到吳翼的面前：“吃吧。”
吳翼一愣，擡眼看着龍夢凌精緻面孔上難得浮現出的一絲略帶溫暖的笑意，只覺鼻子一酸，幾乎就要掉下淚來。他長了這麼大，第一次有人在大年夜將一盤熱乎乎的餃子遞到他的面前，對他說一聲“吃吧”。
顫抖着接過盤子，吳翼抓起筷子緩緩將一個餃子放入口中。三鮮餡的花邊餃子帶着正合適的溫度，在口中綻放出極鮮美的味道，好吃得幾乎可以讓人連舌頭、牙齒全都一起吞下去。吳翼知道這定是龍夢凌親手拌的餡又親手包出來的，心中忽地一暖。
從小到大，一直都是他在單方面地關心別人，只因爲他太過孤單，想用這種付出換來別人短暫卻又並不堅固的友情。他始終一心一意地對待朋友，但直到上了大學，他纔算是明白什麼樣的纔是真正的朋友。想想當初在社會上流浪的那幾年，不管是在夜總會中，還是在紡織工廠裡，亦或是在網吧，他對每個人都是那樣坦誠相待，對每一個向他求助的人都盡最大的努力，甚至有幾次爲了幫助所謂的朋友落得身無分文，去找另外的所謂的朋友想要借宿幾夜，卻都被人婉拒了，落得流落街頭幾乎就要沿街乞討。一次次地被那些所謂的朋友打擊傷害，但他卻還是保持着最初的那份熱心，依然相信自己的付出終會有回報。
可是，不管他怎麼付出怎麼努力，得到依然只有旁人的冷淡，他們可以接受他如驕陽般的溫暖風險，卻偏偏吝嗇那一絲絲的餘溫。哪怕是他曾經最愛的那個人，到最後留給他的依然只有一個冰冷的背影。
在這個世界上，他所追逐的那一絲溫暖，就如同人人傳說卻又沒人親眼見到過的神話故事，遙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