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身上都帶着回元丹,但是那只是外物,對此時的人類修士來說,大概再沒有比一個靈氣充裕之地更能讓他們感到心安和親切了。
所以那邊蕭一陽才一說完,後面的人幾乎立刻就放鬆了最後的戒備,迅速向裡衝去。
飛進窟窿的一刻,趙羽立刻就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讓他感到格外舒暢的氣息,正是在仙界最常感受到的靈氣,而且極是濃郁!雖然遠處還盡是一片黑暗,但趙羽竟然生出一種回到家中之感。
其他人也全都如此,有些人甚至情不自禁發出了一聲輕呼。
這一刻,趙羽更加確信,這裡興許真的有他們這些人的造化。
“大家一起照明吧,先下去看看。”周行諒道。
“好。”衆人紛紛適應。
十五各展神通照明,於是一團團光華便從人羣向外擴散開來,如同四散飛開的螢火蟲,照亮了殿中更大的區域。不過,這偏殿實在是太高大了,暫時依然照不到地面。衆人迅速向下降去,很顯然,那些魔族早晚也會進來,事先找好地方藏好才最穩妥。
終於,寧衝的青彤劍先一步飛到了下面,讓所有人看到了殿中地面上的情景。
嗯?!
看清的一刻,所有人都是一驚,有的皺眉,有的則立刻戒備起來。
青彤劍的青光照亮了大約三四丈範圍,朦朧的青光之中,可以看到地上竟散落着幾條斷肢!
不過,那顯然不是人類的斷肢,也不是魔族的,而是某種體型較大的野獸或靈獸的。此時那些斷肢上大多落了灰,看不真切,但是隻看其形狀和散落方式就能感覺出當時戰況的慘烈。
這又是怎麼回事?
靈氣依然濃郁,但所有人都小心了很多,繼續緩緩向下降去。
隨着距離的越來越近,更多人的神通先一步飛向了地面,黑暗的殿底一片片被點亮。
這一刻衆人更爲震驚,因爲再看到的已經不僅僅是斷肢了,還有頗爲巨大的靈獸屍骸!
但是,就在這時,眼尖的樑小雅突然就道:“好像不是真的靈獸。”
其他人全沒反應過來,小姑娘也意識到自己的話有問題,便繼續道:“它們像是傀儡。”
“傀儡?!”
趙羽立刻讓一柄炎劍飛向下方的一具屍骸,並瞪大眼睛看了過去,細看之下果然發現了問題。那屍骸乍一看像是一頭巨犀,但是,它的身體輪廓太僵硬了。傷口處最爲不正常,並不像是正常的撕裂傷,倒像是凍成冰後被硬生生掰出來或者砸出來的,可它們顯然並不是冰。
巨犀、巨象、猛獁、雄獅,全都如此。
很快衆人就飛到了到地底,這下完全可以湊到跟前去看,甚至摸上一摸了。趙羽膽大,直接摸向了身邊的一條不知道什麼靈獸的腿。
很硬,全無半點腐朽之感,趙羽想要挪動它,卻發現沉得要命。乾枯的血肉之軀根本不可能有這麼重,這肯定就是傀儡了。
但是……
此刻所有人都有一個疑問,那就是在都天仙界所謂的傀儡其實只是那種逗小孩玩的民間工藝,一個傀儡能有一尺來高就不錯了,可眼前的這些呢?隨便一條傀儡腿就比人還大了!這些倒更像是雕像。
可有誰會對這些雕像過不去?看它們的傷口,那明顯是在激烈的戰鬥中造成的。到底是有人曾瘋狂地攻擊這些雕像,還是它們其實根本就是會動的,是巨型的傀儡?!
他們來到這裡本就很詭異,遇到的這個宮殿卻透着一股子更加詭異的氣息,一時間竟沒人敢做出判斷。
“是傀儡。”儲物手鐲中的景哥兒以震驚的語氣向趙羽道。
“噢?”
“景哥兒也曾研究過傀儡,但是所需的學問浩如煙海,最終便以失敗告終。其實在都天仙界的歷史上不乏人研究傀儡之術,但從來沒有形成一個完整體系,也從來沒有人做出過真正能用於戰鬥的傀儡。”景哥兒繼續道。
趙羽驚道:“那你的意思是說,這些都是可以戰鬥的傀儡?”
“很顯然。”景哥兒也有些不甘地道。
“那會是什麼人所爲?”趙羽又問。
“這處遺蹟已經矗立在這裡不知多少年……這裡可是魔族,說不定還是魔族腹地,應是仙界歷史上的大能者了吧?”景哥兒沉吟道。
“可他們來這裡做什麼?”
“不知。”景哥兒搖頭道。
與此同時,其他修士中也有學識淵博者震驚地說出了同樣的猜測。而沒聽說過的莫不雲裡霧裡,還有戰鬥傀儡這種東西?在仙界時怎麼從來沒聽說過?也沒聽說仙界的歷史上有過。
然而,除了戰鬥傀儡之外,他們是真的找不到更加合理的解釋了。
“先不要討論這個問題了。大家小心些,散開查探。”周行諒道。
“好。”
衆人落地處在偏殿的東北側,此時便立刻散成一條弧線向着西南方推進。
趙羽左邊是令狐墨,右邊是李天,處於弧線中間偏右的位置,一邊向前飛行,一邊低聲說着話。
“令狐……”趙羽開了口,但喊了一聲之後又發現不知如何說起。
李天也看出了問題來,令狐墨肯定是不願意接受任何外人的恩情的,但是,慈恩和尚卻犧牲了自己救了令狐墨……換了別人肯定心裡全是感激,但是,恐怕令狐墨心裡還相當的難受、惱火,不知如何面對。她是一個嚴格按照自己的處世風格生活、行事的人,不願與外人有交集,大概從來沒有做出過一下子承受別人如此大的恩情的準備。
那種感覺,就像是救她反而救錯了。
冥道的交換原則在她那裡其實一直都適用,趙羽、李天、丫頭和她生活在一起,有機會對她好,她纔會反過來接受他們三人,也對他們好一些。而外人,她則全都主動拒絕別人的好意。可這一次,慈恩真的是強行打破了她的人生準則。
她感激,但無所適從,一個已死的人,這恩情顯然得欠一輩子,還都沒法還。她平時愛乾淨,可誰又知道她的心靈潔癖更甚?哪怕她自己並不是那麼純潔,但至少是純淨的,現在……
向來喜歡在開玩笑中倒貼的趙羽不瞭解令狐墨,反倒是已經有了心上人再也不會喜歡上別人的李天才瞭解她,所趙羽沉默之時,李天便說出了一句有些違心的話:“你可以向法嚴宗報恩。”
慈恩和尚何曾施恩圖報?但李天卻把那件事說的像是一場買賣,甚至是對令狐墨的強行要求,這便是他的違心之處。不過他依然沒有心結,因爲他這時爲了讓令狐墨解開心結才說的,而且根本沒外人聽到。
令狐墨終於轉過頭去,向着李天的方向看了一眼,點頭道:“嗯。”
她其實有話沒說,那就是她其實連法嚴宗也不想去,她只想按照自己所規劃的軌跡所喜歡的方式生活。但是,爲了還債,爲了洗乾淨自己並不純潔但卻純淨的心靈,也只能向法嚴宗報恩了。
當然,一切都要以能活着回到仙界爲前提,希望能在這處遺蹟裡找到生機吧。
不知不覺中,十五個人類修士形成的弧線已是越來越大,相鄰的人之間的距離已經擴大到了二三十丈,最左側的人終於是到達了偏殿的南牆壁。十五人繼續向西推進,不過不再進一步分散,而是北端的放慢速度,南端的加快速度,最終形成了一條直線,向前平推。
通道、小門是他們的目標,但是,卻遲遲沒有看到。
偏殿實在太大了,哪怕每個人都祭出了神通照明,也依然看不到偏殿的西端盡頭在哪裡,遠處完全是一片黑暗。
地上全是傀儡的斷肢、殘骸,幾乎都要把人看麻木了。
然後毫無徵兆地,忽有人驚呼一聲停了下來。
“麒麟?!!”
之前看到的殘骸莫不是常見靈獸的,此時,那修士卻是在前方的地上看到了一個頭如龍,身如鹿卻覆滿鱗片的三丈大小的殘骸,絕對是麒麟無疑!
此人雖不是四大巨頭的,卻剛好是個學識淵博的,對人類歷史上有修仙者製造傀儡的事蹟瞭解一些。戰鬥傀儡可不是想造成什麼樣就造成什麼樣,外形應當於實力、本領相匹配纔是。眼前地面上的這個竟是麒麟形的傀儡,其實力莫不與麒麟相對等不成?不對,再完美的傀儡實力也要遜色於真正的靈獸,一般的麒麟都是八階靈獸,那麼,這個傀儡的實力其實應當對應七階或六階靈獸?
那也相當了不得了好嗎?傀儡是可以大量製造的啊!
消息立刻向兩邊傳開,很快所有人都知道殘骸中竟有一個麒麟形的。
但是,很快更驚人的出現了,至少四個人先後看到了同一條龍形殘骸!
如果說之前的殘骸都已是死物全無氣勢的話,那麼這一條龍形殘骸就簡直還帶着生前的餘威!它竟長達數十丈,身體有如一個房間般粗,全身各處都由純黑色的金屬鑄就,雖然已經完全躺在了地上,身上遍佈猙獰傷口,卻給人一種隨時都可能醒過來擇人而噬之感!
正是這一龍形殘骸的出現,嚇得衆人連敢大聲喘氣的都沒有了。
繼續向前,又是兩隻了不得的殘骸出現,一隻八階的幻彩銀蝶,一隻僅有兩個人認出來九階洞冥!洞冥只存在於都天仙界的傳說中,誰也不曾見過,據說有洞徹天地,破碎虛空、跨界而行之能!
後面全是厲害的靈獸!
衆人震驚莫明,心中暗暗慶幸虧得這些全是傀儡,如果是真的屍體,嚇也能把他們嚇死。
就在這樣的震驚中,衆人沒出息地嚥着唾沫,終於是來到了偏殿的最西端。
在神通的照明下,兩邊的人全沒看到門和通道。但中間卻有情況,只見幾層臺階一級級向上,最後來到大約一丈高處,形成了一個寬廣的半圓形平臺,平臺上蜷縮着一個大約一丈大小的傀儡殘骸,其身後便是一道門!
由於嚇得沒人敢出聲了,中間的人便只能向兩邊招手,很快所有人都聚攏過來。
“走!”周行諒輕聲道,然後當先朝着那道門飛去。
但是,就在這時,誰也沒想到的事發生了!
也不知是因爲周行諒的那一聲,還是因爲他第一個飛到了臺階上空,冷不丁忽聽“嗚嗡”一聲在臺階上那個傀儡殘骸中響起!
“唰!呼……”
那個傀儡風一般地站了起來,雙眼映着各色神通的光,卻散發出有如實質的憤怒和殺意,讓所有人一下如墜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