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山野一夜

“至於原因,我想你應該能猜到一些。我身上藏着一個見不得光的大秘密,不然我不可能突然擁有那麼強的實力。現在既然暴露了,我就必須開始逃亡。只是,我真的不放心我的家人,可又沒有別的人可以託付,就只好求你。我想請你幫我撒一個謊,就說我被一個雲遊的高人相中收爲弟子,跟着他一起修行去了,也好讓我爹孃和趙清放心一點……我最放不下的是趙清,如果這丫頭知道可能永遠也見不到我了,而且是我主動捨棄她,真不知道會傷心成什麼樣。一想到我再也沒辦法留在她身邊照顧她,我……我沒有時間了,不能多說了……”

“最後,我覺得還是要對你說出已經在心裡憋了好幾年的話,不然的話真的可能再也沒有機會了。我喜歡你。不要笑話我,你真的是我這輩子唯一喜歡的女孩。謝謝你這麼好,不然我的人生會無趣很多。我一直心向修行,覺得一輩子只要能修行下去就夠了。可此時此刻,明明從此就可以全心全意修行了,卻反而放不下許多……我甚至覺得,如果再也見不到家人,見不到你,修行也會失去滋味。一萬年修行心如古井不波,興許還不及百年人倫有意思。我也不知道……保重!”

趙羽的字本來就不算好,此時又趕時間,寫得要多了草有多了草。像比較複雜的“藏”“憋”“趣”三個字,甚至直接被他寫成了三個黑疙瘩……

可這就是此時最真實的他了,不管他將來會如何,此時他只是一個毛毛躁躁、心情複雜的山裡小子。

擱下毛筆,趙羽將信摺好,準備塞在某個別人不會輕易看到而楚雲落一定能看到的地方。

很快趙羽眼前一亮,楚雲落牀頭的櫃子上放着一把帶鞘的匕首,正是她平時帶在身上做裝飾的。又將那封信對摺了兩下,折成了一個小條,趙羽直接將之塞進了那匕首與皮鞘的縫隙間。

做完了這一切,趙羽終於不再猶豫,打開窗戶,再次翻出。又回自己屋取了一套從家裡來的布衣套在身上,趙羽這才離開了月牙山社。

出了月牙山社後,趙羽徑奔浮光城東門而去。此時他已經緊張到不行,只覺得街上任何一個穿着仙都紫府官吏服飾的人都有可能是抓他的。他甚至有些後悔非要回月牙山社一趟,留那封信確實多耽誤了一些時間。

終於,趙羽看到了浮光城的東城門!

只要從城門出去,再往外面的林子裡一鑽,身具影隱訣的他便如魚得水,便是氣感期的修士也很難找得到他!

但是,東城門前竟有許多守衛!由於都天仙界靠神通吃飯,仙都紫府體系中的下級軍兵也並不靠鎧甲來防禦,服飾以輕便的皮甲、布衣爲主,顏色、制式相對統一。此時東城門下的那些守衛便全穿着皁色皮甲,看起來甚是齊整、威嚴。

都已經到這了,趙羽也只能硬着頭皮往前走。此時出城的人並不少,趙羽直接混入人羣之中,一起向外擠去。

還好,守衛雖多,卻並不盤查,僅僅是站在那裡打量着過往行人。

明明是秋天,趙羽身上卻直冒汗,沒辦法,實在是太緊張了。

進了城門洞了,距那些守衛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有個守衛的目光落在了趙羽臉上!

但是就在這一刻,趙羽反而鎮定下來!他那不做是不做,只要想做,在最危急的關頭也一定能正常甚至超常發揮的天賦再次發揮作用!

他雖然額上有汗,但目光清明,神態坦然,頂多就是個走路有些急的青年罷了,並不像一個作奸犯科之輩!

看了他兩眼後,那個守衛果然收回了目光。

趙羽心中暗鬆一口氣,身形、眼神卻全無變化,繼續和人羣一起向外走。其後又有別的守衛觀察到他,同樣無人找他盤問。

終於,趙羽來到了城門外!

耐住性子在正對着東城門的官道上走了一會,才一有岔道,趙羽立刻拐了上去。又裝作若無其事地走了片刻,輕身訣全面激發,趙羽終於全速向遠處奔去!

半道上,趙羽早早地丟嘴裡一枚中品回元丹恢復道力,不然的話,同時施展輕身訣和影隱訣的他根本就堅持不了多大會。事實上,他早在還在浮光城中時就已經服了一枚中品回元丹了,皆因那雷身訣實在太過消耗道力,僅僅是那片刻功夫就幾乎把他的道力抽乾了。

趙羽不停奔行,專往無人的野林子裡鑽,傍晚時分,他已然來到了一片連他自己都不認識的山林邊緣,很快就可以入山了。一旦入山,藏身的地方就更多了,就算浮光紫府派出大量人手來追他也未必找得到他。

“沙沙……”

如此響聲中,在叢林陰影中的趙羽幾乎化爲了一道模糊的影子,飛速往山裡鑽去。

天全黑時,趙羽已然來到了深山之中,行走間甚至能聽到從遠處傳來的狼嘯。此時是七月下旬,前半夜看不到月亮,星光又照不到山中,趙羽所行之處簡直伸手不見五指,深一腳淺一腳,早已跌了好幾跤。

“已經到深山裡了。”趙羽現在直接用意識與血脈印記中的巨龍交流越來越順溜,覺得現在應是相對安全一些了,便道。

“今天晚上很關鍵,你一定要萬分小心。”巨龍道。

“那你還要療傷嗎?”趙羽問道。

“爲什麼不?這只不過是浮光紫府罷了,又不是九大仙都。”巨龍傲然道。

趙羽倚着一棵大樹坐了下來,總算可以休息一下了,問道:“紫府和仙都的差別有那麼大嗎?”

巨龍很認真地道:“有,而且比你想象的還要大。”

“嗯。我今天晚上就硬撐着好了。你療傷,我來留意追兵。”趙羽道。

“好,你就辛苦一晚吧。”巨龍道。

很快,趙羽小腹中的血脈印記再次出現變化,由豎立變成水平,又頂在了他的三系道基之下。血脈印記中涌出沉厚帶着冷意的奇異能量,徹底壓制住道其本身的力量,然後,道基開始像長鯨吸水般吸取天地間的能量!只是,由於主要是爲了給巨龍療傷的,從天地間吸取的絕大多部分能量都和趙羽的道基全無反應。但是,哪怕僅有很小很小的一部分對趙羽有益,也足以給低境界的他很大幫助!

這近一個月來,正是憑着巨龍療傷時順帶的對道基的提升,趙羽的道基已經在亮如星階段大踏步走過了一半路程,進入了中期!氣感期本身就是一個較小的境界,再把氣感期之下的亮如螢、亮如星等小境界分什麼前中後期簡直能讓那些高境界者笑掉大牙。但是,對於一直在這氣感期打熬的低階修士來說,真的只能這樣分,對他們來說,那就是極大的跨度!

若無意外,再有半個月左右,趙羽便可以達到亮如月之境!

巨龍開始療傷,卻並非不可以和趙羽說話。在如此特殊的一個夜晚,若巨龍不和趙羽說些什麼,恐怕趙羽真要瘋掉了。

山林間依然一片漆黑,絕多大數野獸、鳥雀都已棲息,但山中還是偶有獸吼傳來,細小的蟲鳴更是一直都不間斷。夜色本就是最好的掩護,身具影隱訣和輕身訣的趙羽就算冷不丁碰不到猛獸也不會怕。此時趙羽正處於一種內心深處沒着沒落一片茫然,但眼下又相對安全暫時什麼也不用怕的矛盾感覺中。

黑暗中還是趙羽先開了口,問道:“你覺得浮光紫府會派多少人來追咱們?”

“那要看他們有幾分把握了。”巨龍道。

“你的意思是,認出雷身訣來自你給我的《風林火山訣》?”趙羽問道。

“沒錯。吼吼……”

趙羽聽巨龍笑得玩味,問道:“怎麼了?”

“我在笑,那些上面的人會如何跟下面的人解釋這《風林火山訣》,吼吼吼吼……”巨龍明顯更開心了。

“難道這還用解釋?”趙羽疑惑道。

“何止!”巨龍嗤之以鼻道,“解釋得清楚,自然就能更快地找到你我,但是,下面的人必然集體起疑這《風林火山訣》的來歷;解釋得不清不楚,倒是也能把下面的人糊弄過去,但是對這部《風林火山訣》的描述定然也含含糊糊,難以及時確認目標。”

“我有點明白了……那你覺得,他們是會解釋得清楚呢,還是不清不楚?”趙羽又問。

“五五之數。”巨龍道。

一半對一半,說了跟沒說一樣,趙羽也不由翻了個白眼。

“對了,你之前說的兩刻鐘時間,怎麼如此肯定?你對浮光紫府的辦事效率很瞭解嗎?”趙羽又問道。

“我並不瞭解浮光紫府,但我瞭解整個仙都紫府的體系構架。浮光紫府也好,別的紫府也罷,上傳下達的方式都差不多。如果是一件特別清楚明白的事,也就是一眼就能確認你就是目標,那他們的應該會快到無以復加。但是我敢肯定,根本不存在這種可能性。如此就有了質的區別,兩刻鐘已經是我估算的他們的較快反應時間了。不過,就算再慢,今天晚上也肯定可以反應過來了,你就等着吧,今晚必有大量人手從浮光城追來。”

“我只靠一個影隱訣能躲得過嗎?”趙羽皺眉道。

“陰訣是此界所沒有的,你應該自信一點。”巨龍道。

“好吧……”趙羽幽幽道,而後便望着星空漸漸出起神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趙羽忽地問道:“我們接下來去哪?”

巨龍立刻指正道:“不是我們,是你。我在哪裡都一樣,關鍵是哪裡對你來說更安全,你只能在那些安全的地方中挑一個。”

“那你有什麼建議沒有?”趙羽問道。

“有。”巨龍直接道。

“哪?”趙羽連忙問道。

“邊界。”巨龍道。

“你是說都天仙界和妖族、魔族交界處?”

“妖族?魔族?你知不知道,他們把此界叫做都天妖界和都天魔界?”巨龍不屑地道。

“聽說那裡很不安全,妖族會吃人是真的嗎?從小我爹孃沒少拿這事嚇我。”趙羽問道。

“魔族也有會吃人的。”巨龍直接買一送一了。

趙羽:“……”

“尤其是你這樣一個境界這麼低的,去了那裡更得步步爲營。”巨龍帶着笑意道。

“那你還建議我去那裡?”趙羽沒好氣道。

“但是,如果你能在那裡活下去,便再沒有活不下去的地方。”巨龍語氣終於認真了些,肅然道。

“你想讓我去那裡磨練?”

“不好嗎?仙家宗門多羽士,三界之交少霸者。總之,那是我給你的第一選擇。”巨龍道。

“那第二個呢?”

“妖界。”巨龍很乾脆地道。

“原因呢?”

“在妖界,我可以額外給你提供一些幫助,至少讓你無性命之憂。”巨龍道。

“噢?”趙羽不由來了精神。

“你對妖界瞭解多少?”巨龍問道。

“零……”趙羽苦笑道。

“那好,我就跟你說一說好了……如果你休息差不多了,就繼續趕路,邊走邊說。”

巨龍和趙羽就這樣一邊說着話一邊趕路一邊等待,既要看看浮光紫府會派出多少兵力,又要驗證一下影隱訣的真實效果。

趕着路也等待着,連趙羽自己都忘了時間了,一向嗜睡的巨龍更是中途直接睡了過去。這睡着覺也能療傷,也算是巨龍的一絕了……

然後,東邊天空漸漸放亮。

“我去!”直到此時,趙羽才突然反應過來,罵了一聲,“喂,天亮了!”

“來了多少人?”巨龍迷迷糊糊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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