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一過,嶽宇辰便帶人出發了,據說那邊收到了很重要的線索。而青青也開始收拾行裝,她讓管家在店裡盯着生意,自己則悄悄溜走了。
瀾霞山位於西北大漠,由於多年來被魔教佔據,所以少有人去。前面不遠處就是度日關,唯一的落腳點就是這個新奉鎮,鎮子不大,由於寒冷加上風沙,路上行人皆是行色匆匆,而實際上,路過的人也都北去了,西去瀾霞山幾乎被黃沙淹沒的官道上,只有一匹馬和一個瘦弱的人影。
由於寒冷和連日的奔波,青青有些感冒,頭昏昏沉沉的,渾身一點兒力氣都沒有。本來想在新奉鎮多住一宿,可又怕耽擱時間,此時距離三十日之期只剩七日。她已經問過店家,過了度日關,只需快馬走上三個時辰就有個小村子趙家坪,現在還沒到晌午,還來得及,等到了趙家坪再休息也不遲。
一過度日關,漫天黃沙撲面而來,太陽也被滾滾的飛沙遮住,天地一片暗黃,若不是可以依稀辨別的官道,只怕青青都迷路了。青青使勁兒抽着馬兒,那馬跑得挺快,只是一顛一顛地,她的視線竟然變得模糊起來,“撲通”一聲直接從馬上跌了下來,再沒知覺。
漫天的黃沙,青青不知方向地亂走着,她忽然看到奶奶,是奶奶!奶奶就在前面,可是她怎麼頭也不回就走了。媽媽!不是,是娘,娘哭了,但是娘也不要她了,還有爹,爹爹在前面,他只是冷笑一聲,居然沒有看見她。大哥,大哥不會拋棄自己,但大哥的模樣卻模糊了,大哥,大哥!
青青驚出一身冷汗,猛地睜開眼睛,原來是個夢!卻忽然發現一雙清澈的眼睛,只是那人帶了面具,遮住了半邊臉。青青嚇了一跳,倏地坐起來。
“姑娘醒了。”聲音低沉,很溫和,很好聽。
青青這纔想起自己跌落馬下,“是你救了我?”
“是啊,在下在路上碰到姑娘昏倒了,所以就將你救起了。”聲音真好聽,就像和煦的春風柔柔的、暖暖的。
青青笑了笑,“那謝謝你了,請問尊姓大名?”
“在下穆陽,姑娘怎麼稱呼?”
“哦,我叫晴兒。”青青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林青青的名字最好別說出來,免得自找麻煩,但她卻忽略了穆陽眼中那轉瞬即逝的驚喜。
“晴姑娘,你可能是感染風寒,不過並不嚴重,你只需再休息兩天就沒事了。”
“兩天?我沒事,不用休息,我得立刻趕路,謝謝你了。”青青說着就要下牀,卻被穆陽攔住了,“現在已過黃昏,不宜趕路,我已經跟屋主說過住宿一夜,姑娘還是明日再走吧。”
哎,只剩六天了,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在期限之日到達。
“對了,公子是要去哪兒?”青青覺得很巧合。
“瀾霞山。”穆陽的聲音很平靜。
“你是魔教的人?”青青立刻警覺起來。
“姑娘放心,我與魔教並無關係,只是去找一個故人。”硃脣皓齒,平靜而溫和,很受用。青青覺得自己多慮了。穆陽並沒有問她爲何來這裡,當然青青也不想說。
穆陽齣兒復進,端來兩個乾糧和一碟小菜。“窮鄉僻壤,這裡沒什麼可口的飯菜,姑娘將就一下吧。”青青這才意識到自己確實有些餓了。
青青默默地吃着飯,穆陽就在桌旁坐着,青青忽然感覺這樣的孤男寡女很是彆扭,動作也緩了很多,好像很不自在。她正想說些什麼,穆陽似乎看穿了她的心事,“哦,對了,屋主家另外只有這一間草房可以借宿,現在天已經黑了,外面北風颳得厲害,所以委屈姑娘將就一晚,如果姑娘不介意,在下只需睡在地上即可。”這讓青青沒話可說,人家救了你,你怎麼可以把人家趕到外面。
青青擡頭對上一雙清澈如水的目光,乾淨而無害。“哦,公子是我的救命恩人,怎麼會介意呢。”沒話可說了。
天已經黑透了,青青獨自想着心事,穆陽在地上鋪了很多幹草和衣而臥,這家主人真是很窮,連一牀多餘的被褥都沒有。這也難怪,在這鳥不生蛋的地方,能這樣就不錯了。
蠟燭最後一抹光亮也沒有了,青青才滑進被子裡,這樣的夜很熟悉,是那次展雲浩照顧她的時候,可是現在,那位王爺還不知在哪裡鬼混呢,還說陪自己到瀾霞山的,真是大騙子!想起這個無情無義的傢伙,心裡又有些憤憤,不覺嘆了口氣。其實穆陽和展雲浩身材有些相似的,只是氣質差得遠了去了。
“姑娘在想念什麼人嗎?”黑暗中輕輕的聲音,依舊很暖心。
“哦,我想起一個?……”她不知該怎麼說,朋友?大哥?情人?呵呵,什麼都不是。
看她沉靜下來,穆陽不在出聲。
“公子爲什麼要帶着面具?”青青有些好奇。
“面目醜陋,怕嚇着姑娘。”
“人怎麼可以以面貌相論呢?心地善良纔是最重要的。”青青安慰道。
穆陽半晌沒有出聲,青青以爲他睡了,意識也逐漸模糊起來。
清晨,穆陽和青青一同上路了,目的地相同,正好可以做個伴兒,況且有他帶路,青青還能比較順利到達。好在恰好冬季,太陽並沒有太曬,今日的風沙也小了很多,兩騎白馬馳騁了近一天,幾乎沒有休息,纔來到一片浩蕩的湖邊。又近黃昏,夕陽幾乎已經接近水面,將一湖碧波染成紅色;頭頂上天空深藍而高遠,幾朵白雲仍在悠閒自得地飄蕩着;湖畔全是乾枯的黃草,看來這裡還真是水豐草美的好地方;天氣似乎沒有那麼冷,因爲湖面沒有結冰,風中還透着一股溼氣,河岸乾枯的葦草叢中幾隻野鴨正在覓食。倘若在夏日,必是一番生機勃勃。
穆陽告訴青青,這片湖叫含翠湖,方圓幾百裡,是瀾霞山的天然屏障,這也是幾百年來魔教能夠生存的原因。他們向着不遠處的幾處錯落的草屋走去,草屋周圍圈養着成羣的牛羊,顯然他們是這裡的牧民。穆陽說,他們今晚只能在這裡借宿,明天讓牧民用小船將他們送過去。
青青跟隨穆陽來到一處草屋前,見他吹了聲口哨,裡面立刻迎出一個滿臉堆笑地老者,“呵呵,穆公子,你來了。”顯然二人十分相熟。
穆陽也上前扶住老人的胳膊:“宋伯伯,你身體還好吧。”
“呵呵,很好很好。這位姑娘是?”老人微笑着看着青青。
“哦,這位晴兒姑娘是我在路上碰到的,也要去瀾霞山,所以我們一路同行。”穆陽介紹。
“好好,你們快進屋吧,外面冷,呵呵。”老人熱情地請青青進屋,穆陽則上前一步替青青撩起了門簾。
顯然,這間屋子只有老人一個人住,雖然簡陋但還乾淨,除了一張略顯破舊的木牀,就是屋中央的小桌子和兩條板凳,旁邊熊熊燃燒的火爐溫暖着草屋的每一個角落,房頂的木樑上吊着很多幹魚,一股鹹腥氣。
“快坐快坐。”老人忙不迭地搬着板凳,“你們肯定累了、餓了,先歇一會兒,我馬上就去弄點吃的。”
青青沒好意思,穆陽則讓她坐下,給她倒了一杯水,“你先休息,我去幫宋伯伯。”門外的拐角處,老人早把柴火燒得旺旺的。
半晌,二人才陸續將熱騰騰的飯菜端上桌來,奶饅頭、奶茶、烤羊腿、乾菜燉魚,真是豐盛,誘人的飯香讓青青的肚子咕咕直叫。三人圍桌而坐開始吃飯,老人拿出酒壺,非要穆陽陪他喝兩杯。看着二人把酒言歡的場景,青青覺得這氣氛真是溫馨,而穆陽露出的半邊臉也略顯微紅,二人就像忘年交一般,又像父子。青青則吃得狼吞虎嚥,每次餓了,她都是這樣,她甚至想起展雲浩給自己打的那兩隻野兔,很香。真是的,怎麼又想起他。
青青託着腮看着二人喋喋不休地敘着舊,心裡還被這溫馨感動着,卻越來越覺着自己沒有力氣,眼皮也越來越重,她一直堅持着,堅持着。
青青身子一歪就要摔倒下去,穆陽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公子,這位姑娘怎麼了?”老人上來幫忙。
“她中了魔教的千毒草,只差五天了。”穆陽把青青打橫抱起放在了牀上,蓋好被子,忍不住嘆了口氣。
“這個人和魔教有關係?”老人眼裡閃過一道精光。
“估計你也看見了,她腰間那把就是魔教幾百年前丟失的素心劍。”
“素心劍?看來真的有這把劍,傳說有此劍者就是魔教的教主,那她豈不是有危險,段鏡淵和辛雅不會放過她的。”
“是啊,所以她中毒也很正常,她的武功本來在我之上,只是她不是太會運用,還有就是太單純,很容易被人騙。”穆陽若有所思。
“公子喜歡她?”老人忽然笑起來。
喜歡?穆陽無奈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