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後, 雲箏寧誕下一女,赫連晟高興的將新生的嬰兒高高舉過頭頂。雲箏寧擔心的說:“慢點兒,當心摔着孩子!”
赫連晟大笑着說:“我赫連晟的女兒怎麼會連這點兒顛簸都禁不起?你說是不是 , 羽兒?”
……
雲箏寧坐在帳外紡線, 遠處傳來孩童歡樂的笑聲。她停下手中的活兒, 擡頭看見一個男孩正一手挽着一個小女孩在草原上玩耍, 他們是赫連君翔和妹妹君羽, 以及拓跋狂的女兒紅玉,君羽今年已經四歲了。雖然拓跋狂與赫連晟分道揚鑣,但紅玉和君翔青梅竹馬, 感情非常好,經常揹着父親偷偷來找君翔。
風拂過雲箏寧的髮梢, 幸福的笑容浮上她的臉頰, 她多麼希望這樣平靜的日子能夠一直持續下去, 可是天往往不遂人願。
這一年,魏國皇帝雲崢嶸放出消息要攻打突厥。
……
雲箏寧決定回一趟魏國, 親自勸說哥哥。赫連晟十分擔心,“愛妃,此行山高路遠,你又帶着羽兒,非去不可嗎?”
“非去不可!”雲箏寧肯定的答道:“我和皇兄乃一母同胞, 從小相依爲命, 皇兄對我愛護有加, 我也對皇兄十分了解, 他不是個好大喜功, 不顧黎民百姓,隨意挑起戰爭的人, 這裡面一定有什麼誤會,如果我親自向他表明突厥的衷心,希望雙方和平相處,他一定會相信我的。如果我走這一趟能夠化干戈爲玉帛,我一個人辛苦點兒又算的了什麼?”
“過幾天,正好是皇兄的壽誕,我打算讓羽兒爲皇兄送上一份賀禮,皇兄見到羽兒這麼活潑可愛,看到我過得這麼幸福,一定會打消攻打突厥的念頭的!”
“辛苦愛妃了!”
“王爺,自家人何必說那些見外的話?我身爲突厥王妃,身爲王爺的妻子,理應爲國分憂,爲王爺解難。”雲箏寧莞爾一笑,赫連晟欣慰的緊緊將她擁在懷裡,“早去早回!本王不求你能達成所願,只求你母子能平安返回。”
有人提醒赫連晟當心雲箏寧藉機逃回魏國,赫連晟卻對雲箏寧信心十足,一點兒都不擔心她一去不返,還讓雲箏寧帶着女兒一同前去。
就這樣,在多年以後,雲箏寧終於回到了闊別已久的故土。
轎輦骨碌碌的從青石磚上碾過,雲箏寧掀起轎簾向外觀望。還是一樣的紅牆金瓦,還是一樣的美景如畫,只是他們再也不是任人欺侮的待宰羔羊,雲崢嶸已然成爲高高在上的天之驕子,主宰這一切的神。
雲箏寧對君羽說:“這就是娘小時候住的地方。”
君羽機靈的眨巴下眼睛,嘟着嘴說:“一點兒都沒有咱們草原好,四面的牆那麼高把人牢牢圍在裡面,每個人都那麼無趣,我問他們什麼他們都不敢說,我叫他們陪我玩,他們就只會搖頭!”
雲箏寧慈愛的撫摸着女兒的頭髮,笑而不語。
……
魏國皇帝的壽誕,燈火通明,亮如白晝,美酒美食美人應有盡有,絲竹管絃繞樑不絕,賓客們推杯換盞、觥籌交錯,好不盡興!雲崢嶸親熱的拉雲箏寧坐在自己的下手,兄妹倆閒話家常,其樂融融,彷彿和從前一樣親密無間。君羽爲舅父獻舞一支,這個身強體健的小姑娘跳起舞來卻別有一番風情,她一身火紅,在臺上旋轉跳躍,猶如一團炙熱燃燒的火焰,生機勃勃,照亮了在場的每一個人。
宴後,安置好君羽,雲崢嶸邀雲箏寧去一個地方。
“寧兒,還記得這個地方嗎?” 雲崢嶸將雲箏寧帶到一處宮殿,溫柔的開口,他喝了不少酒,臉上蒙上一團紅色的霧氣,眼中也漾着微瀾。
“當然記得,這是我們小時候住的地方!”
聽雲箏寧如此答道,雲崢嶸高興的說:“你能記得這裡,爲兄很高興,你能回來爲兄更高興,寧兒,既然回來就不要走了,留下來,永遠留在我身邊!”
“皇兄,我已經是突厥的王妃了,我這次回來其實是爲了……”
“今天是爲兄的生辰,你爲爲兄準備的禮物爲兄很喜歡,爲兄也要回你一份禮物。”雲崢嶸突然打斷妹妹,然後舉起雙手,衝着空中擊掌三聲。
只見宮殿的正門“吱呀”一聲從裡面打開,裡面的陳設都和她離開時一模一樣,雲箏寧雙眼發亮,被吸引着向前靠近。
“朕每天讓宮人打掃,所有的東西都保持不變,就是希望你可以隨時回來住。”雲崢嶸激動的說,目光灼灼的注視着雲箏寧,充滿了期待。
雲箏寧走到近前,伸手撫上那些記憶裡熟悉的物什,往事一齊涌上心頭,讓人不自覺就溼了眼眶。突然,雲箏寧的目光落在房間中央圓桌擺放的一個碩大的花瓶上,裡面的花開得異常鮮豔,雲箏寧定睛一瞧,嚇得失聲尖叫。
“裡面有人!”
花瓶裡真的有一個人,準確的說已經不能稱其爲人了,這個人的四肢都不見了,只剩軀幹插在瓶子裡,披頭散髮,滿面血污,看不清楚長相,本以爲是具死屍,但仔細觀察之下,似乎還有一絲微弱的鼻息。
“他是誰?”雲箏寧扶着桌子勉強站定,顫抖的說。
“你忘記殺害我們母親的仇人了嗎?”雲崢嶸冷冷的說。
“她是先皇后?”雲箏寧難以置信的問。
“不錯,就是那個賤人!我忘不了她當初是如何污衊毒害我們的母親,又是如何加害於我的,我命人將她做成人彘,插在花瓶裡,以她的血養花,花朵果然豔麗無匹,看來這個毒婦也並非一無是處!”
花瓶裡的人對雲崢嶸的話有了反應,掙扎着晃動頭顱,睜開只有黑洞的眼睛,口齒不清的說:“狗賊,我今天落在你手裡,是我技不如人,我認栽!我承認自己沒有你心狠手辣,爲了皇位不惜殺死妻子,荼毒手足,甚至出賣自己的親妹妹!你有本事你就殺了我,否則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我就要詛咒你們,詛咒你不得好死!你們兩個都不得好死!”
“讓你就這麼死了豈不便宜了你?我曾對天起誓你對我們的所作所爲一定要讓你百倍千倍的償還,朕會命人每天用蔘湯給你續命,你就安心的繼續活下去吧!”
雲箏寧卻突然明白了什麼,“殺死妻子?荼毒手足?皇兄,難道皇嫂的死不是意外?先太子暴斃而亡也是你有意爲之的嗎,她說的都是真的嗎?”
雲崢嶸沒有回答。
“你回答我!”雲箏寧痛心疾首的捶胸頓足,“皇兄,我一回到京城就聽說你以叛國罪將二哥五馬分屍,當初是他輔佐先太子,與你對立,但各爲其主,罪不至此!他畢竟是你的兄長啊!還要其他兄弟,你也尋了各種藉口,紛紛將他們流放貶黜。最讓我不能接受的是六哥,他明明是助你奪得皇位的功臣,你非但不厚待他,還逼他自斷雙腿,又因爲他妻子只誕下一名女嬰,你才肯饒過他的性命,封爲平安王。我剛聽到這些傳言的時候根本不信,但現在看來這些傳言恐怕都是真的!”
花瓶裡的人聽雲箏寧這麼說哈哈大笑,震得花瓶直顫。“狗賊,連你妹妹,你不讓我死,我就活着,活着看你衆叛親離,不得好死!哈哈哈哈!”
“賤人!再廢話,朕就命人將你的舌頭也割了!”雲崢嶸狠狠的一巴掌扇在先皇后臉上,先皇后頓時昏死過去。
雲箏寧拉住哥哥的手,勸道:“以前我也恨極了她,但自從有了羽兒,自從爲人母,我漸漸明白她處在那個位置也是身不由己的。皇兄,她已經受到應有的懲罰了,你就放過她吧,你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就收手吧,不要再增加罪孽了!”
“朕要不是踩在他們的屍骨上,怎能站上今天的地位?寧兒,你就是太婦人之仁了,纔會中了赫連晟的奸計,他只不過是在利用你!”
“不,皇兄,汗王不是那種人,他對我很好,他不是你的敵人,你們之間一定有什麼誤會!”雲箏寧極力爲丈夫辯解。
“寧兒你太天真了!你被他的花言巧語矇蔽了雙眼,我可是知道他的狼子野心,他現在實力不濟纔會讓你來做說客,我若不趁此除掉他,待他日後羽翼豐滿,倒黴的就是我們了!寧兒,你不幫爲兄,難道還要向着外人嗎?赫連晟這個毒瘤,我一定會把他從你的身邊剔除!”雲崢嶸眼中射出嗜血的暴戾。
雲箏寧的心一寸一寸的變冷,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眼前的魔鬼還是從前那個溫柔呵護自己的哥哥嗎?“皇兄,你變了,變得連我都不認識了。事到如今,我才明白對你來說什麼纔是最重要?你不允許有任何威脅到自己的皇位,無論是誰!看來我今天求你也沒有用,這仗是非打不可了。你眼裡只有權力,再也容不下其他,你不是我哥,你是魔鬼!”雲箏寧指着雲崢嶸不住的搖頭後退,逃也似得跑回自己的住所。
雲箏寧回到住處,卻不見君羽的蹤影,下人回稟小郡主被皇上接走了。雲箏寧心中咯噔一下,暗叫不好,急忙前去找皇上,皇上在光明殿批閱奏摺,不見任何人。
無奈雲箏寧只好在光明殿外跪下,苦苦哀求,“求求你把羽兒還給我,把我的女兒還給我!”直至雲箏寧哭的眼淚流乾、聲音沙啞,直到天明,光明殿的門也沒有打開。
“王妃,現在怎麼辦?”埃克巴爾擔心雲箏寧的身子吃不消。
“回突厥。”雲箏寧在他的攙扶下,搖搖晃晃的起身。
“那小郡主怎麼辦?”
雲箏寧擦乾眼淚,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說道,“我答應了王爺一定要回去,及時只有我一個人,也不能失約。”
奇怪的是雲崢嶸對妹妹的離開並沒有多加阻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