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聲十分雜亂,蘇東坡也從牀上坐起來,狐疑地看了看門口。我們兩個都沒有說話,靜謐的房間裡只有我們兩個粗重的呼吸聲。門外的腳步聲很快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則是一陣短暫的寂靜。我和蘇東坡坐在牀上,紋絲不動。
忽然……
外面傳來幾記悶響,然後門就被推開。蚩尤出現在門口,對我們說:“快走。”
我和蘇東坡顧不得選擇,也沒有去問蚩尤到底是怎麼從冰凍的黑龍江裡爬出來的。而是趕緊跟着他離開病房,並沒有去坐電梯,而是沿着消防通道下樓。到樓下時發現在停車場上,站着一百多個穿黑西裝的男人,他們手裡面提着明晃晃的刀片,站在鵝毛大雪的冬夜裡。
雪花落在他們的肩頭,紛紛灑灑。
孫久朝站在人前,看着蚩尤說:“蚩尤,好久不見。”
蚩尤沒有說話,手隱隱放在腰上。
孫久朝閉上眼睛,雪花落在他的頭上,他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吐出來。睜開眼睛看着我們三個說:“蚩尤,當初我們說的好好的,好聚好散。當兄弟的時候,歃血爲盟。現在兄弟當到盡頭,我孫久朝爲了老大他兢兢業業這麼多年,不應該拿走點屬於我的利息麼?皇城方面有人向我伸出橄欖枝,我拿了有什麼錯?饒是這樣,東坡到我地盤上來,我也沒有殺他。”
蚩尤依舊沒有說話,他站在原地很警惕。
蘇東坡卻站出來,呵呵一笑說:“孫久朝,別人不知道,我可是知道。二十年前的大雪天,你又冷又餓,暈倒在我家門前。是我父親讓人給你送去一口吃的,然後又讓你進了我家的門,然後纔有今天的你。你見利忘義,害我父親入獄,你還有什麼好說?我來黑河,就是要看看你能有多大的本事,現在看來,你還是當年那條快要凍死的野狗。”
孫久朝眉頭一皺,蘇東坡往前一站,渾身上下帶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威嚴。雪花落在他的肩頭,蘇東坡點上一支中南海,抽了一口吐出來說:“今天我就替我父親,收拾你這個雜碎,也讓皇城那邊的人看看,我東北蘇家不是好欺負的。想從我們嘴裡搶食吃,做夢去吧。”
蘇東坡說着話叼着煙,從兜裡拿出來蘇果交給他的那把匕首。匕首通體烏黑,烏黑中泛着紅光,在燈光的照射下,顯得十分邪魅。如同一把妖刀一樣,可是所有的人都知道,這把匕首的前任主人,就是東北王爺蘇葉。從我們身後走出來三個人,我見過的韓圖,我沒見過的哈爾濱張斌以及牡丹江陳硝化。
而在停車場的周圍,則出現四五百個身穿黑西服,手腕上面帶着一個黑袖章的男人。他們將孫久朝的人團團圍住,孫久朝看到這一幕,滿臉的震驚,慌亂,不相信。
蘇東坡嘴角帶着一絲嗤笑,他說:“我早就知道是你背叛的父親,今天我就和韓叔,張叔,陳叔一起替父親清理門戶。”說完,蘇東坡看了看孫久朝身後的七八十個人說:“現在給你們一個活命的機會,丟下刀走過來,我可以考慮饒你們一命。”
這羣人早已軍心渙散,聽到這話之後,當即丟下刀就往這邊跑。廢話,對方又四五百個人,而且對方還是大老闆的兒子,留下來找死嗎?孫久朝攔不住,他嘶吼了幾句,也知道大勢已去。他站在原地,有些頹廢的看着蘇東坡說:“要殺你的人真是俄羅斯人,我沒想過要殺你,而且我還救了你。”
蘇東坡笑着走上去,將菸蒂從嘴裡吐掉說:“我知道。”
“你……”孫久朝看着走過來的蘇東坡,僵在原地。
蘇東坡身後的韓圖,張斌,陳硝化搖了搖頭,並沒有說什麼。
蘇東坡走上去,將匕首放到孫久朝的脖子上說:“孫叔,閉上眼睛,很快就能解決。”
孫久朝眼睛裡面滿是可怕,蘇東坡遮着孫久朝的眼睛,然後手上的匕首一用力。大動脈破裂的鮮血迸射三尺高,落在雪地上,將大地染的殷紅。蘇東坡收起匕首,將血往衣服上蹭了蹭。鬆開手,孫久朝倒在地上,眼睛卻是睜着的,死不瞑目。
雪花依舊在飄,蘇東坡轉過身看着現場幾百個人,淡淡說了一句:“散了吧。”
說完,蘇東坡朝韓圖等人走了過來,說:“韓叔,張叔,陳叔。謝謝你們。”
他們三個嘿嘿一笑,都沒有說話。張斌跟他的名字一樣,文質彬彬的,戴着一個眼鏡。而陳硝化則是一個大鬍子,看上去十分有文藝範兒。不過牡丹江的人都知道,這位大爺最喜歡吃五分熟的牛肉,能帶點血的更好。他們三個是蘇東坡繼任父親勢力的強力後盾,而劉向貴則因爲老婆孩子的原因,並沒有來。至於吉林的張春林,他實際上是和孫久朝一個性質的人。
孫久朝死後,他故意在看守所裡墨跡了三個月。出來之後就銷聲匿跡,這也正是爲什麼張春林會進看守所的原因。其實在這些人中,最厲害的莫屬蚩尤。如果不是蚩尤,在吉林的時候,我和蘇東坡恐怕就要被陰一回。真當屬於喬四的傳說能再上演一回?
張斌看了看蘇東坡說:“有其父必有其子,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東坡,叔叔們能幫你的,也只有這些,以後的路還要你自己去走。”
蘇東坡躊躇滿志的點了點頭,決定來黑河找孫久朝麻煩的時候,或許他就已經想到這個結局。一切表演,一切事件都完美精確的上演。
妖刀,屬於蘇東坡的表演。
韓圖等人離開之後,蘇東坡才走到我的跟前,嘿嘿一笑,滿臉傻氣。我翻了個白眼,給了他一拳怒罵道:“我草你大爺,今天弄的老子都快死了,你他麼還在這裡笑,早說演戲嘛,還害我冥思苦想幫你出謀劃策。靠,我看你就是在看老子出洋相。不管了不管了,回頭老子就回上海,他奶奶的,你小子一肚子壞水,就沒好貨。”
蘇東坡趕緊上前拉着我,腆着臉說:“別呀,我哪有什麼都知道啊,我全部都是在猜測的好不好。要不是你告訴我那份資料,我根本不可能這麼快就往黑河趕來,我也是在想,到底是不是孫久朝。是你幫你肯定的想法,大佬,這功勞全都是你的,我只不過是一個幫忙的,我是幫忙的。”
“草!”我鄙視了一眼蘇東坡,給了他一拳說:“你妹,今天弄的老子差點死,結果到頭來讓老子陪你玩了個遊戲,滾滾滾。”
蘇東坡笑了笑沒說話,他摸了摸肚子說:“走走走,吃飯去,餓了半夜,這都快天亮了,趕緊吃飯。”
蘇東坡讓人開着車,帶着我到市內找了個小飯店,弄了一個小火鍋,然後又弄了兩盤東北餃子。就着熱騰騰的火鍋吃餃子,然後再弄上點二鍋頭,喝起來美滋滋的。不一會兒渾身都暖融融的,我說:“你們東北真冷。”
蘇東坡夾了個餃子,吃得滿嘴流油:“你這是廢話,很多東北人,去了南方之後,都不會再回來,四季如春,每個人都希望的事情。”
我沒說話,一個勁兒的吃飯。
酒足飯飽之後,蘇東坡給我倒了一杯酒,站起來端給我說:“老四,說實話我也是一直在步步爲營往下走,要不是你陪着我,我估計今兒個還真就玩砸了,不管這件事情結果如何,咱們哥倆這命算是綁在一塊了,孫久朝是死了,俄羅斯那夥人可還在,想殺我們的人有很多,但是能要我命的人,這世界上還真沒有。我不喜歡說什麼空話大話,這酒敬你,回頭你說話,只要是我有的,全給你,你不要也沒事,以後誰要是敢欺負你,只需要你一句話,哥哥我提着刀就上。”
聽着蘇東坡這番很像假話的真話,我一仰脖,喝下這杯酒,然後說:“廢什麼話,喝酒還有那麼多屁話?”
蘇東坡撓了撓頭,露出一絲應該屬於他的傻笑。
酒足飯飽之後,到頭睡覺。
我們不知道,今天晚上的事情,以一傳十十傳百的繁衍速度傳出去,等到天亮的時候,幾乎整個東北只要是道上的人,差不多都知道昨晚上事情的經過。對於蘇東坡的評價,他們的言語中都帶着虎父無犬子的敬佩。而蘇東坡那一刀,則被評價爲妖刀。
這一切我和蘇東坡早有預感,不過我們並沒有在黑河停留。天亮之後,雪停了,我穿上衣服站在窗前,看着窗外銀裝素裹的世界,以及冰封的黑龍江,長舒一口氣。陽光照射在我的臉上,看上去還算像個玩意兒。
這幾天經歷的這一切,對於蘇東坡來說是個浴火重生,可是對於我來說,何嘗不是呢?或許我只有在離開夏婉玉之後,纔會想起她,想起孫曉青帶給我的一切。昨晚上的夢境中,我再一次遇到了她,她對我說:好好生活,別太努力。
天亮了之後,我和蘇東坡並沒有停留在黑河,而是開着車離開黑河,離開小興安嶺,趕往首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