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手機短信聲響起。
正準備睡覺的夜雲城從枕頭下摸索出手機。
這是他的私人號，只有少數人知道。
將手機拿到面前，夜雲城醉意微醺的睜開了眼。
是的，儘管是身體狀況不好，他昨晚還是喝酒了，且還喝了不少。
他眯眼瞧着手機屏幕。
一條陌生信息就這麼突兀的顯示出來。
“爸爸，我生病了……”
看到這幾個字，夜雲城一下子從牀上彈跳而起！
女兒！
是他的女兒！
她怎麼了？
夜雲城從牀上起身，想也不想抓起衣物就要往外走。
本能的條件反射。
小蘋果生病了，他要去看她！
只是，他不顧一切衝到門口，握上門把手的那一刻，他又忽然停住了。
他望着門板怔愣了好久。
手指一根根從門把手上滑落。
他轉身，面色沉沉，一步一步的把自己挪到沙發旁，然後一屁股坐了下去。
外套扔了，他兩手捂着臉，久久的沉默。
牆上的鐘表，指向十點。
一夜酗酒，頭疼欲裂。
睡意全無，他不得不去廚房給自己煮着一碗醒酒湯。
竈上放着鍋子，粘板上切菜。
“嘶……”
手指忽然鑽心的疼了一下，垂頭一看，中指被切掉了一小塊的皮肉，鮮血直冒。
他去客廳找來抽紙，還不等包紮上，竈上的鍋裡冒起了青煙和火苗。
他皺着眉去關火。
大概是腦子抽了，竟將水潑在了鍋內，頓時，油水四濺，火花四竄。
直接轟了他一臉，頭髮都被燒掉了。
廚房成了重災場所。
一片狼藉。
夜雲城瞧着還在滴血的手指，抿了抿脣。
心緒不寧。
打開急救箱簡單的處理了下傷口，他癱坐在沙發上，沉默的可怕。
貓咪喵喵的衝他叫着，他也無心搭理。
手裡握着手機，唯一的念頭就是小蘋果還會不會給他發短信。
她怎麼就生病了呢？
是昨天晚上追着自己在雪夜裡跑，凍着了麼？
還是因爲別的？
夜雲城焦躁的心煩意亂，他握着手機好幾次都想要給小蘋果撥個電話，但是每次都沒有成功。
他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該怎麼面對夜晚晚。
關心她們母女，他似乎早就失去了資格。
下午二點。
手機響了。
他忙是劃開去看。
這次是發來的一張照片。
一支體溫計，顯示40度。
照片僅僅是一支體溫計，他仔細的盯着照片看，除了那40度的刻度，再無其他，一點兒小蘋果的影子都沒有！
發燒了！
她是發燒了！
一定是昨晚凍感冒了！
燒到40度，很嚴重了，她有沒有吃藥，有沒有打退燒針，有沒有去醫院？
一連串的問題涌上腦門，夜雲城坐立不安，煩躁的抽掉一顆又一顆煙。
地板上，到處都是被丟棄的菸頭。
煎熬。
他的心在承受着痛苦的煎熬！
“爸爸，我好難受……”
“爸爸，我想你……”
“爸爸，你都不來看看我麼……”
“爸爸，媽媽她哭了……”
“爸爸……”
手機短信接二連三的響起，夜雲城看着屏幕上的字，那字簡直是如刀一樣在切割着他的身體。
他疼的體無完膚。
他腦子裡想象的全都是小蘋果孤零零的躺在牀上哭泣的樣子。
她哭着喊爸爸，不停的喊爸爸……
夜雲城受不了了，一拳一拳的打在牆上，他多麼想將女兒的疼痛轉移到自己身上，他不想見她受苦。
她那麼乖，那麼可愛，那麼善解人意……
夜雲城難過的閉眼，在房子裡扯着嗓子大聲的咆哮……
他不知道自己怎麼熬過了這一天。
也不知道爲什麼小蘋果再也沒有發信息過來。
是感冒又嚴重了麼？
是對自己失望了麼？
夜雲城的頭髮被自己搓的亂成了一團草，雙眼通紅，滿面憔悴。
他看着鏡子裡跟瘋子一樣的自己。
默默的拿起了刮鬍刀。
然後認真的洗了臉。
洗漱完後的他換掉了滿身煙味和酒味的衣服。
出門時已經晚上八點。
距離小蘋果最後發送來的一條信息已經過了六個小時。
六個小時裡，他的手機在沒有響過。
他驅車趕到林景言那裡，發現屋子裡一點燈光都沒有，黑漆漆的一片，和四周亮着燈的住戶比，那樣的孤單。
沒人？
夜裡怎麼會沒人在家？
夜雲城的心中升起不好的預感來，他下車敲響了鄰居家的門打聽，得知是見林景言他們帶着孩子去醫院了，孩子得了重感冒高燒不退。
小蘋果去醫院了！
夜雲城心裡頓時着急的火急火燎。
他鑽進車子猛的掉頭反方向開，他着急的要去醫院，卻忘了問鄰居小蘋果去了那家醫院。
真是該死！
他猛的捶打方向盤！
拿出手機撥打小蘋果發信息的號碼，得到的結果卻是隻聽得手機嘟嘟嘟的響，根本無人接聽。
夜雲城咬着牙，朝林景言工作的醫院開去！
車子在路上開的飛快，等到了醫院，他就馬不停蹄的跑向服務檯查詢小蘋果的名字，但當他着急的說出小蘋果三個字時，工作人員詫異的看了他一眼，說是要準確的姓名。
夜雲城當場就傻掉了。
他的女兒他只知道叫小蘋果，但根本不知道她姓氏名誰。
就連她姓不姓夜，他都不知道！
失敗！
他真是一個失敗的父親，一個世上最不稱職的爸爸！
他恨不得狠狠的甩給自己一耳光！
他不得不查夜晚晚和林景言的名字，但得到的結果是沒有就診記錄。
夜雲城不死心，跑到兒童門診去找，又跑到住院部去找，但都沒有找到人。
他禿廢的從醫院裡出來，坐在車子裡兩眼發直。
他知不知道除了這裡，小蘋果還能去哪裡！
他再次撥出號碼，聽到的依然是嘟嘟嘟的忙音。
夜雲城掉頭回去，沿路上只要看見有醫院或者是診所他都要跑進去問，親自去找，一直折騰到凌晨一點，他依然是一無所獲。
他找不到小蘋果，電話也不通。
他只能是回到別墅，期望着他們能回家了，期望着小蘋果相安無事。
然而，別墅依然是黑漆漆一片，就連鄰居家也熄了燈。
他在車子裡坐了一夜，一夜未閤眼。
兩夜沒睡，導致他的面容看上去十分憔悴，他也沒有進食，身子虛的厲害。
天亮了，但還是沒見小蘋果回家來。
夜雲城簡直是急的要瘋了！
外面又下起了雪，白茫茫的一片，全是蒼涼的顏色。
夜雲城又開車去找，他必須要找到小蘋果！
連續找了兩家診所後，夜雲城體力不支的靠在路邊牆上咳嗽。
咳嗽聲一聲比一聲劇烈。
夜雲城難過的捂着心肺，眉頭擰成了疙瘩。
這時電話響了。
突如其來的鈴聲想得很急促。
是一個陌生號碼。
夜雲城艱難的接通，電話那端傳來林景言嚴肅的聲音：“小蘋果現在情況很不好，馬上要進急救室，你快點趕來，她要見你！”
林景言飛快的報出一家兒童醫院的地址。
聽到這個消息，夜雲城全身都止不住的發冷。
重症監護室？
怎麼突然病這麼重了？
他捂着嘴費力的站直了腰身，不顧一切的往車子方向跑。
他要去見小蘋果，立刻馬上！
找到兒童醫院，他摔門下車，一路狂奔，地上雪滑，他跑的急不慎摔了一腳。
這一腳摔下去，腦袋直接裝上路邊的花壇。
腦袋一陣發懵。
感覺眼前看不清東西，呼吸也好睏難。
他一路上一直在不停的咳嗽。
肺癌，哪裡經得起奔跑顛簸。
但他不管不顧，只想快一點見到自己的女兒！
他的身子轟然歪倒在雪地裡時，立刻是引起四周人的驚慌，他們好心的去扶他，他咬牙強擺手告訴他們自己不要緊。
是的，不要緊。
不過是摔一跤，死不了人的。
他還要去找女兒，他不能就這麼倒下！
在一羣人的圍觀中，他咬牙艱難的自己從雪地裡一點一點的爬起來。
心肺功能不好，他呼吸困難，劇烈的咳嗽帶出血來。
血濺在雪地上，紅白相映，刺目而鮮豔。
人們看着他倔強的站起來，一步一步往醫院大樓裡走。
夜雲城摔的那一跤，其實他的腦子還是不太清醒的，有些懵懵的，眼睛也有些看不清東西，好在可以勉強撐着。
他又開始跑了起來。
穿過人羣，直奔電梯，電梯上行人滿爲患，他着急的不得不走樓梯。
六樓。
夜雲城扶着扶梯手，每走一步都是煎熬。
肺部缺氧，大口大口喘息。
他顧不得上歇息，一直往上爬。
好不容易從樓梯裡走出來，就看到幾個護士和醫生面色焦慮的推着行動病牀飛快的跑着。
“閃開閃開！”
走廊裡的人都紛紛避讓，夜雲城遠遠的看到病牀上好像躺着一個孩子。
他的心一下子慌了！
不顧一切的在後面跟着跑！
他看到前面掛着急救室的牌子他更是心亂如麻，他跟着醫生護士跑，奈何自己身體不行，根本追不上。
“小蘋果！小蘋果！”
他拼勁所有力氣喊着跑着，但還是晚了一步！
砰的一聲，急救室房門關閉，紅燈亮起。
他被狠狠的關在門外！
什麼也看不見，進不去，他還是來晚了！
“小蘋果……”
夜雲城痛苦呢喃着的女兒的名字，體力透支的身子跟破布麻袋一樣無力的滑落在地，他雙手捂着臉，如同被遺棄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