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冬夜,氣溫相當的低,這個時候北方的人們大多數都窩在炕上睡得正香。王飛和三個戰友穿着老百姓的衣服,兩前兩後,將車子蹬得飛快。
在可見度相當低的夜晚騎車,特別是騎飛車是相當危險的事情,稍有不慎就會搞得人仰車翻,甚至會殃及生命。而在之前的訓練中,王飛等人沒少吃過這方面的苦頭,而他更曾經創造過一個晚上連續掉進河溝裡五次的記錄。
當然,在這樣的黑夜,完全不靠照明是不可能的事,而爲了行動的需要,一直打開着手電筒也不現實,於是,也不知道是誰發明出來的,偵察隊採用的方式就是將電筒設置爲閃爍,然後就靠着那閃爍過程中發出的微光來判斷路況。
從三岔路口到高碑店的城牆有五十多裡地的距離,而通往豐臺北側的那條路就繞着高碑店的城牆過去。
五十多裡地的距離,王飛等人四十分鐘就能騎到,一個小時之後,王飛和一個叫古裡安的戰士出現在了高碑店城牆外面。兩個人下了車,王飛輕聲對古裡安說:“我到前面去看看,你在這兒守着,有情況的話立刻開溜!”
古裡安點點頭,兩個人正欲分開行動,忽然,兩道閃亮的手電光亮將他們罩住“站住,不許動!”城牆下的門洞裡忽然亮起兩道手電,幾個人影閃了出來,其中一人厲聲喝道。古裡安大驚,本能的伸右手摸向腰間,然而卻被王飛制止了。四周響起嗦嗦的聲音,以城牆門洞爲中心,周邊的樹木從裡、田地裡站起了幾十條人影。他們大多端着步槍,緩緩的圍了上來。讓王飛他們不許動的正是那個滿臉橫肉的漢子,他提着把駁殼槍,大搖大擺的走上前來,先是將王飛兩人從頭到腳打量一下,然後眯起眼睛問道:“這大半夜天寒地凍的,兩位這是要去哪裡呢?”
和剛纔騎車時的雷厲風行、全神貫注相比,王飛此時已經換了一副嘴臉,只見他臉上掛着憨憨的笑容,躬身道:“老總,咱這是要去北平呢。”
“深更半夜的去北平?”橫肉漢子盯着王飛的眼睛,說着忽然抓住了他的右手,然後,將他的手指扳了開來,對着手電筒照了照說:“看來是個兵哥哥啊,不知道是在哪塊地方高就啊?”
這漢子力氣極大,王飛有心反抗卻沒能遂願。他想了想覺得還是光棍一點好,畢竟這裡是29軍的轄地,而學兵軍和29軍關係雖然算不上親密,卻也絕對不是仇敵。他先抽回手,然後淡淡的笑了笑說:“這位大哥好眼力,在下確實是當兵吃糧的,現在在學兵軍。”
“學兵軍?”初聽見學兵軍三字,那漢子目中精光一閃,稍後,他冷哼兩聲喝道:“兄弟們,給我綁了!”
早有人將他們團團圍住了,此時發一聲吼,撲向王飛二人。古裡安戳不及防,立刻就被綁了“喂,我是學兵軍的,你們幹什麼?”古裡安大聲叫嚷着,奮力掙扎起來。
王飛則早就做好了一搏的準備,就在幾個人撲向他的時候,他忽然將棉襖一扯,露出插在褲腰上的手榴彈,右手食指順勢往早就拔出來的拉環上一套,冷冷的說道:“都別過來,不然我們同歸於盡!”
那漢子顯然沒想到王飛會來這麼一手,他不由大拇指一豎道:“好小子,是條漢子,不過,你要是以爲這樣就能嚇住我,哼哼,那可就太小看我十三爺了。”說着,之間他右手一曲,食指中指一彈,王飛只覺得右手肩窩處一麻,然後整條右手臂就失去了只覺,他大驚,左手正要去拉右手,那“十三爺”已經飛快的衝到了他的身邊,左手捏住了他的左手手腕,右手手刀在他脖子上一切,王飛只覺得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覺。
“十三爺好手段!”十三爺露了一手之後,他的手下開始不迭聲的喝起彩來。然後,一個戴着頂瓜皮小帽,軍師樣人物的瘦長漢子走到他面前輕聲說道:“十三爺,這兩個人只怕真是學兵軍的!”說完將一張學兵軍的飯票遞給他,這是他剛纔從王飛口袋裡翻到的。
十三爺揮了揮手,讓手下帶人離開,連夜趕回北平的路上,他對那個瘦長漢子說:“李果啊,其實金司令和我說這事的時候我就猜到了。”
李果一驚,迫不及待的說:“那咱們還?這歐陽雲可是個護短的主,他手下能人也多,要是讓他知道我們綁了他的兵?!”他沒有把話說完,但是意思卻很明瞭了。
十三爺看了李果一眼,黑暗中,後者只覺得他眼中閃過一道兇光,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自語道:“看來也只能這麼做了,不過金司令這一手可也絕了,他怎麼知道學兵軍會放探子從這邊過,而且在這深更半夜的……”
“李果,我知道你很聰明,但是有些時候,我覺得你還是裝裝糊塗比較好,你明白我的意思嗎?恩,回去以後給兄弟們上上勁,讓他們把嘴巴放緊一點。哼哼,要是我知道誰把這事傳出去,到時可別怪我十三爺心狠手辣!”
“是是!”感覺到他身上傳出的殺氣,李果忙不迭的應着,背上已經出了一層冷汗。
十三爺真名黃鎮海,用時下的話說乃是混黑社會的,因爲當初和幾個混混結拜的時候排行十三,因此人稱十三爺。29軍全面收縮在北平之後,黃鎮海不甘寂寞,花錢使手段弄到了一個保安團的旅長銜。而他這次突然出現在高碑店,卻是因爲受了金碧輝的委託。金碧輝這個女人的公關手段不簡單哪,歐陽雲絕對想不到的是,現在在北平,甚至在29軍中,她已經培養出了一大批的滿奸,而這黃鎮海正是其中的“翹楚”人物。
關東軍針對學兵軍的行動,東條英機等人並沒有隱瞞金碧輝。當然,他們這麼做的目的倒不是因爲覺得滿日真的已經成爲一家了,而是想利用一下金碧輝在北平建立起來的人脈,幫他們打探情報。
黃鎮海帶隊的這次行動,金碧輝其實也是受了東條英機的囑託。任丘自從經歷過電廠動亂之後,日本人已經很難滲透進去,而東條英機在分析過文安還有天津戰事之後,對歐陽雲和學兵軍忌諱頗深,在他想來,和歐陽雲這樣的對手打交道,絕對有必要全面掌握其部隊調動信息。而他現在比較擔心的就是學兵軍會放棄直接支援宛平,而攻打豐臺。於是,纔有了黃鎮海如諸葛一般的未卜先知,在高碑店附近將王飛和古裡安截獲。
王飛一行一共有四人,在他和古裡安被黃鎮海擄走不久,他的兩個戰友賈小軍和夏丙何到了。按照偵察分隊的行動準則,此時王飛兩人至少會留下一個向後來者說明情況,然後,他們其中一人折返回去,還有兩人則繼續跟上。賈小軍和夏丙何沒有遇到王飛和古裡安,開始還以爲他們只是在前面發現了異常路況,正在調查,因此繼續往前趕去,然而,他們又向前騎行了十里地左右,已經繞過了高碑店,依舊沒發現他們,兩人知道情況不對了。當下,賈小軍立刻全速回行,而夏丙何則開始沿着迴路尋找,看王飛和古裡安有沒有留下什麼暗號。
001旅二團的團長名叫何正降,是原學兵訓練班出來的,今年才21歲。學兵軍擴張得委實太快了,乃至軍官的培養遠遠跟不上趟,這種情況下,似何正降這樣的小毛頭,年紀輕輕的就被撂上了重擔。何正降這是第一次單獨帶隊行動,而且是一個團,心中不緊張那是假的。因此,他坐在越野車上,雖然一直都閉着眼睛,但是卻沒有一絲一毫的睡意。凌晨時分,空曠的田野裡,馬達的轟鳴聲顯得特別的刺耳,忽然,隨着馬達聲漸漸減低下去,車身一震,車子停了下來。何正降習慣性的看了看錶,見才三點鐘左右,他對身邊的通訊員李光翟說:“怎麼停下來了,下去看看。”
李光翟也正眯着眼呢,聞言立刻睜開了眼睛,應了一聲,大開車門跳下車去。他在車裡坐的時間有點久了,兩腿有點淤血發麻,這一下跳躍有點用力過猛,身子一個不穩,一跤摔倒在地上。
何正降吃了一驚,急忙拿起身邊的手電筒擰亮了照過去,問道:“摔傷沒有?”
李光翟感到有點不好意思,他忙說:“沒事沒事,兩腿有點麻。”然後就爬了起來,這時,楊抗虜也走過來了。他看見何正降,先是啪的立正敬禮,然後面有憂色的道:“團座,王飛和古裡安不見了。夏丙何現在還在尋找,但我估計他們肯定出狀況了。”
何正降大驚,臉色一下子變得嚴肅起來。他認真的想了想,說:“這樣,你再派出幾個人前面尋找一下。其他人原地休息,如果嫌冷睡不着,就在車子附近做做運動。王飛和古裡安兩個人身手都不錯,他們兩個人不可能同時出意外的,看來應該是被人暗算了。李光翟,讓小郭發電給軍部,就說我們在高碑店附近遇到了懷有敵意的行動,請軍部和29軍溝通一下,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