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124 決然的女子
說到這裡,太后停了下來,她微垂着眸子,眸中早已經是水霧濛濛。
而胡靈兒的眼中也是瑩光點點,鼻子酸酸的,一股難以言語的哀傷涌上心頭,後面的事情即使太后不說,她也能猜得出來了。
頓了頓,她開口道:“所以說……那一晚,其實是發生了什麼的是嗎?”
“是啊。”太后深深地嘆了口氣,眸光微閃,滿是愧疚地低下了頭。
胡靈兒眯了眯眼,不僅是現在的神色,之前說的時候她就很是內疚自責的樣子,難道夏敏的離開跟她有關係嗎?
正想着,卻聽得太后繼續道:“當初若不是哀家的自私,再努力地勸敏兒幾句,或許她就不會這麼堅決地離開了。”
胡靈兒並沒有說話,因爲她知道太后肯定還會繼續說下去的,果然,她又道:“那一晚,皇上說出了自己的身份之後,敏兒震驚不已,可是她並未拒絕皇上的情不自禁,因爲她知道,她也是愛着皇上的。”
“可是事後,她趁着皇上還在熟睡的時候,卻找到了哀家,跟哀家說她不能跟皇上回去了,讓哀家配合她演一場戲。哀家當然不同意啊,問她爲什麼,既然她心中有皇上,甚至都把自己交給了他,那又爲何不跟皇上走。她起初死活不肯說出原因,後來見哀家堅持不肯,然後就說出了原因。”
“原來她的父親原本是附近一個縣城的府衙,卻因爲剛正不阿的性格而得罪了上層官員,被人陷害而死,而那賜死的聖旨正是皇上親自下的。所以,在她的眼中,皇上跟她的殺父仇人無異,她怎麼可能跟皇上在一起呢?”
“還有一點她雖然沒說,但是哀家卻能從她的神態中看出來,她那麼性情淡漠的女子,肯定不削跟皇上後宮裡的那些女子爭風吃醋,也難以適應裡面的生活,所以她乾脆放棄了。”
說了這麼多,太后或許是累了,撫着額頭一臉疲憊的樣子,胡靈兒連忙倒了一杯茶遞給了她,並接下她的話道:“所以,太后您就答應了她的要求,跟她一起演了那場戲?偷了皇上的東西,只是爲了讓皇上誤會她,寫了那封信,是想要皇上恨她。”
不用去問信的內容,胡靈兒也知道里面會寫點什麼。
太后並沒說話,只是點點頭,胡靈兒想了想又道:“所以氣憤之下離去的皇上根本就不知道他和夏敏其實已經發生了關係,而且……而且就在那一次,就有了夏亦涵。”
“對的,這就是哀家最最內疚的地方。”擡頭揉了揉太陽穴,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卻還是繼續道:“你說一個女孩子的清白是有多重要哦,可是她卻在決定離開的時候,還將自己最最珍貴的東西給了他,而且還不讓他知道,這得需要多大的勇氣?”
“回到宮裡之後,皇上的心情一直沒能平復,而哀家心中藏着這麼大的一個秘密,又何嘗能好受了?哀家內疚啊,每次看到皇上時而憂傷,時而憤怒的臉,哀家急恨不得將事情全盤托出。可是敏兒說過,若是哀家不說,她還會住在原來的地方,但若是發現皇上再找過去的話,她就會永遠消失在我們的視線之中。哀家怕啊,怕她做出什麼傻事來,所以只能將這個秘密埋在了心中。”
“不過雖然如此,哀家還是定時地秘密派人去看看她的近況,聽說她依舊跟之前一樣過着平靜的生活,哀家心裡也稍稍寬慰了一點。直到幾個月之後,派去看她的人回來跟哀家說,她竟然懷孕了,肚子也已經看得出來了。哀家知道,這個孩子肯定是皇上的,心中是又驚又喜,恨不得馬上將這個消息告知皇上。但後來想着她的話,無奈之下哀家只能跟皇上說要去普華寺拜佛祈福,然後偷偷地跑去村裡見了夏敏。”
“見到哀家,她還是那句話,不許哀家說出實情,也不會進宮。哀家心中那個急啊,她一個未婚女子,大着一個肚子,以後還要帶着孩子,人家會怎麼看待她?又會怎麼看待孩子呢?而且這孩子可是皇上的龍種啊。但是不管哀家怎麼說,怎麼勸,她始終都是堅持着初衷,哀家只能無功而返。回宮之後,哀家心中愈加的沉重了,正在猶豫着要不要告訴皇上的時候,卻發現自己也懷孕了。”
胡靈兒見太后一口氣說了這麼多,握着她的手道:“太后,您要是累了的話,就改日再說吧。”
太后欣慰地按了按胡靈兒的手,搖頭道:“不,就讓哀家說完吧。這事憋在哀家的心中二十五年了,若是再不說,哀家怕會憋壞的。”
胡靈兒理解太后的心情,只能把一直都沒動過的茶塞在了她的手中,“那您就喝口茶再說。”
“真是好孩子。”太后滿意地接過來喝了幾口,然後繼續道:“哀家知道自己也懷孕之後,女人的自私心理又來作祟了。皇上那時只有皇后所出的一個長子,可是並未立太子。而且哀家又深受聖寵,若是誕下皇子,也是極有可能會成爲太子的。哀家跟敏兒的孩子就差那麼四五個月,若是敏兒進宮誕下皇子,那麼她的兒子就是哀家孩子的一大威脅了。於是,經過再三的掙扎,哀家還是決定將事情瞞了下來。甚至爲了減少內疚的心理,哀家再也沒派人去看敏兒,她之後的狀況,就再也不知道了。”
“婉兒,你說哀家是不是很自私?”太后深深地嘆了口氣,微微看了胡靈兒一眼,卻見她一直面帶微笑地看着自己,目光輕柔,竟是沒有半點的責怪她,看不起她的樣子。
胡靈兒搖搖頭,輕聲道:“不,太后,這是每個做妻子,做孃親的本能心理,不怪您。”話鋒一轉,胡靈兒的眸中多了一絲憂傷,“這事若是放在別的妃子的身上,估計都不會留他們母子的活口的。”
太后的心中微微一暖,知道自己真的沒有看錯人,因爲她說的這種事情,在後宮中是極其常見的。
能將一個孩子,特別是皇子平安健康的撫養成人,除非有着至高無上的權力,不然真的是很艱難,即便是後來的她亦是如此……
調整了一下情緒,她又道:“然後時間一晃過去九個月,哀家生產的時候難產。在鬼門關徘徊的時候,哀家想到了敏兒,想着她生產的時候是否順利,想着她和她的孩子是否健康,想着是不是正是因爲哀家造下孽,所以上天要懲罰哀家和肚子裡的孩子。”
“那一刻,哀家悔啊,想着就算是死,也要在臨死前將敏兒的事情告訴皇上。於是,哀家讓人將一直保存着的紅色髮帶拿出去給正在外面焦急等待着的皇上,告訴他哀家有話要跟他說。”
“女人生產,男人是不可以進來的,更何況他是皇上。可是皇上一眼就認出了那紅色髮帶,不顧衆人的阻攔硬衝了進來。那時候的哀家已經是力氣全無,未出生孩子也是危在旦夕,但還是撐着最後一口氣,將實情告訴了他。”
“哀家看到了皇上的震驚和難過,但他卻並未怪哀家,只是要哀家一定要撐下去,然後一起去接敏兒和孩子回來。他抓着哀家的手,他的手中還拿着敏兒的髮帶。那一刻,哀家就感覺好似有兩股力量一起注入了體內,然後精神一震,竟然就這麼將孩子生了下來。”
說到這裡的時候,一直匯聚在太后眼中的淚水終於止不住地滾落下來,就連胡靈兒的眼眶都紅紅的,若不是強忍着,怕也是要哭了。
手輕輕地撫上此刻還依舊平坦的小腹,她的這裡面也孕育着一個小生命,難道她也要像夏敏一樣獨自將他生下來嗎?
不是不敢,而是絕對對他不公平。
有父母的疼愛,就完整的家庭,本該是他的權力,就算她是孕育他的人,也無法他剝奪這一權力的。
太后用帕子輕擦了一下眼角,轉眸卻看到胡靈兒在發呆,而且她的神情看得她有點揪心,不由得擔心地道:“婉兒,怎麼了?”
“沒,沒事。”胡靈兒瞬間回神,連忙扯開話題道:“那後來,你們找到夏敏了嗎?”
其實這個問題,胡靈兒的心中已經有了答案,因爲當時若是找到了的話,也就不會是現在的狀況了。
果然,太后通紅的眼中浮起了一抹沉沉的痛,她搖搖頭道:“沒有。其實皇上在哀家生產後的第二天,就快馬趕到了那裡,卻發現夏敏已經不在了。問了村子裡的人,才知道夏敏早在九個月前,也就是哀家去看她後不久她就離開了那裡,看來她是擔心哀家會將真相告訴皇上,所以就這麼決然離開了。這之後,就再也沒有她的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