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明燁愈發不耐煩起來,老夫人今天是怎麼了,這樣的麻煩!他說:“兒子近來事務繁忙,恐怕沒有這個空閒,不如找個人給兒子代筆吧。”
老夫人的嘴脣有些顫抖,又抑制不住地咳嗽起來。蘇嬤嬤連忙上前替她拍背,順了許久的氣,老夫人才算是緩了過來。司徒明燁卻是在一旁紋絲不動,彷彿沒有看見。
老夫人想要罵他幾句,卻終究沒有罵出口。沉默了好一會兒,她才道:“你瞧,我都病成這樣了,還是請個大夫來吧。”
司徒明燁站起身,道:“兒子記得了,這件事以後再說吧。我還有事,就先告辭了。”說罷,都不待老夫人點頭應允,便自顧自離開了。
司徒明燁一走,老夫人就變了臉色,一下子打翻了桌上的茶杯。蘇嬤嬤見狀,連忙上前收拾碎片。
“不許收拾!”老夫人氣得聲音都有些啞,“這樣的逆子,怎麼就是我生下的!”
蘇嬤嬤無奈,只好勸道:“老夫人,您放寬心,老爺不是也說了會請大夫嗎。”
“他會請大夫?”老夫人冷笑,“他會請就見了鬼了!那不過是敷衍我罷了,我老太婆雖然老了,但還沒瞎沒聾。”
蘇嬤嬤也想要找些司徒明燁的好處來寬慰老夫人,但司徒明燁今天的舉動實在是有些過分,叫她說不出半點好來。
老夫人發了一通火,漸漸地也就乏了,便早早睡下了。
墨荷齋。
“老夫人叫了司徒明燁過去?”葉思君聽到葉晴的回報之後反問。
葉晴答道:“是的,進去待了好一會兒,然後就出來了。聽說……他走了之後老夫人生了不小的氣,還摔了杯子。”
這都是意料中的,司徒明燁原本就是對老夫人沒有幾分情誼的。老夫人此次叫司徒明燁去,應該是懷疑這件事與司徒明燁有關,因而試探一下。
但是,司徒明燁如果真的是用這個法子害老夫人的罪魁禍首,就一定是不會去老夫人處的。畢竟,素琴香是極易上癮的,他不敢冒這個險。那麼這樣推敲起來,幕後黑手的形象便很明朗了——雪芙。
葉思君眯了眯眼睛:“這還真是個膽大不怕死的……”
第二天,葉思君早早給老夫人請了安,接着一整個上午都在屋子裡收拾東西。直到吃過午飯,她才閒了一些。
“晴姐姐,我的那件月白色的長裙呢?”葉思君一邊翻着箱子一邊問。
葉晴正端着茶水進屋,聽到她問,便道:“在屋角的箱子底層呢。”又問:“你今兒怎麼想起它來了?”
這條裙子還是葉思君在外漂泊的時候買的,她當時一見着就很喜歡,花了大價錢買了下來。
不過那件衣裳是真的很好看,葉思君穿在身上,有種出塵的美。當然,葉思君買下它不是因爲穿着美,而是因爲她記得葉縈有一件類似的,便不由自主的想要留下這件衣服。
葉思君道:“我不知怎麼就忽然想穿了,但是因爲許久沒有拿出來過,竟一時找不到了。”
葉晴就笑:“都是這樣,東西不要用的時候彷彿就在手邊,一旦要用,卻偏偏怎麼也找不着了!”
葉思君終於翻出了那一條裙子,笑着向葉晴點頭稱是。
葉思君換了裙子出來,葉晴一眼看過去,不禁稱讚道:“咱們君兒平日裡實在是打扮得太少了,你瞧,這衣裳一穿,頓時就不一樣了。”
葉思君抿脣一笑:“晴姐姐,你就知道笑話我。”說着,自己照了照鏡子。
總覺得……缺一點什麼?
葉思君拿出首飾盒,猶豫了一下,取出一支白玉上泛一絲鵝黃的簪子,簪在頭上。又看了一眼鏡子,卻忽而有些愣怔。
鏡子裡的女子,和葉縈實在是很像。
她與葉縈已經生死離別十年多了。十年,她從一個小女孩長成了大姑娘,可葉縈留在她腦中的記憶卻依舊完整。畢竟是母女,她竟也漸漸長成了葉縈的模樣。不知道葉暮看了,會不會開心?
她呆呆地端詳了一會,微微勾了勾脣角:“今天便就這樣穿着吧。”也算是,緬懷葉縈一番。
收拾妥當,葉思君就徑直往司徒凌雲的雲軒閣去了。
司徒凌雲早早地就等在了書房,一聽小廝給葉思君請安的聲音,便立馬站了起來。葉思君走了進來,司徒凌雲只覺眼前一亮,忙道:“思君,你來了。”
葉思君笑着應了一聲,走過去道:“是啊,你昨天不是叫我下午來嗎?”
司徒凌雲點了點頭,又道:“你今天這身打扮,很是出塵。”
葉思君微微頷首,淺笑道:“不過是從前的衣裳,隨便穿穿罷了。”又將話題轉回道正事上,道:“我已經確認過了,老夫人那裡燃着的正是素琴香。”
司徒凌雲對藥理並不是很瞭解,問道:“素琴香是什麼?”
葉思君解釋道:“素琴香是一種會叫人上癮的香,對肺部有腐蝕作用。而老夫人處的觀音像是錦瑟蟲的屍粉做的,這錦瑟蟲的屍粉與素琴香配合起來,便會使人身體衰竭而死。快則兩個月,慢則五個月……”
這樣說來,老夫人的性命竟是危在旦夕了!
“就沒有別的辦法嗎?”司徒凌雲沉吟了一會,問道。
葉思君搖了搖頭:“除非能戒除素琴香,纔能有所緩解。”
司徒凌雲心頭泛起一陣憤怒,一下子坐了下去,平息許久,道:“司徒明燁的心,也太狠毒了吧!”
“不,”葉思君糾正道,“下毒的不是司徒明燁,而應該是雪芙。”
“雪芙?”司徒凌雲有些驚訝地看向葉思君,“她哪裡來的膽量?”
葉思君有些嘲諷地笑道:“她混跡的世事多了去了,什麼事情不敢?昨天司徒明燁被老夫人叫過去了,在仙桃居待了許久才走。如果真的是他做的手腳,他必然是不敢進仙桃居的。”
司徒凌雲點了點頭,道:“也是……”
葉思君說到這裡,彷彿想起來什麼,從懷中取出一支玉瓶,倒了一枚藥出來,遞給司徒凌雲:“這是冰蓮月露丸,能解世上的許多種毒藥。你和我都在仙桃居吸進了素琴香和錦瑟蟲的屍粉,先要解毒才行。”
司徒凌雲點了點頭,將藥吞了下去,道:“那往後要怎麼辦纔好?”
葉思君微微蹙了眉,搖頭道:“我今早去了仙桃居,囑咐蘇嬤嬤將觀音像和素琴香都撤走了,但是估計不行。老夫人點這個香已經有大半個月,想要戒除,實在是難上加難。”
司徒凌雲嘆了一口氣,道:“先看看吧,說不準祖母能熬過去……”這也只能是個美好的奢望了吧。
葉思君無聲地點了點頭。
司徒凌雲伸手過去,牽住葉思君的,將她拉到自己身邊,道:“思君,你往後有什麼打算嗎?”
葉思君想了想,道:“我孃的事情自然還是要查,如今秀女大選是不行了,況且現在也不僅僅是殺了他那麼簡單了。既然是調查,就得要一步一步的來,急不得。”司徒凌雲知道,“他”指的就是皇上。
司徒凌雲問:“那你有沒有想過要怎麼調查?”光待在宮外想是一定不成的,畢竟葉縈當初是宮中的妃子,要害她的人也應該是宮中的纔對。
葉思君當然也知道這個道理,可是……
“如今我實在是沒有進宮的方法,就只好先儘量蒐集宮外的線索了。”混進宮去的機會不多,可以說是可遇而不可求,她只能慢慢隱忍。
“如果……我能送你進宮呢?”司徒凌雲突然問。
葉思君一愣,難以置信地看向司徒凌雲。但司徒凌雲一臉的認真,並不似說笑。
“真的?”葉思君問。
司徒凌雲點頭,道:“皇上從前說過,讓我幫他物色一個眼線,送進宮去。只是我一直沒有找到好的人選,就這樣擱置了下來。我今早稟明瞭皇上,說你是我的表妹,自小習武,且通醫術。皇上很滿意,讓我帶你去見他。”
葉思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樣一件難事,就被司徒凌雲幾句話解決了?虧她當時還想着參加秀女大選,千方百計讓自己選不上,冒着那樣大的風險!
葉思君忽然想起什麼來,看向司徒凌雲:“你早就接受了這個任務對不對?居然到現在才告訴我。害我又是忙秀女大選,又是爲了沒法參加而心情沮喪,你一定就像看戲的似的,瞧我的笑話!”說着,就要將手從司徒凌雲的手心抽出來。
司徒凌雲哪裡會鬆手,緊緊攥住,笑道:“思君,我的好思君。你可別生我的氣,畢竟當時你沒有考慮過叫我幫你,就直接答應了司徒明燁了啊。你不知道我當時有多傷心啊,看着你那樣,寧可自己冒險也不願和我說實話。”
葉思君聞言,轉過頭來,盯着司徒凌雲看。司徒凌雲不明所以,但也眼神真摯地盯着葉思君看。看了一小會,葉思君扭過頭去,道:“我纔不相信你!這一切都是你設計好的。”
司徒凌雲實在是哭笑不得,道:“瞧我,這分明是在幫你,卻還討不到你一句好話!”
葉思君莞爾一笑,回身對他說:“也罷,我原諒你了。你說皇上要見我,是什麼時候啊?”
“就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