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薰莊園,海克斯水晶工坊。
“艾凡·內德里——在哪兒?!”
“艾凡首席正在內部調試水晶…卡蜜爾大人,我這就去通知他儘快結束!”
“我自己來!滾,其他人都給我滾——馬上滾!!所有人!!!”
當從科林那裡獲知了設計圖來自祖安黑市的一次撿漏後,怒髮衝冠的卡蜜爾便風風火火地來了,從未見過她這般失態、憤怒的研究者們無不噤若寒蟬。
沒有人敢質疑這種決定,即便今天才僅僅是進化日慶典的第二天,工坊外面還有許許多多前來應聘的學者、技工,他們還有許多工作要做。很快人來人往的諾大工坊就走得一乾二淨,道森也悄悄在一處儀器的陰影中現身,他實在不放心突然離去的卡蜜爾,這才偷偷跟了過來。
這一路上他總算是見識到皮城大家族的武裝力量,要不是有卡蜜爾一路開綠燈橫衝直撞趕來,就算沒有隱藏在暗處的機關裝置,光是三步一哨、五步一崗,個個都有海克斯精良裝備的警衛們就夠入侵者膽寒了。
傑斯在祖安造成的滿目瘡痍,換做這裡隨便一個小隊就能輕而易舉做到。光是道森看到守衛數量就有數百人之多,這些人要是一起出動的話,進行一場軍團級的戰爭都不是問題。
“這麼着急是什麼…卡蜜爾大人,您怎麼來了?!”
當工坊內暗門翻轉過來時,被響動吸引的道森偷偷看了過去,出現的是個充滿神秘氣質的成熟中年人,黑色捲髮、有着來自沙漠日曬的特有膚色,像極了貓。
“是貓一樣的優雅。”
心中默默補充的道森將自己隱藏得更深了,對此一無所覺的卡蜜爾在看到來人後,身上散發出微藍光暈,也不知是憤怒還是驚訝,亦或是驚喜,她的海克斯心臟開始不聽話的顫抖起來,這種感覺是心痛,自從她親手抹殺了弟弟斯蒂萬以後,就再沒有過了。
如今再度涌來這一情緒,卡蜜爾反而有些不知從何說起,她害怕自己的猜想是錯的,即便是在有一定證據的情況下。無言的沉默持續了很久,名爲艾凡的男人很拘謹的沒有再問,看起來似乎有些害怕這樣的她。
當卡蜜爾勉強壓下這種不安後,面前男人的姿態就像一把尖刀刺進心口,讓她忍不住深呼吸一口氣,道森說的對,再一次直面過往時,她才知道自己以前的確在逃避。
“每一次失敗都是紮根…”
輕聲喃呢的卡蜜爾上前兩步,這是一種近在呼吸可聞的距離,不明所以的艾凡剛想後退,就被她的凌厲目光死死釘在原地:“你當年說過哈基姆·內德里,你的叔叔過世了。”
“是…”
“你還說過,哈基姆一輩子都沒有結婚。”
“是…”
“你還說過~呼!哈基姆說能愛上自己的作品,生命就別無所求了~!”
卡蜜爾的話語開始有了顫音,這一次男人剛想開口就被她一把拽住領口,罩着漆黑手套的五指是那麼用力,以至於勒得他都有些喘不過氣來。
就在道森懷疑艾凡會不會被勒死時,卡蜜爾幽幽開口,“幾十年了,你準備瞞我到什麼時候?”她的聲音只是一陣幽暗的呢喃,聽起來讓人難過不已。
“卡蜜爾大人,您在說什麼?這些年來我對菲羅斯家族…”
艾凡眼中開始浮現驚恐與害怕,卡蜜爾的心頓時滑向無底深淵,胸腔內的海克斯心臟開始失控,在能量發散出來的瞬間,她下意識就鬆開手後撤一步,失去平衡的男人一個踉蹌,手中夾着的文件嘩啦啦散了一地。
“這是什麼?”
“卡蜜爾大人,您聽我解釋…”
“閉嘴!”
順手抓住一張文件的卡蜜爾又抓住了希望,因爲這是一張線條有力、墨跡整潔,看起來井井有條、明暗也非常細膩的設計,但畫的不是齒輪而是人,一副屬於她的肖像畫。
畫中的她頭髮披在肩上,面帶笑容,輕輕晃動的紙張在身上的藍光映襯下輕輕搖曳,這已經是她第二次看到這幅畫了,和很多年前艾凡帶來的那張一模一樣,可是那張被她親手燒了,這是事實。
畫中的是曾經的她,已經被她拋棄的自我,時光悄然泛起漣漪,回憶來得有些措不及防,從與哈基姆的相遇、相愛、約定終身,到弟弟自演自導了一場倒在血泊中的恐怖襲擊,逼迫自己想起密探的責任、對家族的誓言放棄愛情,再到她再也無法忍受斯蒂萬的那些毒計與惡念,親手殺死他。
這些痛徹心扉的犧牲造就了今天的自己,在過往記憶化作歷歷在目細節的現在,卡蜜爾知道曾經那個心軟的女人已經燃盡了,只剩下一團冰冷的黑暗與灰燼,這就是現在的自己,沒必要爲此感到羞愧、難過。
“呵…都過去了啊。”
灑然一笑的卡蜜爾轉身離去,“艾凡是不是哈基姆僞裝”的這一答案已經不重要了,因爲這是他的選擇,她不是道森這種凡事問到底的年輕人。她就是她,世人眼中青鋼影、掌控着全族的首席密探,卡蜜爾·菲羅斯,艾凡·內德里也在其中,是菲羅斯家族的寶貴私產。
“等等,我的畫…”
艾凡突然叫住卡蜜爾,回眸一笑的她和畫中的她重合在了一起:“是我的畫。”
“嗯,是你的畫。”
一同笑了的艾凡點點頭,轉回來的卡蜜爾撫平有些凌亂的髮梢,又一次恢復以往的從容優雅,在路過一處陰影時腦袋微動,但並沒有轉過來,而是繼續前行。
被發現的道森一臉茫然,這是什麼鬼對話?八卦之心人皆有之,他可是很期待接下來兩人相認那一幕的,可誰知道就這麼不了了之了。
跟着卡蜜爾慢慢離開戒備森嚴的工坊後,長舒一口氣的道森在陽光下現身,前方的卡蜜爾也不回頭,反而彎下腰輕嗅芬香四溢的花圃,讓他忍不住感嘆:“前後變化好大,這是什麼神仙愛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