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歲的及笄禮,秦愫說了,玉寶音若是再不回來,她就帶着人衝到北樑,將她綁到長安。
秦愫向來說話算話,蕭景已經默默地給她準備好了綁人用的人馬。從北樑那廂送來了一封家書,說玉寶音不日就會來到。
好吧,綁人的人馬換個用途,改作迎接的儀仗。
什麼儀仗?
自然是迎接公主的儀仗。
可這個公主卻不是一般的公主,她有一支戰無不勝的玉面軍。說她是一國之君都可以,雖說北樑較小,但再小也成了誰也管不了的寶地,不過就是她一直都沒有稱帝而已。
元亨一回到長安,帶回了玉寶音獨掌北樑的消息,整個朝堂上都是鴉雀無聲的。
所有的人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太不可思議。
一個人是否是個有魄力的,還真是從小就能看出來。
饒是如此,蕭景也想不到玉寶音會是個不爆發則已,一爆發連她娘都嚇傻眼的。
得知了消息的秦愫又哭又笑,蕭景一時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因何而哭又因何而笑。
到底是因爲秦寒身死,玉榮的仇得報才笑的,還是因着玉寶音獨掌北樑才笑的,他糾結了幾天,決定忘記。
男人可以對對手瞭若指掌,可用盡一生的時間去讀一個女人,能懂得八成就不錯了。
沒有玉寶音的這數月裡,整個府上好像缺了個洞,拿什麼都填不滿呢。
好在,就要回來了。
不過蕭景沒敢問秦愫,回來了以後還讓她走嗎?她已經十五了要不要給她尋個合適的人家嫁出去?
蕭景真是覺得自己越來越老了,他到底是從什麼時候起開始過分關心這些問題,他也不知道!
反正,他如今沒事帶着蕭南的時候就會想,也不知這小子長大了會不會和他哥哥一樣,是個不讓人省心的。
雖說十四五歲成親是有點兒早,可蕭般若都十九了,怎麼還沒有一點兒心思呢?
該不會是有毛病?
還有元亨那個不讓人省心的,都二十五了,怎麼還是個不喜女人的?
該不是也有毛病吧?
男人得了不喜女人的毛病,那多半是喜歡上男人了。
這就是蕭景糾結了很久,得出來的結論。
還有一個結論,他連想都不敢想,那就是他兒子老是跟着他外甥,那兩個人……
不要想,不要想……光想想就會氣死的。
他女兒啊,趕緊回來吧!
***
什麼及笄不及笄的,玉寶音真是一點兒都不在意。
可她離開長安了那麼久,是該回去看看她娘了。
四月初一的早上,玉寶音帶着樑生、慧春,還帶了一個霍橋,霍橋又帶了十人的小分隊,一行十幾人,登上了往蕭城的船。
船行半日便到了蕭城,快馬行了一日一夜,便到了長安。
這比她信上說的,四月初六到長安提早了幾日。
這就是說,蕭景的儀仗隊可沒有派上用場,玉寶音自己便到了高遠公主府門外。
門房上的小廝一瞧見她,頭也不回地往裡面跑,一邊跑還一邊道:“寶音公主回來啦!”
秦愫才聽見這句話,還沒看見人,眼淚就直想往下掉。
可玉寶音一到,她瞧過了後卻道:“像個野人一樣,怎麼黑了那麼多呢?”
玉寶音嘿嘿笑笑,自動站在房門前量了一量,叫道:“娘,我是不是不長了?我走前與這竹簾上的紅色牡丹齊高,如今怎麼還是這麼高?”
秦愫笑道:“再長就要夠到房樑了。”到時該找個多高的夫君來配呢!
這是盼星星盼月亮一樣盼回了女兒,怎麼看都覺得好,怎麼看又都覺得不好。
吃飯的時候,不停地給她夾菜,叫她多吃點兒多吃點兒。
吃完了飯便道,寶音是不是又胖了?
弄得玉寶音有點哭笑不得,只得道:“我蕭爹和哥哥呢?”
“男人總有男人的事情要忙。”秦愫答的隨意。
玉寶音也隨意一道:“哦,那我明天進宮一趟。”
秦愫這一回倒是沒有反對,還道:“是應該去瞧一瞧,蕭太后的身子……有些不好!”
玉寶音一驚道:“怎麼會呢?”蕭太后比她娘大不了幾歲,還不到四十,怎會……
她哪裡知道自己想岔了,就聽她娘嘆了口氣,又道:“唉,其實皇上也怪鬧心的。”
當皇帝哪有不鬧心的,要不然元亨那個奇葩前幾年也不會一直鬧着不當皇帝了。
儘管意外,可若是蕭太后真的快不行了,玉寶音除了能跟元亨說一句“你的母后也會變成星星去天上的”,其他的什麼也幹不了。
不過幸好,她是第二天才去的皇宮,若不是有蕭般若的事先透露,她若當真和元亨說了那樣的話……猜元亨會不會活吞了她?
有個什麼都能聊的哥哥,其實真好啊!
秦愫表示,不是她話不說完,主要是蕭太后那事不太好說,教壞了孩子可怎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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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時才過,得了消息的蕭景便從蕭府接回了蕭南。
蕭南已經四歲,蕭彌堅便擔起了爲他啓蒙的責任,蕭景就是那個全職接送孩子的。
父子倆個一進浮曲園,一個道:“咦,寶音呢?”另一個便大聲叫着“阿姐”,沒尋到人,又問秦愫:“娘,不是說我阿姐回來了嗎?”
“回來了,回來了。”許是女兒回來了太高興,一向話不多的秦愫也羅嗦了起來:“我本想着她又要往上竄一大截,哪裡能想到她這回沒有豎着長,倒是像個大姑娘了。先前我給她準備的衣賞便不合適了,我叫來了繡娘,如今正在那邊的屋子裡給她量尺寸好重做衣裳。”
話音才落,玉寶音就從外頭走了進來,一見蕭景就道:“蕭爹好久不見。”
一旁的蕭南就飛撲而上。
撲完了纔想起來自己應該生氣的,氣她騙他去偷爹的令牌,是爲了偷跑。還氣她偷跑就偷跑吧,給哥哥留了信怎麼不給他留。
還有,“你走了這麼久,也不寫信給我。”
蕭南有一肚子的委屈,還有一肚子的牢騷。
逗的玉寶音哈哈直笑,她問他:“你識字了嗎?”
“識了”。
“那下次一定給你寫。”玉寶音不在意地道。
誰知,挺好的氣氛一下子就不好了。
下次…就是還要走的意思。
玉寶音頓時有所覺察,心知自己說錯了話,趕忙對蕭南道:“我還給你帶了些小玩意兒呢!”
這就拉着蕭南出去了。
蕭景小心翼翼地給秦愫陪着笑,生怕她因着玉寶音的話氣着了。
秦愫淡淡地道:“孩子大了,總有一天要嫁人……我就只當她嫁了人,住在夫家,時不時的回孃家看看我,我知道她過的好,便不會絆住她的腳。”
早就知道是隻鷹,一放就再也不可能被鏈子鎖住了。
蕭景又道:“那婚姻……”
秦愫乾脆地道:“該來的時候自然會來到。”
人的緣份就是不可言說的,像她和玉榮,像她和蕭景……她的女兒年少便沒了父親,她只希望女兒的情路不要那麼坎坷,不要像她週週轉轉到了兩個人的身旁,也不要像她的母后嫁到了帝王家。
唯願女兒能在對的時間碰見對的人,且自始至終就只有那麼一個。至於到底什麼時候能碰到,急也急不來的。
她女兒長得那麼好,也就是身份特殊了一些,若放在南朝,恐怕門檻兒也要被人踏破。
秦愫忽地想到,她剛纔心想的那句話怎麼這麼熟悉,忽地想起她的母后也那樣說過。
看來天下有女兒的母親多半會這樣想。
蕭般若是天黑了以後纔回到的,自從他長大,他和他爹就換了個兒,本來每日晚歸的他爹總能在太陽落下最後一束光芒之時回家,而他就成了三更半夜纔回的那個。
別問他爲什麼,反正現在他祖父一交代他爹辦什麼事,他爹準會說的話就成了“交給般若辦去。”
年前他本想去一趟北樑瞧瞧玉寶音的,就因爲他爹太懶,他要辦的事情太多,而沒能成行。
蕭般若也是午時便知玉寶音回來的,卻被雜務絆住了腳,硬是忙到了這時才脫身。
他們要是再小個幾歲,他這會子便會去渺風樓尋她。
可她馬上就要及笄,他再做這樣的事就太不合適了。
他已經學會了如何剋制自己,沒想到的是,玉寶音居然在韶年居外的假山旁坐着等他。
實在是叫人驚喜不已。
蕭般若叫了聲:“寶音!”
玉寶音招了招手,叫他過去:“哥哥,我還以爲今日等不到你。”
蕭般若低沉着聲音道:“你何必等我,明日不就見了!”
“反正我也睡不着,想找你說說話。”
那肯定是蕭般若想說的更多,問她過的好不好,問她整日在北樑都會做什麼。
玉寶音便道好,至於整日都做什麼,這幾個月她還真是沒做什麼特別的,不過是跑跑馬,練練兵,而後將北樑城以及所轄的鄉亭轉悠了很多遍。
她總結道:“想做什麼事情前,總得了解自己的實力,我正在做的就是這樣的事。”
“做了自己想做的事,那你過的可開心?”蕭般若藉着月光想去看她的眼睛,可她卻一直低垂着眉眼。
就見她的睫毛微微顫動,道了聲:“還行,總不要白走這一遭人生路就對了。我在北樑倒沒什麼,倒是長安,我聽我娘說宮裡……”
蕭般若已經別過了眼睛,輕聲道:“哦,那事啊……”是挺叫人鬧心。
話還得從他們離開長安了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