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老船長的心事(上)

礦石裝船的動作很快,這半年的出產量沒有超過“本傑明”號的最大承載量,老船長傑森覺得很開心;這幾年跑運輸這一行的新船越來越多,而且承載量大多要超過一千六百萬噸級的“本傑明”,老朋友的生意被這些新船搶走了不少。

傑森做這一行已經快三十年了,幾乎駕着本傑明號跑遍了整個帝國,人緣可以說是相當的好。當年他還年輕的時候,也曾經組成過屬於自己的貨船商隊,在發展得最好的時候,他甚至有過壟斷鉬礦區所有礦石運輸的打算。

但是,就像太多故事中的主角一樣,就在傑森的生意蒸蒸日上的時候,一系列的意外事件相繼發生。

在短短几年的時間裡,他的船隊先後經歷了多次的意外,船隻失事、貨物丟失、船員遭遇意外......這些都還罷了,畢竟他依靠自己的人脈和銀河帝國邊疆大開發的機遇,收穫倒也還不錯。但在不久之後,一項很重要的技術革新幾乎將他逼上了絕路。

本來利潤還算豐厚的運輸行業,隨着最新一代五千萬噸級貨船的研製成功,進入了低利潤競爭的新時代。

想到這裡,老傑森本來很好的心情,又蒙上了一層陰霾;他嘆了口氣,走回了船長室,爲自己倒上了一杯酒,慢慢地坐了下來。

隨着醇香的酒液,順着喉嚨慢慢滑下,帶來一陣火熱的暖意。他的思緒才又繼續了下去......

而科技的革新往往會呈現一點突破之後遍地開花的現象,隨着千萬噸級貨船的突破,帶來的是各類過去珍稀的礦產資源的普及和價格降低,同時也引發了一系列的科技突破。

最重要的突破,應該就是改造人技術的平民化了。

早在銀河帝國還是一個星系級帝國的時候,爲了發展壯大自身實力,帝國的第五代統治者——秦明大帝,就命令科技部和軍部投入全力研發改造人技術。

這個決定被後世的歷史學家稱爲“秦明之興”,被譽爲和帝國正式成立並列的重大事件。

理由很簡單:原生於地球的人類實在是太脆弱了!!碳基、恆溫、需要大量的水分和氧化反應來維繫生存......在這個廣袤的宇宙中,能夠同時滿足這些條件的環境實在是太少了。

所以,在早期的太陽系時代,人類爲了踏出地球而付出的代價簡直可以用驚人兩個字來形容;而且,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人類太空探索的眼光主要集中在找尋有水的星球,再嘗試對其進行改造,讓它能夠在一段時間的人工干預之下演化出能讓人類生存的所謂“自然環境”。

這個方向在最初的太空開發投入中,佔到了最大的份額,有難以計數的資源和人力被投入其中。

但宇宙卻給了當時躊躇滿志的地球人類一個冰冷的教訓:最早被人類視作改造範本星球的火星,在官方宣佈改造成功之後,迅速地成爲了無數投資者的樂土,那時的知名企業幾乎都以在火星開發中佔到一份而興奮莫名。

就在所有人都相信,屬於人類的宇宙開發大時代即將來臨的時候,一件開始時很不起眼的事情,卻徹底改變了這一切。

那一年,在火星開發區的居民中,有一種很奇怪的腸胃疾病——霍亂,流行了起來。這個病最早開始的時候,僅僅引起了一些醫生的重視,但也僅僅是當做流行性疾病來應對而已。

但隨着時間的流逝,這個醫生們本來熟悉的致病菌,卻呈現出了和它的地球同族不一樣的特性。

首先是致病性明顯提升,在地球只是通過皮膚接觸傳染的二級傳染病,變異成爲了能夠通過空氣傳染,致病性明顯提升的烈性傳染病。

更爲嚴重的是,本來密封措施極其完整和方便的火星基地,卻完全沒有在這次的疾病爆發中起到作用。

開始時僅僅在一兩片生態穹頂中流傳的疾病,在短短的一週之內便傳遍了整個火星所有的穹頂,並在之後突然發生了更爲嚴重的變化。

有一位年輕的工作人員,在患病之後一直積極配合醫務所的治療活動,病情的發展也並不嚴重,醫生一直認爲,在不久之後他將會康復出院。

但是,這位年輕人沒能再從醫務所中走出來,而且不只是他,這個穹頂中的整整五千人,在短短的兩天中,全部死亡,無一倖免!

當整個火星所有的居民面臨滅頂之災時,這顆星球正運行到最遠距地點,兩者相距超過了三億公里。用當時最先進的飛船,也需要整整半個月才能飛到;所以,當地球派出的救援醫療隊終於趕到時,地獄般的景象嚇壞了所有人。

在仔細找尋並確定了沒有生還者之後,地球派出的救援艦回航,經過一個月的飛行之後,終於回到了地球。

迎接回家的醫生和救援隊其他成員的不是鮮花和掌聲,而是全副武裝並穿戴着最高級別防護服的防化部隊。所有救援隊成員第一時間被送到了位於太平洋中央,遠離國際航海線的一個小島上。

在那裡,他們第一時間被最高級隔離,並逐一接受生化消殺,之後則被單獨軟禁在一間間狹小又絕對封閉的房間中進行觀察......等到官方確定他們都“無害”,時間又已經過去了整整一個月。

事後有救援隊成員接受了媒體的採訪,他說:“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恐怖日子,我們彷彿被所有人當做了異類。”說到這裡時他頓了頓:“當然,太空之旅回來必須接受檢疫是一項例行性工作,我也明白當時官方受到了很大的壓力,但......那隔離的一個月確是讓人難以忍受,我想你一定明白我的意思。”

事實上,比救援隊成員受到的待遇“更高級”的,是他們帶回的病菌樣本。

這份樣本被極爲小心的帶到了最高級別的隔離室中,全世界最頂尖的醫學專家、學者用他們能想到的最嚴格的檢驗方法,嘗試找到這個他們已經很熟悉的病菌究竟發生了怎樣的變異。

令人不解的是,當所有人的檢驗報告出來之後,唯一的答案是——沒有變異!

急於知道答案的地球人,再一次組織了一羣富有獻身精神的志願者前往火星,再次帶回了更多的病菌樣本以供研究。但這一次的行動,結果和上一次沒有任何不同,火星上帶回的霍亂病菌,沒有發生任何變異。

地球醫學界、科學界的大多數精英都在不久之後被自己的政府所召集,前往世衛組織的總部共同研究這一課題。

經過長時間的反覆論證、爭吵、相互攻擊、謾罵......之後,他們終於得出了官方的、唯一的結論:地球,是上天賜給人類和其他地球生物的唯一樂土,只有在這裡,人類和其他生物才能安穩生存;而太空開發,將會爲人類和其他生物帶來難以想象的危險,甚至最終將會威脅到地球所有生物的生存!

這個結論一經發布,頓時在地球上引起了軒然大波,幾乎所有的人都通過各種途徑發表自己的觀點和看法;經過一段不算太長的時間後,形成了兩種較爲主流的觀點。

較多的一方認爲,地球有足夠人類生存的空間,應該放棄消耗資源龐大而又得不償失的太空開發,轉而致力於爲全人類找尋更好的、和平的生存環境......等等。

而另一方,人數較少的一方,則明確的表示,地球確實能夠給人類和其他生物以搖籃般的安全和呵護。但真正長大的人類應該走出搖籃,去尋求更爲廣闊和精彩的未來,他們中的一部分相對極端者甚至提出,願意搭乘飛船出發,並永不回頭。

當時的地球聯合政府,選擇了偏向人數較多的一方,在不久之後,宣佈暫停所有的太空開發類項目投入,並以維護人類安全的名義全面禁止相關研究,違者將被施以嚴厲制裁......

陷入回憶的老傑森又喝了一口,擡起頭看了看牆上的終端,顯示的數據告訴他還有些時間,於是他又坐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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