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將畢業法學博士卡洛琳是從貧民區裡出來的。
隔壁住的是七年前從南方過來的一家三口。
老祖母的名字發音有些怪、至今卡洛琳都沒辦法讀準。
小女孩瑪雅來時還裹在襁褓之中，記憶中瘦骨嶙峋的哥哥卡姆登倒是日漸肥胖，愣頭愣腦、顯得有些不太聰明。
起初卡洛琳奇怪於新鄰居老的老、小的小，後來得知隔壁家的男主人在越過邊境時、爲了保護待產的女主人遭溺亡，女主人難產、沒能搶救的過來，瑪雅雖然保住了命、但卻被診斷爲先天失聰。
瑪雅不能說話，不過聰明且乖巧，而少年時的卡姆登雖然有些笨，可是力氣大、幹起活來不要命似的，直到上了高中遇見了一些無所事事的混混……
“我是看着卡姆登長大的，不太聰明且還有些固執。對他好的、他全心全意，對他不好的、他也只是默默地忍受着，沒有哪個遭遇這種事兒不希望追究責任、不希望欺凌者付出代價的，可是一旦卡姆登出了事兒，他家也就完了。瑪雅會因爲失去了他的保護而遭欺凌，而成長的環境決定着未來的高度……”
餘生忍不住了。“那也就是說，我應該選擇寬恕、選擇遺忘？就這麼算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希望你能給卡姆登一個機會，一個讓卡姆登有理由遠離那些壞孩子們的機會，也讓他有機會重新回到正路上來，他會感激你的……”
“感激能當飯吃？”
“不能當飯吃。但除了他的感激之外、你還能獲得我的友誼，完全的、沒有附加條件的友誼，”卡洛琳指着自己說。“律師的友誼雖然不能用夢寐以求來描述，但絕對能讓你在遭遇各種麻煩和問題的時候擁有更多的選擇，包括且不限於免費的諮詢和各式各樣……”
“可拉倒吧，”餘生撇嘴。“口空說白話很簡單，但是否能做到卻是個未知數。目前我並不覺得放棄追究有什麼實際的意義和價值。更何況你還只是個法學院的博士生，既沒有畢業、也沒能考取律師執照，倘若你未來選擇比較偏門的執業方向，難不成就因爲獲得了你的友誼、我的未來就會因此而改變嗎？”
餘生的油鹽不進、讓卡洛琳有些沮喪，不過來之前就有所準備，嘆了口氣繼續道。“現在的情況是那些壞小子們把責任全都推給了卡姆登，叫瑪讚的咬死了是受卡姆登的指使，而劣跡斑斑的布蘭德家裡有錢、找來了律師已經取保了，你繼續追究的結果就是卡姆登大概率的被判社區服務，而真正應該付出代價的壞小子布蘭德反倒是沒什麼大事兒……”
打小兒可謂是被長輩們給騙大的，餘生哪裡肯相信罪魁禍首的黑大個布蘭德能順利脫身？
“真的，我沒有騙你，”卡洛琳很淡定，似猜到餘生的想法苦笑了起來。“在布蘭德身上發現的那兩包白色的粉末、鑑定的結論是糖霜。隨身持有的葉子數量有限、根本就不足以追究刑事責任的。你所期望的嚴懲、有很大的概率會落空……”
“糖霜？”
“是啊，糖霜。”
餘生無語。
在校內橫着走的不良，隨身攜帶的竟然會是糖霜，這是有多偏愛甜食啊？
見餘生終於顯得有些猶豫了，卡洛琳燃起了希望。“與其達不到目的，何不如給卡姆登、也給你自己一個機會呢？”
“機會？搞不好就成了風險！”
餘生很不以爲意。
距領取畢業證書可沒多久了。
矮個子瑪贊不足爲懼，布蘭德即便是不涉及藏D之類的罪名、但畢業之前肯定也不敢再來騷擾自己了，卡姆登這種沒腦子的說白了是打手、說難聽點不過是布蘭德的跟班，因爲這事兒與布蘭德翻臉的概率並不大，與其自找麻煩、徒生事端，還不如等着走常規流程、等着最終的處罰結果……
“如果你肯原諒卡姆登，他一定會成爲你最忠實的朋友。瑪贊很快就會轉學，布蘭德也獲得了保釋，卡姆登交不起保釋金、一旦康復就會被送往拘留中心，遭背叛的滋味卡姆登嚐到了、也感受到了，他也明白自己是被拋棄了，以後不去找布蘭德算賬就已經是很念舊情了，你聰明、也相當的勇敢，卡姆登雖然受了傷、可是他對你是非常敬佩的，如果……我是說如果你願意放棄對他的追究，他會非常感激你的，更何況他祖母已經七十多歲了，卡姆登非常聽他祖母的，所以……”
“所以爲了達到目的、身爲法學博士的你甚至不惜以身試法，爲了幫卡姆登說情，連法律規定的各種限制都不惜違反了？”
卡洛琳的表情凝固了，餘生明白自己猜得沒錯，瞥了一眼守在病房外穿品藍護士服的LPN說。“得了，還是說點實際的吧，別仗着你的年紀大、又是法學博士就覺得能拯救全世界，就有資格成爲聖母、就想幫哪個就幫哪個，是個人就必須聽你的勸、承認你的情？拜託，我不會原諒給我內心留下傷疤的任何一個人，善良和大度那是聖人做的事，而我，只是一個普通人。”
“你怎麼能這樣啊？”
“道德綁架嗎？我拒絕。明確的拒絕。每個人都需要爲自己所做過的一切付出代價。沒有人應該例外。身爲一個法學博士，難道你不覺得只有這樣這個社會纔能有秩序、有安全嗎？”
卡洛琳無言以對，慢慢的站了起來說。“我承認你所的有道理，但我該說的也都說了。卡姆登也住在這家醫院，之前所說的、在卡姆登被送往拘留中心之前都有效，雖然我還沒有通過執業資格考試，但我一定能通過律考、能成爲律師。我堅信這一點……”
“有信念是好的。可是覺得世間的一切都應該按照自己所想的運行，那就是狂妄自大了。”
“你……你怎麼能這樣？”
餘生笑了笑、並沒有打算解釋。
懂得都懂。
不懂得……
解釋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