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緋色沉默着沒有做聲。
她只是想，不論是誰經歷這樣的變故，怕都是會性情大變吧。
被自己的生母所厭惡，所憎恨，所嫌棄，會是多麼痛苦的一種感受。
兩人都沉默許久，老爺子繼續低聲道：“後來，我和他奶奶想着這樣下去不是個辦法，便想着軍隊總是最能磨礪人的地方。一咬牙，我們便將他送到了軍校。你知道他從小就特別聰明，是真的那種聰明，沒多久他修完了課程便轉入了部隊。”
那時，他比之前沉穩了不少，有點沉默寡言，卻不再像是之前那麼乖張暴戾。
他們的心也隨之漸漸放下，想着這樣慢慢來，一切總會步入正軌。
他在部隊表現很好，後來和各個戰隊的王牌組成了一支陸戰突擊隊，屢次被派去執行各種機密又危險的任務。
整個突擊隊裡，他年紀最小，性子雖然不好，可大家都讓着他。
再加上一行人無數次生死與共，經歷了槍林彈雨，那些戰友便也成了他的朋友。
他樂得看見他這種改變，雖然會憂心他的安危，可保家衛國，軍人使命，別人的孩子是血肉之軀，他的也一樣。
他本以爲一切會一直這樣順利發展下去，直到他再年紀大一些後，成家，立業，步入正軌。
可讓他沒想到的是，又生出了變故。
*
聽着李老爺子的話，夏緋色不由得想到夾在書冊裡的那張照片。
照片上八九個男人，都是二十多歲的年紀，並非都是特別英俊，可一口白牙和燦爛的笑容，卻讓人印象深刻，難以忘懷。
“後來呢？”她見李老爺子沉默，輕聲開口。
李老爺子輕嘆一聲：“後來一次邊境圍剿，他們不幸遇伏，死傷慘烈，最後幾乎全軍覆滅。”
李老爺子記得，當年他得到情況，親自趕往邊境。
到那時，看見的便是一片人間修羅場。
漫山之間，屍橫遍野，嫣紅的血液浸染着大地，連空氣裡都是濃重的血腥。
黑土混着血漿，斷臂殘肢到處都是。
他找到他們時，只剩下李慕白和另一個士兵還有氣息。
可當時兩人皆是衣衫浸血，滿身狼藉，除了微弱的呼吸幾乎沒有任何生命的跡象。
兩人立即被轉入醫院搶救，李慕白整整被搶救了三天，才終於脫險。
另一個雖然脫離危險，可傷勢太重，到最後調養了兩年卻還是撒手人寰，壯烈犧牲。
夏緋色有些恍惚，難以接受這樣殘酷的事實。
李老爺子垂眸沉聲道：“後來我才知道，不是他命大，是有兩個人先後替他擋了子彈，他才僥倖平安。可就是如此，他也還是在牀上躺了半年。”
夏緋色沒做聲，卻能想象到這樣的事情對他的打擊會有多大。
李老爺子仍舊陷在回憶裡，難以自拔。
這次以後，他的性子變得更加陰晴不定、喜怒無常，甚至也不怎麼願意回家。
再加上他奶奶也在前兩年去了，他一個老頭子和他溝通的也少，只剩下他們爺孫兩個還在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