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地牢內。
孟萬章與地上亂爬的蟲蟻爲伴,頹頓的靠在牆壁上,兩眼直勾勾的發着呆,一會兒想起遠在他鄉的兒子,一會兒想起重病不起的髮妻,心中悽楚悲涼。
“算起來,莫邪學府的最終考覈應該已經結束了,不知道小晨拿到了什麼等級的徽章,是銅級還是鐵級?不求多,只要是銅級就行了,有了這個,以後他不管到哪都能混一口飯吃,至少衣食無憂了。唉,他不能回來,我們老夫妻又不能出去找他,以後怕是永遠也不能相見了。只希望他能活得好好的,將來娶妻生子,延續香火,我這個當爹的就滿足了。”
孟萬章胡思亂想着,眼角不知不覺已經溼潤。
人常言兒行千里母擔憂,實際上,父親也一樣擔心外出的遊子,只是很少把這種思念表露出來而已。
千言萬語,盡在父母心中。
“孟萬章,吃飯的時間到了,快過來吃飯!”
牢門外,一名獄卒催促道。
孟萬章應了一聲,起身走了過去,低頭看了看順着門縫塞進來的盤子,輕嘆了一聲。
那盤子裡面盛着一些餿掉的飯菜,光是聞着就讓人倒胃口,更別提吃進嘴裡了。
孟氏家族好歹是龍塘郡本地的大家族,家底何其豐厚,地牢安排的牢飯並不會太差,至少饅頭米飯都是有的。獄卒給孟萬章安排這種狗都不吃的牢飯,其實是受了三長老的唆使,故意刁難他。
見孟萬章對着牢飯嘆氣,門外的獄卒冷笑一聲:“怎麼,嫌棄飯菜不好?誰讓你幹活不小心,把三長老的琉璃杯給打碎了,那可是一整套器皿中的一個,打碎了一個,整套器皿都報廢了。三長老特意吩咐我要好好‘照顧’你,能給你這些剩飯剩菜吃就不錯了。”
孟萬章低頭不語,沒有吭聲,淪落到這步田地,他又能說什麼。
那獄卒卻仍在囉嗦個沒完,笑道:“小爺我心地善良,也不是不能通融,你要是想換好一點的飯菜,那就跪到地上來求我,我一高興了,或許給你換點好吃的過來,你看如何?”
爲了一口吃的跪地求饒?
孟萬章緩緩擡起頭,面無表情的看着獄卒,寒聲道:“奉勸你最好收斂點,別把我逼急了,我已經淪落到了這一步,與活死人也差不了幾分。招惹我這種人,並不明智。”
一股憤怒的玄力波動從孟萬章體內發散開來,好似一頭甦醒的猛獸,令人爲之心悸!
孟萬章算不上強,但也是鋼級靈武者!
獄卒被這股波動與氣勢所震懾,頓時暴露出了外強中乾的本質,倒退了兩步,故作強勢道:“哼,不識擡舉的東西,活該吃這些垃圾!”
獄卒本想說完這句話之後就離開,然而就在這個節骨眼上,另一邊的通道傳來了一聲狀若瘋魔的怒喝!
“放你孃的屁!”
一道身影凌空飛至,對着獄卒就是一腳,正踢在他的面門上,將他踢得飛了出去,狠狠撞在了牆壁上。這一腳力道奇大無比,把獄卒嘴裡的牙齒都給踢得七零八落,頓時血如泉涌。
“誰敢打我?”獄卒捂着臉問道。
“打的就是你這個王八蛋!”一聲雷霆怒喝,接着
又是兩腳飛來,把獄卒踢得身受重傷,險些喪命。
不光是獄卒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大牢裡的孟萬章也吃了一驚,沒想到會有人這麼大膽,竟然敢毆打獄卒。
孟萬章透過牢門,望向那打人者,發現這是一名身姿凜然,渾身浴血的少年。
少年的臉龐滿是怒意,眉宇間帶給孟萬章一股親切熟悉的感覺。
孟萬章的腦袋嗡的一下子,身體晃了三晃,險些摔倒在地。大滴大滴的淚水從他眼中奪眶而出,喉嚨中發出了模糊不清的聲音。
“孟晨,我的兒子,這真的是你嗎?我是不是在做夢?”
孟萬章扶住牢門,泣不成聲。
突然出現的打人者正是孟晨!
孟晨來找父親,恰好撞見獄卒說出剛纔那些出言不遜的話,豈能容忍這種事情,當場暴走打人。
而這還只是暴風雨的前兆。
“給我過來!”
孟晨怒喝一聲,伸出鐵箍般的手掌,將那名獄卒抓了起來,狠狠摔在了那碗餿掉的飯菜之前。
“不想死就把這些全都吃了!一個飯粒都不需剩!”
那獄卒都被打傻了,爲了保住性命,只能乖乖去吃那些垃圾。吃到嘴裡他吃知道這些東西有多麼難吃。
“快點吃!”
孟晨一腳踩斷了獄卒的小腿。
獄卒痛得慘叫一聲,加快了速度,將那些飯菜狼吞虎嚥的吃進了肚。
“別殺我,我已經照你說的做了!”獄卒求饒道。
“你侮辱我爹還想我別殺你?想得美!我今天就是要殺你!”孟晨抓起獄卒,狠狠按在了牆上,拔出焚天刀,對準獄卒的心口就是一刀。
之前逼迫獄卒吃那些垃圾只是小施懲戒,要他的命纔是最終的懲戒,從一開始孟晨就就沒打算放過他。
噗。
獄卒要害中刀,危在旦夕,臨死前這才注意到族長就在一旁,把手伸了過去,顫聲道:“族長,救我!”
孟搏空面沉似水,沒有吭聲。
如果用一名外姓族人的命就能平息面前那少年的憤怒,孟搏空簡直要燒高香了,豈會插手這件事。
一個大家族不可能只存在一個姓氏,族內還會有許多外姓族人,例如那些嫁入孟家的女方親屬等等,這些外姓族人在族內的身份是較低的,死掉的獄卒就是其中之一。
孟晨殺完人,心中憤怒稍減,轉回身來,望向被關押的父親,霎時間百感交集,各種情緒涌上心頭。
“爹,孩兒不孝,害你受苦了。”孟晨顫聲道。
“孟晨,真的是你嗎?”孟萬章還是不敢相信。
“是我,我來晚了。”
“天啊,真的是你!”
孟萬章瞬間老淚縱橫。
現在不是敘舊的時候,孟晨一刀劈落,打破牢門,伸手拉住了父親的手,將父親帶了出去。
大牢可不是隨便亂闖的,孟萬章擔心會惹麻煩,看了一眼族長。孟搏空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說了聲無妨。孟萬章得到獲准,這才放下心來。
七年來,孟晨一直盼望着能跟爹孃團聚,現在終於實現了這個願望,心情百味陳
雜,好似開閘的洪水,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孟晨一把抱住父親,連着說兒子不孝。
孟萬章也很是激動,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父子團聚,明明有着滿肚子的話要說,可又統統堵在了喉嚨裡。
許久之後,兩人的情緒這才穩定下來。
孟晨抓住父親的大手,拉着對方向外走去,含淚笑道:“爹,這裡不是講話之所,我們先出去。”
“好,我們一起走。”孟萬章點點頭,握住兒子那溫暖有力的手,突然發現自己的兒子真的長大了。
“爹,出去後先去找我娘,我們一家三口團聚,多年不見,不知道我娘怎麼樣了。”
“你娘她……唉。”孟萬章忽然長嘆一聲。
“我娘怎麼了?”孟晨聽出父親的口氣不對,心裡咯噔一下。
“你娘在兩年前一病不起,現在還躺在牀上,短時間內沒有性命之憂,但也活不長了。”孟萬章道。
“我娘病了?”孟晨大吃一驚。
“恩。”
“她得了什麼病?”
“是一種怪病,連孟家最好的大夫都瞧不出來,說這是世所罕見的病,醫書中都找不到記載。大夫根據你娘身上的病症起了個名字,叫‘五行錯亂症’。”
“孟家的大夫都是庸醫,他們治不好我娘,不代表別人也治不好!”
“我知道你救母心切,可是你孃的病確實非同一般,不是那麼容易治好的。”
孟萬章將髮妻的病症說了一遍,這種病確實很古怪,別說孟晨聽了詫異,就連跟在一旁的嫣兒聽了都輕咦了一聲。
孟晨的母親叫蘇秀,她身患的怪病會導致體內五行錯亂,此消彼長,引發各種效果。
人體內是有五行劃分的,金主肺,木主肝,水主腎,火主心,土主脾,正常情況下,人體內的五行會相生相濟,彼此調和,蘇秀則不然,她體內的五行處在錯亂狀態,動不動就會有一種五行異軍突起,壓過其餘的五行,引發各種病症。
根據積年累月的觀察,蘇秀體內的金盛則血肉受損,木盛則身體麻木,水盛則陰寒怕冷,火盛則高燒不退,土盛則形成結石。
蘇秀被五行錯亂折磨得苦不堪言,大夫後來爲了穩住她的病情,給她服下了一種名爲“冬眠丹”的丹藥。這種丹藥能讓人陷入長眠,身體各項機能變得異常緩慢,連呼吸都會放緩,許久纔會呼一下,就好像陷入了冬眠一樣。
靠着冬眠丹的效果,蘇秀的病情穩定了一些,但這只是權宜之計而已,只能幫她拖延續命,無法治好她的病。
孟晨回來的還算及時,如果他再晚兩年回來,也許再也見不到母親了!
孟晨得知母親身患重病,更加急於見到母親了,火速趕回了家,見到了躺在病榻上的母親。
蘇秀躺在那裡,人格外的消瘦,原本清秀的臉龐變得憔悴不堪,再也找不到了往日的美麗。正常人呼吸上百下,她只會呼吸一下,心跳也幾乎停止不動,就好像一個死人。
孟晨走到母親牀邊,輕輕抓起那枯瘦的手,頓感心碎!
“娘!”
歸來的遊子嚎啕大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