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天奇絮絮叨叨地說了很多, 楚灼站在一旁聽着,沒有出聲打斷。
直到說得口乾舌躁後,万俟天奇才停下來。
他終於站起來, 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抱歉, 讓你聽了這麼多無聊的事情。同時, 也謝謝你, 要不是你, 可能這次在天上海,我真的死了……”
楚灼微微一笑,“不過是舉手之勞, 況且沒有我, 你也不會有事。”
楚灼這話倒不是謙虛,而是根據上輩子的記憶和這輩子遇到万俟天奇後所見得出的結論, 她發現万俟天奇身上有一種極爲詭異的運氣,彷彿天生就是受上天寵愛之人,運氣別人好, 絕境之中總能化險爲夷。
所以, 上輩子他沒有遇到自己, 也能走到那個高度, 最多也只是受些苦。
而這輩子,因爲她流落到天上海大陸, 無意間的插手, 使得他沒有受那麼多的苦。
雖然楚灼這麼說, 万俟天奇還是十分感激她和碧尋珠這幾隻妖獸, 儼然將他們當成自己人。
接下來,万俟天就地挖個坑,將孟天石和那隻撞壁而亡的犀羽獸一起埋了。
看到那隻因他們而枉死的犀羽獸,他還有些可憐它。
對於他這種行爲,楚灼有些囧,沒想到孟天石死後,會和一隻妖獸埋在一起,万俟天奇此舉看起來漫不經心的,彷彿只是隨性而起,但卻非常的喜感,不知孟天石如果提前知道,會不會在活着時氣死。
將孟天石埋了後,便要解決樊平和錢東來。
兩人此時還在昏迷中,滿臉是血,可見楚灼那重劍拍他們時,絲毫沒有留情。万俟天奇瞅了一眼他們的腦門,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腦袋,暗暗決定,以後一定不要惹到楚灼,他可不想被那把重劍一劍拍到腦袋上。
想想就害怕。
“算了,殺了吧。”万俟天奇說道。
楚灼看他一眼,發現的表情極爲平淡,沒有什麼悲天憫人的聖父心腸,讓她着實有些意外。万俟天奇一直表現出來的純良和感性,讓她以爲他有點聖父情結,不會隨意殺人。
万俟天奇朝她咧嘴一笑,“既然是該死之人,那就死了吧,若我今日不殺他們,以後就輪到他們來殺我了。”然後他摸摸鼻子,有些自嘲地說:“以前曾有人暗中下手殺我,我饒幸逃過後,好心放過對方,哪知道回到師門時,卻反咬我一口,要不是我的運氣好,師父又偏心我,只怕我最後已經被廢掉氣脈逐出師門。”
自那時開始,万俟天奇就明白同情心要給適合的人,有些人天生就不需要。
今日他殺了孟天石,楚灼又將樊平和錢東來收拾一頓,這仇已經結下,爲防萬一,殺了是最好的。万俟天奇可不想日後被他們反咬一口,帶來無盡麻煩。
楚灼聽罷,有點明白万俟天奇的處事原則,沒有想象的那般糟糕。
接下來,他們趁着樊平和錢東來昏迷之中,結束他們的性命,同時也找了個地方將他們埋屍,又將現場的痕跡一一抹去。
檢查沒什麼遺漏之處後,方纔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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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日子,万俟天奇的精神不太好,整個人顯得有些懨懨的。
楚灼坐在車裡,也沒去開導他,該如何就如何。
不過幾天后,万俟天奇的精神很快就好起來,究其原因,是被阿炤揍的。用碧尋珠的話來說,有些人天生就是欠揍,揍一頓什麼煩心事都沒了。
楚灼:“…………”
她覺得碧尋珠應該是不忿自己當初被揍得腿都瘸了,卻不能反抗,誰讓他打不過阿炤。所以現在看到万俟天奇被揍,和玄淵一起暗爽,說出來的話就像風涼話。
万俟天奇的精神變好後,就開始研究煉丹術,每天都要將他這次在天上海得到的靈草清點一遍,看到儲納戒裡的靈草數量,就笑眯眯的。
如此行了一個月,終於抵達丹霞宗。
楚灼被万俟天奇邀請到丹霞宗作客,以他救命恩人的身份。
丹霞宗是天上海大陸一個二流的宗門,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不過在楚灼看來,丹霞宗的規模已經可以和玄世界的那些大宗門相提並論,只是靈世界大陸的資源更豐富,人才輩出,各個勢力的實力更加強盛,丹霞宗和他們一比,就流於微末,成爲一個並不起眼的二流宗門。
丹霞宗建在一處地勢開闊的谷地中,這谷地的靈氣充沛,水澤豐富,還有一條蘊含靈氣的清溪,可以用來澆灌靈草。
這正是當初丹霞宗選在此地建立宗門時原因,山谷裡的氣候和土壤適合種植靈草。
宗門的建築是圍繞着谷地周圍的山勢而建,山谷上空有好幾條橫穿天際的天橋,與谷地四周的建築相連,天橋下方是一塊塊整齊的靈田,每天都有無數的丹霞宗弟子在其中勞作,靈田上各種品種的靈草都有,長勢極爲喜人。
楚灼跟着万俟天奇進入丹霞宗,一路走來,遇到很多丹霞宗的弟子,紛紛和万俟天奇見禮,口稱“師叔”或“師祖”。
万俟天奇是丹霞宗掌門丘萬丹最小的親傳弟子,雖然年紀不大,但因他已是六階的煉丹師,輩份比其他的弟子要高。
除了那些輩份低的弟子外,也遇到幾個平輩的弟子。
“小師弟,你回來啦。”幾個迎面走來的年輕男女笑着說。
“咦,怎麼不見三師兄?”
三師兄是孟天石,丹霞宗掌門一共有七個親傳弟子,孟天石排在第三。而這個詢問的人是丘萬丹的第五個親傳親子——史天煦。
万俟天奇沉默了下,方纔道:“等會兒見到師父再說。”
聽到這話,在場的人便知道定是出事了,神色頓時微變。
氣氛有些凝滯時,万俟天奇突然道:“還有,這位是楚灼楚姑娘,這次要不是有她,我可能就要命喪天上海。她是我的救命恩人,希望各位師兄師姐像對我一樣對她。”
那羣丹霞宗的弟子聽罷,紛紛上前感謝楚灼,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表現得極爲真誠。
接着,万俟天奇讓人給楚灼安排住處,他隨同一干師兄師姐們一起去見他師父。
楚灼被安排在万俟天奇的洞府旁邊,由一個打雜的僮子給她奉茶。
楚灼剛坐下喝了杯茶,便見史天煦過來,客氣地說:“楚姑娘,家師請你過去一趟。”
楚灼站起身,問道:“万俟公子呢?”
“他還在家師那兒,師父聽說小師弟這次在天上海遇險,多虧楚姑娘出手相助,想親自感謝楚姑娘仗義相助。”
史天煦是一個健談之人,他長相俊美,笑起來時頰邊有個酒窩,很容易便讓人產生親切感。不過話雖說得漂亮,卻掩飾不了他明裡暗裡的打探,楚灼對他的打探一概當作聽不懂,幾次下來,史天煦便沒再打探。
是一個識趣的人。
來到丹霞宗掌門居住的地方,楚灼終於見到偏心的丹霞宗掌門。
丘萬丹是一個面容清瘦的中年人,神色間透着幾分陰鬱,俗話說相由心生,看起來並不是一個討人喜歡的存在,若是不熟悉他的人,第一印象肯定不好。
想到孟天石扭曲的報復心,還有他對万俟天奇的教導,楚灼便明白丘萬丹的爲人。
他一心爲發展丹霞宗,可謂是達到魔症的地步,所以他可以無條件地偏心万俟天奇,一心只想讓万俟天奇成爲高階煉丹師,發揚丹霞宗,處事極爲不公,也不會去理會門下弟子的心思,只要是優秀的,就能得到他的另眼相待。
雖說這放在普通人身上沒什麼問題,可作爲一宗掌門,一個師父,這行爲就有失公允,容易滋生問題,偏偏他自己卻沒意識到,依然我行我素,是一個生性極爲執拗之人。
此時他頗爲和藹,笑着對楚灼道:“我聽天奇說了,多謝楚姑娘當時在天上海仗義相助,天奇能平安回來,我也要感激你。”
然後又說了一些感謝的話,同時詢問楚灼以後有什麼打算。
來丹霞宗之前,楚灼就和万俟天奇套好話,隱瞞自己是其他大陸的人,只說是個被散修養大的,正準備去參加人間坊的弟子選拔之類的,很普通的經歷,並不引人注意。
楚灼將自己的打算告之後,丘萬丹摸着頜下的鬍鬚,頷首道:“人間坊的弟子選拔極爲嚴格,不過確實是個好的去處。”
又聊了幾句,便讓万俟天奇和楚灼一起離開。
回到万俟天奇的洞府,万俟天奇將洞府的禁制關上,方纔對着楚灼嘆氣。
楚灼挑眉,“怎麼,你師父懷疑孟天石之死和你有關?”
“這倒沒有。”万俟天奇趕緊道,“師父對我還是極爲信任的,只是……”欲言又止,最終不好說自己師父的不是。
其實聽說孟天石隕落時,丘萬丹確實有些黯然,不過很快就釋然了。
這也是有原因的,孟天石在七個弟子中,煉丹的資質中上,在万俟天奇沒來丹霞宗時,丘萬丹對他的期望很大,但自從發現万俟天奇這個資質逆天的弟子後,丘萬丹所有的精力就放在教導万俟天奇身上,孟天石就顯得不那麼重要了。
從那時開始,可能是受到刺激,孟天石就從專注煉丹之術轉移到修煉之術,努力提升自己的實力,這在一心沉迷於煉丹術的丘萬丹看來,簡直是不務正業,對這弟子也冷淡下來,久而久之,他便不管孟天石如何。
是以這次聽說孟天石意外隕落,他除了黯然外,很快就接受了。
修煉者的命不值錢,在外歷練時,很容易因爲各種原因隕落。對這種事,很多人都習以爲常,更何況孟天石這些年時常在外行走,結交各地的修煉者,師徒間的感情越來越淡,最後聽說他的死訊,丘萬丹並不如何傷心。
雖然知道自己師父最看重的是丹霞宗和煉丹之術,万俟天奇見狀,仍是有些黯然。
楚灼見他失神的樣子,難得給他倒杯茶。
万俟天奇回過神後,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說道:“楚姑娘,你幾時去人間坊?不如你們先在丹霞宗多住段時間,這次在千葉島,我得到的靈草較多,我想先煉製一批靈丹出來給你們,到時候再走吧。”
楚灼想了想,沒有反對。
万俟天奇頓時精神大震,很快就拋開那些不必要的情緒。
休息兩日,万俟天奇就一頭扎進煉丹房裡,心無旁騖地煉丹。
楚灼藉機觀看過幾次,發現只要是六階以下的靈丹,万俟天奇都能煉製出極品靈丹,爐爐極品,從未出現極品之外的,沒有辜負“無極不天奇”這個稱號。
至於七階靈丹,万俟天奇現在還在摸索階段,成功率並不高,所以不能保證自己能成功煉出七階的極品靈丹之前,万俟天奇是不會將自己煉製七階靈丹之事往外界說。
楚灼看了幾天,就沒有再看。
因爲在煉丹一事上,她和万俟天奇就是兩個級端,以自己那投機取巧的煉丹術,在万俟天奇面前,如同嬰兒和大人的差距,這差距也太大了,讓她不好意思承認自己也會煉丹。
嗯,只要万俟天奇不死,阿炤他們的靈丹還是由他來煉製吧。
這麼想着,楚灼便不再關注万俟天奇,在丹霞宗住下來。
在丹霞宗作客的日子非常平靜,因楚灼是万俟天奇的救命恩人兼客人,掌門丘萬丹對她也頗爲禮遇,使得丹霞宗上下對她的態度也十分恭敬。
不過恭敬之餘,楚灼還是感覺到一些惡意。
這惡意的來源,楚灼很快就明白,是那些嫉妒万俟天奇天賦及得掌門傾力培養的弟子,同時也是曾經間接害死万俟天奇父母的人。
殺了孟天石後,万俟天奇便沒有說要給父母報復之類的,只要這些人不再來惹他,他應該不會出手,但架不住有人犯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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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海。
雪衣樓搜尋幾個月,依然找不到千葉島及掠火樓主的屍身,只能無功而返。
天上海中也有雪衣樓的船行走,千葉島的事情發生後的三個月,在天上海航行的其他雪衣樓的船終於過來和雲姑他們會合。
“行雪,你瘦了。”
風行雪看到面容慈祥的徐林樓主,眼中的淚不禁滾下來,嬌呼一聲“徐叔叔”,便投入他懷裡。
徐林樓主笑着拍拍她,“果然是個小孩子,你娘原本不希望你來的,你瞧,現在吃苦了吧?”
風行雪擦擦眼淚,原本是想將自己被楚灼種下異水和事情告訴他的,但看周圍還有其他人,便暫時按捺下,對徐林樓主道:“徐叔叔,等會兒我再去找你。”
徐林樓主笑着點頭。
等風行雪依依不捨地離開後,徐林樓主的臉色瞬間沉下來,詢問雲姑關於掠火樓主隕落一事。
雲姑自然不敢隱瞞,鉅細無遺地回答。
聽完後,徐林樓主的臉色越發的森寒,輕哼一聲,“雖不知道是何人敢與我們雪衣樓作對,定雪衣樓定不會放過此人!”
人王境的強者一怒,氣勢萬鈞,周圍的人噤若寒蟬,不敢吭聲。
這時,一個雪衣樓弟子匆匆忙忙地從艙房奔出來,疾呼道:“樓主,不好了,行雪小姐她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