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橫卷 193 假死(五)
當穿梭機與星海號對接成功之後,終於有名黑衣人感覺到了異樣,問霍辛基道:“這是哪?”霍辛基站起來答道:“該來的地方!好了,兄弟們,都走吧!”他和雷頓一左一右,挾起林澤煥,率先走下了飛船。黑衣人們面面相覷,倒也沒有阻攔。
在雷頓、霍辛基和林澤煥三人通過第一道隔離門後,黑衣人們還在東張西望,他們都不缺乏眼光,顯然是被星海號的豪華和製造工藝給吸引住了,當他們其中一人發現隔離門關起來的時候,才意識到了不妙,叫道:“咱們是不是中計了?”
前後的隔離門都關了起來,他們被囚在了一個百平方米的過道里,進不得,退不了,上不能,下不去。
都說死也要讓人死個明白不是?
結果這些黑衣人連是怎麼回事,到了哪都沒有整明白,就被星海號的艦防系統給點殺了事。五分鐘後,清潔機器人將屍體清理乾淨,全部用化學藥劑融成了污水,經飛船的循環系統再處理,連一個基因片斷都不曾留與這個世界。
再一次看到鳳九淵,林澤煥說不出是什麼感覺。眼眶又脹又酸,心裡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情緒在涌動,大步走上前去,一把將瘦小的鳳九淵抱在懷裡,說:“我就知道你會回來的!”
鳳九淵被抱得喘不過氣來,依然笑道:“別人的是熊抱,你的牛抱可一點也不比熊抱來得輕……喲喂,放開,放開……”林澤煥笑得越發的開心,鬆開手道:“他們都說你死了,都在說,我就不相信。俗話說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你小子怎麼可能這麼容易就死了?”
“這是誇我還是罵我呢?”
“哈哈……”
“還哈哈,氣色怎麼這麼差?感冒了,還是牢裡伙食不好?”
“這個……”林澤煥遲疑着笑道:“也沒什麼,就是住得不太習慣!”
霍辛基道:“先生不知道,那些傢伙隔三岔五地就對林部長用電刑,已經把他的身份折騰垮了!”
鳳九淵大怒,喝問道:“什麼?誰指示的?狗曰的,竟然用電刑,看老子不滅了他祖宗十八代!”張嘴就要下令,林澤煥攔住道:“算了,這種事放在誰身上都是避免不了的!”鳳九淵哼哼了兩聲,不置可否,便說:“我給你個驚喜!”
“驚喜?”
鳳九淵故作神秘地一笑,努努嘴道:“喏,看……”
林澤煥猛一回頭,看着那一大一小兩個身影,頓時激動得渾身發抖。那個約莫五六歲,扎着兩個馬尾的小女孩一看到他,驚喜地叫道:“果真是爸爸,爸爸……”撲了上來。林澤煥眼眶當即就紅了,俯身就要去抱小女孩,結果腰身使不上力,反而被小女孩撞得摔倒在地,父女兩人滾作一團。少婦的眼睛腫得像桃子,抽咽着走上來,抱起小女孩道:“囡囡乖,讓爸爸先站起來!”小女孩叫道:“爸爸的鬍子好長,好扎人……”林澤煥爬起身來,深情地看了妻子一眼,捏着小女孩粉嘟嘟的小臉蛋道:“有沒有想爸爸呀?”沒想到小女孩哇地一下就哭了,說:“爸爸你這麼久都不回家,我還以爲你不要和我媽媽了……”林澤煥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流了下來,一把抱着妻子和女兒,說:“爸爸永遠都不會拋下你們,永遠都不會……”
鳳九淵、雷頓和霍辛基識趣地退了下去,這個溫馨的時刻該是屬於這個久別重逢的家庭。
剛從艦橋出來,就見南馨和杜青月雙雙站在過道里,杜青月說:“就你愛濫做好人!”南馨嘆道:“好感人,這一家真幸福,好羨慕他們!”杜青月嘻嘻一笑道:“那趕緊和九淵生一個唄!”南馨再不像以前那麼靦腆,歪了歪嘴道:“爲什麼要和他生?我又不嫁給他!”鳳九淵道:“不嫁給我嫁給誰?誰要是敢娶你,我滅了他祖宗十八代!”南馨道:“是麼?”鳳九淵拍着胸脯保證道:“當然,說話不算話,你割我小jj!”南馨哼了一聲,顯然不是屑於他說髒話,道:“那就先從鳳家祖宗十八代滅起吧!”鳳九淵哈哈地笑道:“小丫頭片子,你也學壞了呀……”伸手就要去撓她的胳肢窩,南馨縮着身子,尖叫着跑開了,鳳九淵張牙舞爪地追了上去。看着他們打鬧的樣子,杜青月眼裡不禁流露出羨慕之色,在他們的身影消失在走廊裡後,她幽幽發嘆了口氣……
奧斯曼投資銀行終於出現了。
在鳳九淵的漫天撒網之下,好不容易劫獲了一份鮑爾肯與一家普通的跨國食品連鎖集團來往的信件,信件內容並未提及奧斯曼投資銀行,卻是提到了‘星海工業’、‘鳳九淵’、‘無回城’和‘科拉米亞’多個重要的關鍵字。
對信件的全部內容進行解讀和分析之後,鳳九淵確認這是一份授意鮑爾肯展開進一步行動的命令。在隨後對這個食品連鎖企業的監控中,發現他們以極其正常的方式將一筆筆數量不大的資金轉入一家名爲‘科爾沁’的食品原料生產廠商,科爾沁又以置購運輸設備的名義將款項轉入一家名爲‘波旁’的貿易公司,細查之下,發現波旁貿易公司竟然是個空殼子,而它的法定擁有者是波旁.鮑爾肯,他是阿爾伯特.鮑爾肯的親兄弟!
再通過對食品連鎖集團資金來源的調查,每一筆都找不出可疑之處。這家食品連鎖集團的效益交不怎麼樣,但規模鋪得極大,遍佈各個國家和大多數的知名星球。在對其股東進行了詳細的分析後,赫然發現每一個都可疑。就這樣順藤摸瓜,從收集來的海量數據信息進行分析後得出一個結果:這些身份各異的股東都是由一家看不見、摸不着的組織控制着的,而除了經營數千年之久的奧斯曼投資銀行,又有誰能夠把保密網建造得這麼好呢?
因此,趁着劉易斯引誘他出現之機,他卻暗襲對方的大本營,爭取一舉揪出奧斯曼投資銀行來,看看它到底長得怎麼個醜樣,幾千年來都不敢光明正大的見人!
在這張混亂的棋盤上,誰都以爲自己的策略是成功的,誰都這樣以爲!可事實上是別人每走出一步棋,就對結局造成了不可預見的影響,而所有下棋的都沒有悟個道理,一廂情願地認爲局勢都在自己的控制之內。
菲尼克斯辭職之後,楊晟的權力空前集中起來,迅速對帝國的高層作出了調整,把他信任的、他認爲有才能的人都安插到了重要的位置上去,致使行政系統面貌煥然一新。原本打算對軍隊也動一次人事手術的,因擔心影響到前線的戰事,所以就暫時擱止了。
自打鳳九淵的死訊傳來,菲尼克斯又主動宣佈辭職之後,楊晟突然感覺束縛自己的羈絆全都沒有了,每一道旨令、每一句話,真真正正成了至高無上的權威,得到了徹徹底底的執行——這纔是皇帝,這纔是無上的至尊!
品出個中滋味的他似乎有些飄飄然了,但還能不忘時刻提醒自己要清醒,要冷靜,要不忘國仇家恨!
今天的御前會議是專門討論以何種方式要求駐秦王星大星系團的無回城軍隊加入對安拉聯盟的作戰,以儘快收復整個瑪雅大星系團。
宰相張伯倫主張以命令的方式下達,他的理由是:原道寧本是帝**的少將參謀,鳳九淵不過暫時借調去使用,如今鳳九淵已死,原道寧自然該回歸帝**隊序列纔是,所以用命令的方式是最恰當的。
主管外交和商業事務的副相羅納德.阿爾貝林提出了疑問:“宰相閣下,請問你說的命令是命令原道寧一個人呢還是命令他和他統帥的四個軍團呢?”
張伯倫道:“這有區別嗎?命令他就等於命令他所統帥的四個軍團!”
阿爾貝林嘴角微微一翹,說不出是冷笑還是諷刺,淡淡地道:“鳳九淵借調去的是原道寧一個人,這一點宰相閣下不會不知道?”張伯倫一窒,不知道該如何反駁。御座上的楊晟不悅地說道:“怎麼張口閉口的叫名字?難道忘了先皇曾經下過的旨意嗎?叫鳳老師!”張伯倫和阿爾貝林兩個忙控身稱是。張伯倫道:“鳳老師在死之前原是帝國最忠實的捍衛者,與先皇和陛下是一體的,如今他遭人陷害身死,偏偏又沒有來得及指定繼承人,陛下身爲帝國皇帝,暫時代爲管理一下無回城事務,有何不可?”
阿爾貝林苦笑道:“陛下,臣當然也希望這樣最好,但就怕無回城的軍隊不聽您的旨意,若他們公然違抗,豈不有損陛下威嚴?有損帝國威嚴?因此,臣建議還是慎重爲好!至於原道寧嘛,他本是帝**少將參謀,陛下若要用他,只需要讓總參謀部下達一紙調令便是,不必如此大費周章!”
總參謀長毛科維奇道:“阿爾貝林副相閣下所言有理,請陛下三思!”
張伯倫咬着嘴脣不語,他是看準了楊晟在打原道寧統帥的四個軍團的主意,而且這位年輕的皇帝更是急於樹立自己的權威,一方面又想撈到實實在在的好處,另一方面又想憑着帝王手段收伏這位最近被捧上了天去的名將,最重要的一點是希望不費吹灰之力收復秦王星大星系團和北極海星域,成全他帝國中興之主的令名。
人就是這樣,利令智昏,**一多了,就看不清自己,看不自己這個世界。儘管楊晟每天都在提醒自己不要忘了國仇家恨,但其實這種提醒與和尚唸經沒有多大的區別,他已經對‘國仇家恨’的概念完全麻木了,甚至忘卻了,掛在嘴邊和心上的,不過是已經形成習慣的口頭禪!
見海因基裡不發言,楊晟就問道:“海因基裡大人,你爲什麼不說話?”海因基裡控身答道:“陛下,臣之職在於管理國家內政,軍事一道非臣所長,不敢妄言!”
看着這局面,楊晟的心裡突然涌起一種強烈的不安感。除了張伯倫是公開阿附於他的之外,東宮舊臣阿爾貝林和總參謀長毛科維奇竟然站在了已死的鳳九淵一邊,而海因基裡這位舉足輕重的副相竟然置身局外,打起了看熱鬧的主意!想到這樣,他的心頓時涼了大半!
連御前的臣子都掌控不住,還談什麼樹立權威,做一個名留青史的中興令主?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再看了看其他幾名一言不曾發過的副相,原本覺得都是可信的和才能卓越的,現在看來竟是自己錯了。本以爲楊善垮了,鳳九淵死了,他們就會死心垮地地團結在以他這個皇帝爲中心的帝國中央周圍,高舉復國振興的大旗,以先帝遺志和他的旨意爲指導思想,深入落實一統大銀河聯邦的國家戰略,勵精圖治,開拓進取,爲建設一個全新的、和平的、繁榮的帝國而不懈奮鬥。哪知個個心中都有自己的小算盤,並非都堅決地擁護他這個皇帝!
剎那間,他覺得在場的每一個都成了危險的敵人,彷彿都要拿着刀槍來行刺他,嚇得他頃刻間汗透重衫,差點沒邁腿就跑。好不容易穩住心神,說:“我有點不舒服,宰相大人,接下來的御前會議就由你主持吧!議出了結果再來向我呈報!”故作鎮定,邁開大步出了大廳。直到把他們都牢牢實實地關在了門裡之後,他這才覺得心裡踏實了些!
爲什麼會這樣?
他捫心自問:“是我德行不夠?才能不夠?還是得位不正,以至於讓他們輕看了?爲什麼我竟有無法控制他們的感覺,而老師還活着的時候卻從來不覺得他們敢陰奉陽違!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在回辦公室的路上,總覺得每個警蹕的護衛都有可能是奸細,不能給他安全感,心下越發的驚懼惶惑。回到辦公室後,把所有的侍從和僕役都趕了出去,自己單獨一個關在嚴嚴實實的房間裡,除了略微找到一點安全感外,越感到倍加的孤寂和清冷!
難道這就是背叛的下場嗎?
他有點想哭!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內侍在外稟報,說宰相張伯倫求見。楊晟這才整理了一下衣衫和精氣神,讓叫進!
張伯倫素有應聲蟲之譽,除了資歷老,人脈廣外,他的才能遠不如海因基裡。聽他彙報完御前會議的結果後,楊晟忍不住問道:“我是不是沒有知人之明?”
張伯倫嚇了一跳,忙說了一大通歌功頌德的話,楊晟聽了,胃部一陣翻涌,揮手將張伯倫打發了出去。沒過多久,又讓內侍去叫海因基裡。
海因基裡來了!低着頭,微躬着身站在那裡,看上去那麼的落寞和單薄!楊晟打量了他良久,問道:“跟你家主子比起來,我有哪些不如之處?”
海因基裡似乎對這句問話一點也不意外,擡起頭來答道:“除了有一個好老師之外,陛下沒有一處可取!”
“你!”楊晟當場大怒,抓起桌上的一方觀賞玉印就朝海因基裡砸了過去,海因基裡躲了開去,手裡多了一個銀灰色的小瓶,高高地舉起,說:“陛下,你千不該,萬不該,就不該背叛了鳳老師。除了你自己,所有人都看得出來,沒有了他的支持,你連什麼都不是!”
楊晟從牆上取下一把劍,拔將出來,就要來砍海因基裡,見他手裡拿着東西,厲聲問道:“你拿的是什麼?放下!你個叛徒,我仁慈寬厚,不與你計較,好心好意留你一命,沒想到你不思回報,反而還要加害於我……”也不管海因基裡手裡拿的是什麼,揮劍就砍。
海因基裡忙繞到桌後,叫道:“這小瓶裡裝的可是致命的毒水,只要沾上一星半點,片刻間就會毒發身死。陛下若不珍惜自己的生命,我這個叛徒也絕不會替你珍惜!”楊晟哪裡管他的話了?緊追猛砍。
外面的內侍和護衛聽到了打鬧之聲,忙衝了進來,見狀忙將海因基裡制服在地。沒想到海因基裡見機得快,竟先將小瓶裡的東西喝下了肚去。只見他被按在地上,一臉的慘然,說:“搭上我一條命,換帝國的未來,也值了……”原本蒼白的臉色在短短數秒內變成了青黑色,一縷又臭又腥的黑血從他的嘴角溢出,眼皮一闔,脖子一軟,就這樣死了!
楊晟見狀,頓時呆了!心說他怎麼就服毒自殺了呢?他爲什麼要自殺?
不知是誰傳出了消息,說副相海因基裡刺殺皇帝,行宮頓時大亂,護衛一窩蜂似的往楊晟的辦公室涌來。楊晟這才意識到不妙,待要下旨衆人退出去,在巨大的喧囂聲中,又有誰聽得到他的叫喊呢?
冷不防之際,一道炙亮的光芒閃過,然後就感覺自己胸膛上似乎少了些什麼,涼嗖嗖的……低頭一看,左胸之上赫然被激光槍射穿了一個洞。
果然有人暗殺!
果然有人!
他用劍拄着地,強吸一口氣,待要拼盡最後一絲力量命令抓出刺客,以極刑處死,卻不想肺部一陣灼熱的刺痛漫延開來,全身的力量迅速地流失,哪裡還說得出話來?
眼看就要倒下,又見一道炙亮的光芒閃過,然後,然後……就沒然後了!
衝進皇帝辦公室的所有護衛都看到了,皇帝腦袋左側的太陽穴有一個焦黑的孔洞,斜穿腦後……
心臟擊穿了尚可克隆重植,大腦組織被高能武器損壞了,就相當於直接宣佈這個人的死亡,即使重新克隆出一個記憶庫一模一樣的大腦出來,那也是另外的一個人了!
楊晟,就這樣莫名其妙的死了!
他的夢想,鳳九淵對他的寄託,就都這樣夭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