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靠演技
很快,外圍調查的頭一週過去了
諸事已經按部就班,這一日早上,肖夢琪匆匆進了指揮室,工作很辛苦,那幾位幾乎是輪班睡覺,什麼時候見到也是一臉疲憊,她看到俞峰還在忙着,關切地問:又是一夜沒睡
不困,前天拍到了尹天寶手下一張銀行卡的資料,我正在查他們之間的經濟關係太頻繁啊,這張卡奇怪了,最多的一次往裡面存了四次錢,總金額,現在,我看有四百多萬。 俞峰愕然道了句,知道南方人有錢,也不能有錢到這個程度吧。
這是賭資,近期他們要組織一場豪賭,莊家還不知道是誰,尹天寶的可能性最大家裡正在研究方案,不過解決的方式,還是得看我們推進的速度。肖夢琪道。正說着,李玫啃着蘋果進來了,問了句好,史清淮和幾位特警剛剛吃完飯,肖夢琪順口叫進來了。
南方的生活不求早,但趕晚,夜生活要豐富,所以每天早上反而是最輕鬆的時間,進門時肖夢琪讚了句道:張凱,辛苦了啊,這幾天你們那兒出來的消息最多,發現有價值的情況也最多
張凱好像很難堪似的,尷尬地看了肖夢琪一眼,肖夢琪奇怪了,道:怎麼了
沒怎麼,我們什麼也沒幹,就坐在車裡。張凱道。
不是吧,沒幹那這些照片和人肖夢琪愣了,還以爲餘罪鼠標和兩位特警合作得相當親密無間,否則不可能挖到這麼多情況,經常出入尹天寶車行的幾輛車,都被他摸清了。
鼠標不,是嚴德標和餘罪整的這些,我就一直在車裡等他們。特警張凱道。
怎麼整的這些東西拍得可夠隱秘的了。史清淮也好奇了。
他們他們他們去洗車行找工作去了,然後趁洗車的時候,把目標的車輛相貌,甚至證件,都拍下來了。張凱道出原委來了。
李玫想了想,覺得似乎難度很大,曹亞傑和俞峰停下了手頭的活,齊齊問着:不可能吧他們去應聘,就正好缺人招他們了
他們半路截了幾個洗車工,直接張凱猶豫着。
對組織上不能有所隱瞞。肖夢琪沉聲道。
是報告肖主任,他們圍住洗車工揍了幾個人,然後洗車行就缺人了,他們去應聘,就湊合着當上臨時工了。張凱挺着身子報告。
衆人齊齊愕然,然後是李玫憋不住了,撲哧一聲笑噴了。那個洗車的地方距迅捷車行不到一公里,在根本無法追蹤的時候,定個點監控自然是最好的選擇了,只是沒想到,餘罪和鼠標幹得這麼直接。
咦也不對呀他們怎麼能保證是迅捷車行的人去哪個指定的地方洗車史清淮發現疑點了,張凱似乎又噎了下,不過看到肖夢琪的眼光時,他又彙報道:報告史科長他們在迅捷車行門外不遠處挖了個小坑,是晚上悄悄乾的,坑裡倒污水,進出的車輛用不了幾次就髒了,然後就近就去他們那兒報到了有幾輛沒去的,他們以洗車行的名義送了幾張優惠券,後來就也去了對了,他們還商量着,讓我和王朋利找點垃圾爛西紅柿和菜葉,往人家車頂上扔我我們沒幹
史清淮眼睛越睜越大,怨不得那倆貨天天有消息,敢情是做了這個手腳。曹亞傑俞峰咬着嘴脣憋着笑,李玫早被蘋果嗆住了,肖夢琪一臉正色揮手道:外勤任務,不管他讓你幹什麼,必須服從命令就是扔爛西紅柿,也不違法嘛。
是張凱一聽,得令了。
去吧。肖夢琪揮手,那小夥邁着正步走了。
人一走,一室人憋不住了,都噴笑了,肖夢琪也笑得往椅子上一坐,翻着那些頗有價值的照片和資料,卻是無法想象,這兩人怎麼混進洗車行裡搞了這些稀里古怪的事。
不過不可否認,這是相當有成效的,幾乎等於他們上門主動接受排查了。
史科長,尹天寶的通信方式我們已經掌握大部分了,您看晚上是不是大家碰個頭,商量下,怎麼把藏在暗處的那幾位釣出來尹南飛和趙賀兩隊,現在還是沒頭蒼蠅亂轉呢。目標都沒找到。肖夢琪道,史清淮點點頭,道了聲:我通知解冰一組。
讓餘罪和鼠標參會,有這兩位福將啊,其他組拍馬也趕不上咱們。肖夢琪道。這麼揶揄的口吻,聽不出褒貶,不過聽得出來,那份得意之情很濃
早間的茶樓,熙熙攘攘客源不斷,早茶蛋撻湯包蝦餃,精緻的吃食,和北方大鍋熬粥大碗盛飯的粗獷格調完全不同。
鼠標在大口吃着,他有別人不及的優勢,那就是嘴饞,到全國任何一個地方都沒有水土不服一說,生猛海鮮酸甜鹹辣都嘗得了。這不,把餘罪吃不下的湯包也夾起了,一扔便進嘴下肚了,餘罪翻了他一眼:別他媽吃那麼多,再吃真成豬了。
我頂多有豬的胃口,你纔有豬的氣質種豬。鼠標嘚瑟地嚼着,回敬了餘罪一句。
爛貨。餘罪翻着白眼,喝盡了最後一口奶茶。
切,賤人輪到你請就嫌我吃得多。鼠標回敬了句,豎着中指,順手揭了張餐巾紙,抹着嘴,兩人一前一後出了茶樓。
從駐紮的地方到茶樓有九公里,而從茶樓到監視的迅捷車行距離不到三公里,拐過一條街就到了。出了門,兩人並肩走着,和車裡監視的張凱王朋利兩位特警打了個招呼,那兩人像過路人,直等餘罪他們走遠才上車,先行一步到了視線可及的地方,遠遠地盯着車行。
這些特警的辦案素質還是不行啊,一看就露餡兒。餘罪邊走邊道。
人家辦什麼案,關鍵時候拉出來敢打敢拼就成。鼠標道。特警編制和治安可不太掛靠,除非危機事件,一般他們是不參與這些刑事案件的。
拼個毛呀,讓他們扔個爛西紅柿都不敢幹,別說讓他們找碴兒打架了。餘罪火大地道,沒幫手,幹什麼事也不順手。
那你自己不會去幹啊。鼠標道。
廢話,都是好車,萬一被人發現,被人追打怎麼辦,人生地不熟的。餘罪道。
鼠標愕然一看,敢情他媽自己不敢去,教唆人家特警去,人家不去還落埋怨,鼠標大驚失色贊着餘罪道:餘兒,我看走眼了啊,看你主動賠錢,我還以爲你性子變了,敢情他媽一點兒沒變,還是那麼賤。
咱倆一般賤,誰表揚誰呀餘罪笑着一把攬着老夥計。
兩人說說笑笑,勾肩搭背,和這裡街上溜達的爛仔沒啥區別,而且哥倆在南邊待過幾個月,白話講得蠻像回事,現在恐怕就當面站着個當地人,都看不出這倆是外來戶。
不一會兒兩人溜達到了洗車行,這是個大型的洗車行,清洗車間四個,可以同時開進去八輛車,上水電腦控制,不過那工作可和餘罪鼠標無緣。一進門就有一個光頭叼煙的爺們兒用土話罵着兩個懶漢,一邊踢過來兩個拖把,一指車間外面的水泥臺階道:幹活去
說話帶把,開口就罵,是這位禿頭暴牙的馬老闆對待下面員工的標準方式。
鼠標點頭哈腰,撿着拖把,顛兒顛兒就走。餘罪滿臉諂笑,直說着,馬老闆您放心吧,我們馬上給您打掃得乾乾淨淨。
兩人一前一後,奔着去幹活了,一個沖水,一個拖地,連外層的牆也抹了一遍,看着這兩娃幹得熱火朝天,馬老闆直摩挲下巴,深爲自己能撿到兩位這麼能幹的勞力得意。兩人這麼賣力,自然是要表彰的,不一會兒他踱步進去檢查了一下,每人發了支菸,拍拍肩膀鼓勵道:好好洗車,將來你們一定會開上車的
餘罪和鼠標聽得肚裡暗笑,不過表面上還是點頭哈腰,接了煙比得了寶貝還讓他們高興似的。
準備工作做完,九點以後陸續就有活幹了,這兒離深港市不遠,又毗鄰幾條公路岔口,當地車輛的擁有量又大,每天的洗車活計可不少。輕鬆活可輪不到他們兩位新人來做,這不,一輛棕色的豐田開進去了,車工把腳墊拆下來,往外一扔,餘罪拿着水槍衝着墊子,標哥撅着肥臀,在清洗車裡伸着吸塵器。
一輛沒完,第二輛又接上來了,墊子沖洗乾淨後得晾着,有時候客戶急要還得烘乾,那一輛的墊子剛衝完,又有車工喊着:肥仔,打蠟。
哎,好嘞,馬上就來。標哥提着傢伙,噌噌噌一遍過去,整個車就鋥亮如新了。
小二,快點擦乾,客人等着呢。老闆在喊了。
好嘞,馬上就幹。餘罪應了聲,抱着一摞墊子,和鼠標分着給客人的車墊好。
忙忙碌碌的代價也不低,根據招聘時和老闆籤的合約,工資計件,管一頓中午飯,洗一輛車給五塊錢,兩人算了算,就這要是一個月掙下來,居然不比現在的工資低。
哎,餘兒,你看
快中午了,忙裡偷閒,鼠標拉了拉穿着短褲的餘罪。餘罪提着大短褲,回頭一瞧,吁了一聲,脖子一梗,一臉興奮狀。
只見一輛紅色的英菲尼迪,下來了一個年紀二十歲左右的女人,涼鞋短褲,低胸衫,褲子短得露到了腿根,入眼一片白花花,可把餘罪和鼠標哥倆看得口水流了一片。
啪啪,兩個耳光扇在後腦勺上,一回頭,馬老闆正怒目瞪着,兩人嘿嘿齜牙傻笑着。分開兩人,馬老闆那陰着的臉一下子綻開笑容了,點頭哈腰卑躬屈膝,平時挺着的腰折了似的,小碎步上前殷勤道:靚女請請,那邊休息。
說着一揮手,鼠標拿着吸塵器,餘罪拽着抹布,哼哈二將似的,不料這般殷勤並沒有博得人家的好感,那靚女一看鼠標,不高興道:馬老闆啊,哪兒找的這人看着傻乎乎的,別把我車蹭壞了。
哎對去去,你們一邊去。馬老闆揮手把餘罪和鼠標打發走了,又叫了幾位熟練的車工,把靚車開進去,開始幹活了。
他媽的,我長得有點傻嗎鼠標被嚴重地打擊自尊了,摸着自己的臉蛋,躲在車間裡。餘罪笑着道:傻倒不傻,就有點蠢。
標哥火了,回頭掐着餘罪,餘罪也不甘示弱,快手早伸向了鼠標的下三路,驚得鼠標忙不迭地後退,要論臨敵經驗,他和餘罪差的可不是一個檔次。
哥倆商量進這個洗車行幹活,就是圖了個樂呵,雖然累了點,可總比和一干成天苦臉的同行在一起強。
剛歇了口氣,又有人在喊兩個臨時工了,還是老樣子,洗車墊打車蠟,南方八月份的天氣熱起來真不是蓋的,一天衝三五次涼,還是從頭到腳冒汗,到中午吃飯的時候,身上的衣服溼了又幹,幹了又溼,早不知道幾遍了。
累死累活瞎樂呵,忙碌着就到中午了。所謂管飯其實就是供應盒飯而已,經常吃着吃着就有車來,扔下盒飯就得幹活。這不,標哥剛準備吃,電話來了,他一看短信內容,和餘罪使了個眼色,兩人的交流根本不需要說話,鼠標的脣語在動着,傳達着剛剛得到的消息:有可疑的車,正向洗車行開來。
只要有外勤監視的可疑車輛通知,兩人就比平時就更殷勤了,說完車就進來了,大部分工人剛開始吃,馬老闆剛要點兵,那傻乎乎的胖小子湊上來了:馬老闆,我們幹吧,讓兄弟們先吃吧。
對,我們新人,得多幹點兒。餘罪也湊上來了。
好,有前途將來你也能當上老闆。馬老闆拍拍兩人肩膀,又給每人發了支菸以示嘉獎。
煙往耳朵根後一別,兩人殷勤地迎上來了,一個個點頭:老闆請
這是把客人往休息室請,那兒可以喝喝茶水,看看報紙雜誌,人一請走,這邊車開進去,沖洗吸塵除色打蠟,兩人幹得滿頭大汗,足足十幾分鍾,等鋥亮的車放到門口時,出來的那位男子不經意瞥了餘罪和鼠標一眼,兩人都在諂媚似的賤笑,他一下也被逗樂了,看兩人大短褲人字拖,光着上身幹活,累得滿頭大汗,隨手一掏兩張百元大鈔,兩指一捻,餘罪和鼠標一人得了一張。
喲喲喲尹老闆,這可使不得馬老闆緊張了,奔上來,小費比洗車錢還多,說不過去了。
光頭佬啊,跟我還客氣啊,這兩位小夥兒不錯。尹老闆讚了個,似乎是對兩人工作態度的肯定。
不過兩百小費,倒也不是什麼大事,馬老闆恭送着這位,回頭卻拽住了準備去吃飯的鼠標,一伸手:拿來。
啊客人給的小費,也得上交鼠標吃了一驚,這奸商也太奸了。
交一半。馬老闆不容分說,掏着鼠標的口袋,把那張小費揣走了,拿走了還有點心疼另一張,直嘟囔着,早知道給二百小費我自己就去幹了,還輪得着你們。
被收了一半小費,標哥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和餘罪蹲到一起吃飯。那邊一手拿盒飯一手拿手機的餘罪,早把拍到的東西發送出去了。
這些小動作恐怕無人知曉,剛纔吸塵的時候還順便拍了發動機號和車裡的內飾,那些角角落落的東西都沒有逃過兩人的眼睛,甚至連一些不起眼地方的車漆也被摳掉了一點點,看是不是原裝的。有時候運氣好,客人連包也扔在車上,自然也成了餘罪的信息來源,就餘罪的快手,別人身上的東西都能摸走,何況車裡的。
哎,餘兒啊這位就是尹天寶,在這一帶很有名的。鼠標小聲道。今天是第一次見尹天寶,沒想到是這樣的場景,人家還打賞了兩百塊。
怎麼了餘罪問。
我對他印象相當不錯。鼠標道。
就因爲他給了一百小費餘罪笑着問。
錯,你看人家那氣質那風度比咱們上頭那些領導強多了。鼠標吧唧吧唧吃着,捎帶着評論道,怎麼看他也不像個劫匪啊,身家都多少了,還需要搶劫嗎
犯罪和貧富沒有直接關係,他可不是那種爲了麪包犯罪的人。餘罪道。
難道,這真像你說的,是一種愛好鼠標不解地問。
差不多,就像咱們撅起屁股幹活一樣,一半是爲了餬口,可另一半,也有喜歡這種生活的成分吧畢竟和人鬥,其樂無窮哪。餘罪細嚼慢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