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家寧沒有去,是不想在那種情況下面對秦安康,不想接受他的盤問,不想看見他喋喋不休的爲了他的“衣食父母”辯護。
秦安康思索了一夜,終於想清楚自己究竟要做什麼。
他爲了任家寧,爲了良知,不能去打這場官司。
假如他明天踏進法庭,就意味着他將會永遠的失去了任家寧,與這份工作想必,任家寧在他心裡更加有分量。
他承認,良知不是他最先考慮到的問題,他不是那麼偉大的人,他只是個平凡自私的俗人。
開庭當天,他抱着視死如歸的態度,昂首挺胸的走進趙主任的辦公室。將案卷摔在他面前,大聲說:“我不會幹了。”
趙主任一下子就懵了,他今天不是應該去上庭的嗎?怎麼現在這個時候會出現在他辦公室中?他下意識的看了一眼萬年曆,還以爲自己年紀大了,記錯日子了呢。
不對啊,明明就是今天,真不知道他這又是抽的哪門子的風。不耐煩的說:“我說,少爺,您能消停會兒嗎?時間不多,趕緊整理一下,一會兒就開庭了。”
秦安康認真的宣佈自己的決定:“我的意思是我要辭職。”
“辭職?!”趙主任瞪大了眼睛,“你開什麼玩笑呢?”
秦安康繼續說:“我沒有開玩笑,我一直和您說,我管不了這個案子,是您不當回事。所以,現在我決定了,既然不能辭掉案子,就乾脆辭職。”
還不等趙主任再次開口,秦安康快速的走出了房間,趙主任還半張着嘴,一個字也沒有來得及說。
秦安康走到自己的辦公桌前,簡單的收拾了一下私人物品,其實也沒有什麼東西還帶走的,他一貫不喜歡在辦公桌上擺放私人的東西。
抱着東西走出寫字樓的時候,秦安康大大的舒了一口氣,忽然覺得天空都明朗不少,空氣也清新了不少。
丟了工作應該不算是一件好事,但是秦安康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他完全可以想象的到他離開之後,事務所定會天下大亂,人仰馬翻。
趙主任一定是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忙着找人頂替他。
他無心想這些已經與他無關的事情,他急切的想看見任家寧,想和他解釋清楚。想告訴他當時的處境;想告訴他自己可以爲了他放棄一切。
驅車趕往學院的路上,他甚至都設計好了見面的情景,他要緊緊的抱住任家寧,要在第一時間表明自己的情感,他甚至都想到了任家寧在知道了他失去工作的原因之後將會多麼的感動。
那樣,他們的感情將又會大大的昇華一番。
事與願違,秦安康趕到學院的時候,遠遠就看見了胡宇畔的車停在一旁。
胡宇畔和任家寧在車子裡,態度親密,不時的低頭私語。
秦安康擡起手腕看看錶,這個時間差不多應該是從法院回來的。
看來因爲他的臨時罷工,案子應該是押後再審了。
秦安康的車子停在他們斜對面,距離剛剛好可以看清楚對面車裡人的一舉一動。
任家寧心情不錯的樣子,專注的聽着胡宇畔說話,偶爾插幾句話。
胡宇畔的態度殷勤,他們的樣子顯然不是在談公事。
這樣的距離其實根本就不可能看得這麼清楚,秦安康也有一些誇大和自我想象的成分。
一股莫名的怒火騰地竄出來,秦安康大力的踩緊油門,車子像火箭一樣從他們身邊飛過。
一路的疾馳,秦安康這時心情十分的複雜。
一種失落感油然而生,他與任家寧幸福和諧的生活僅僅維持了不到半年,就這麼不明不白的結束了。
現在的他不僅失去了工作,還失去了愛情,可謂是兩處皆敗。
長這麼大,樣樣優秀的他還是第一次感到這麼沮喪與無助。
秦安康越想越傷心,車子也越開越快。直到後面有警車他才注意,無奈的將車子停在路邊。
鳴笛的警車停在他身邊,一身警服的交警從摩托車上下來,對他動作標準的敬個禮。
“同志,請您出示駕照。”
真是倒黴的事都趕在一塊了,秦安康不情願的拿出駕照。
交警接過來,對照了一下照片,說:“您的車速過快,違反了交通法規。現在依法沒收您的駕照,請你在規定的時間內前往相關單位繳納費用,取回您的駕照。”
秦安康自知是自己的錯誤,也不敢爭辯,乖乖的結果罰單。
交警臨走的時候又補充一句:“您現在不能駕車了。最好還是請您的朋友過來接您回去。”
秦安康說:“我知道了。”
秦安康倚在車子上,想着要找誰來接自己。想到了謝鵬飛,立即掏出手機,給他打電話。
謝鵬飛正在工地上檢查工程進度,戴着安全帽在漫天的塵土中,手機的響聲被淹沒在機器的作響中。
響了幾遍,他才聽見,一看顯示是秦安康。
自從案子的事情之後,他們有一段時間沒有聯繫了,找了個相對安靜的地方纔接電話:“喂,你怎麼想起來給我打電話了?太陽從西邊出來了我的大律師。”
秦安康沒有心情和他開玩笑:“你能過來接我一下嗎?我駕照讓警察給扣了。”
謝鵬飛聽出他低落的聲音,也不再說笑:“好啊。你在哪裡了?”
秦安康環顧周圍,說:“三河道附近。”
“好,你等我。”
“等等,你別開車過來了。我不想叫拖車了。”秦安康補充說,他現在沒有工作了,不要隨便花錢了,能省就省吧。
“啊,好。”謝鵬飛放下電話,和工頭交代了一下事情,就急忙打車趕到三河道。
謝鵬飛從車上下來的時候,看見秦安康頹廢的坐在邊道上,走過去問:“你這是怎麼了?”
秦安康看他來了,從地上坐起來,拍拍屁股後面的土,說:“咱們走吧,我請你吃飯,咱們邊吃邊聊。”
謝鵬飛帶着滿肚子的疑問和他一起上車,去了常去的巴蜀人家。
點了幾個家常小菜,吃得差不多,謝鵬飛才問:“你到底是怎麼了?”
“我工作沒有了。”
“啊?”謝鵬飛大吃一驚,怎麼能呢?他這麼優秀的律師怎麼會無緣無故的丟掉工作?“你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秦安康深吸一口氣,把最近發生的事詳細的毫無隱瞞的講給謝鵬飛,秦安康動用自己能說會道的優勢,像講故事一樣把自己的經歷娓娓道來,不時的添油加醋,說得那叫一個跌宕起伏,精彩絕倫。
謝鵬飛也滿臉的表情豐富,一會兒疑惑,一會兒驚訝,一會兒感嘆,一會兒難過的,與秦安康配合的天衣無縫。
他疑惑的是秦安康怎麼就能和任家寧在一起了;驚訝的是原來自己的這個發小居然是同志;感嘆的是他遇到了這麼好的一個愛人;難過的是事情怎麼會演變成這個樣子。
秦安康在說道胡宇畔的時候,幾乎是咬牙切齒。
把人家說得體無完膚,謝鵬飛自然知道對方一定不是他講的那樣。
秦安康嘮嘮叨叨的說完,謝鵬飛終於有機會開口問:“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啊?”
秦安康愣住了,對啊,他要考慮是以後怎麼辦,說:“能怎麼辦,找工作唄。不然拿什麼養家餬口,我還有兒子呢。”
謝鵬飛繼續問:“那你和任家寧呢?你不打算去找他了嗎?”
秦安康低下頭,說:“我能怎麼辦,他都有新歡了。”
謝鵬飛翻了個白眼,說:“人家又沒有怎麼樣,你怎麼就那麼肯定是他的新歡啊?而且是你好多話沒有說明白,才叫他誤會的。”
秦安康撅撅嘴,說:“我現在這樣怎麼配的上他。算了吧,反正我在他眼裡也就是個只顧利益的小人了。”
謝鵬飛無奈的說:“這可真不像你說的話,你不是一向挺自信的嗎?”
秦安康站起來說:“走吧,還得去銀行交罰款呢。”
胡宇畔將秦安康沒有出席案子的消息告訴了任家寧,任家寧聽了之後,沒有當即表態。
胡宇畔說:“這個案子可能還要有些時間,不過不管是誰接手,咱們贏得機率都很大,你放心。”
任家寧點點頭,他現在似乎已經不再關心這個案子的輸贏,他更加關心的是秦安康。
他在箭在弦上的那一刻突然退出案子,說明他一定是有難言之隱,他急於想知道這個難言之隱究竟指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