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4章 羔羊的吶喊（二十三）
回到韋恩莊園之後，布魯斯努力的調整了自己的情緒，他把迪克叫到了面前，並對他說：“今天老師留了什麼作業？我們可以一起做。”
迪克露出了一絲驚訝的神色，但下一秒，他眼中的慌亂沒能瞞過布魯斯的眼睛。
但很快，迪克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樣，他鬆了口氣，開口說道：“今天的作業不多，我一個人很快就能寫完，我回去寫作業了。”
“你要去哪裡寫作業？”布魯斯坐在沙發上，轉身看着迪克走的方向，說：“書房在那邊。”
“我要回臥室。”迪克頭也不回的說道。
布魯斯皺起了眉，他站了起來，跟在迪克的身後說：“書房有桌子，光線也更好，臥室的桌子太小了，甚至放不下書本，墨水瓶也不在那裡……”
迪克停住了腳步，布魯斯聽到他嘆了口氣，布魯斯再一次把升起來的憤怒壓抑下去，他走到了迪克面前，按住了他的肩膀說：“你不是一直想要一身屬於自己的制服嗎？我已經找到了一種好的材料，現在只差裁縫了，我們一起快點做完作業，然後就去蝙蝠洞給你定製制服。”
迪克瞪大了眼睛，似乎是顯得有些驚喜，可隨後，他的眉眼又耷拉下去了，他抿着嘴搖了搖頭說：“還是算了吧。”
布魯斯也感到有些驚訝，他的眉毛壓低，幾乎已經壓到了眼睛的上半圓，他看着迪克說：“之前，你看我輔導傑森和提姆寫作業的時候，不是也想讓我輔導你嗎？怎麼今天卻反而不想和我一起了？”
“我沒有想讓你輔導我！”迪克立刻把頭撇到一邊說道。
布魯斯是真的有點搞不明白迪克了，就好像他說的每一句話，迪克都一定要和他反着來。
之前，他在兒童教育學的書籍裡看到叛逆期的表現，還覺得不以爲然，現在看來，這種逆反簡直毫無道理，就好像家長怎麼做都不對。
布魯斯感覺自己有點失去耐心了，或者說，這種程度的耐心已經是他超常發揮了，蝙蝠俠從來不是一個十分有耐心的人，尤其是在與人相處方面。
布魯斯的內心也感覺到很委屈，他其實根本就不喜歡去學校聽校長的恭維，猜測輔導員委婉的語氣之下說的是什麼，也讓他感覺到很累。
更何況，在輔導員面前扮演一個失敗的父親，讓他感覺到很羞恥，他覺得自己做的已經夠多了。
於是，布魯斯直接看着迪克的眼睛開口說：
“我今天去了你的學校，你的老師告訴我，你的成績不太理想，希望我能夠更多的陪伴你，所以我希望我們今天晚上能一起完成作業，好嗎？迪克。”
迪克震驚的瞪大了眼睛，他提高聲調說：“你說什麼？你去找了我的老師，還問了我的成績？？！！”
布魯斯還沒等解釋，迪克就十分憤怒的甩開了他的手，並大聲說：“你怎麼能這麼做？！你完全就是不相信我！！是不是我的蠢笨讓你厭煩了？！！”
布魯斯剛想開口安撫他，迪克就像是突然爆發了一樣把書包扔到了旁邊的沙發上，一股腦的說：“我知道，傑森和提姆成績都很好，他們又愛看書，又聽話，所以你就喜歡給他們輔導作業！”
“你想給我輔導作業，根本就不是關心我，你就是想看看我是不是真的比他們笨，我是！可以了吧？！”
說完，迪克紅着眼眶就想跑回自己的臥室，布魯斯趕忙上前攔住了他，他拿出自己最後的耐心解釋道：“我沒有覺得你比他們兩個笨，我只是希望你能夠有所進步。”
“希望我有所進步？！那你採取的方式就是不經我的同意，衝去我的學校問其他人，就像你闖進我的臥室一樣？！……我不想和你說話，讓我過去！”
布魯斯伸出手臂攔住迪克，迪克想往前衝就得推開他的手臂。
可就算迪克在同齡人裡面算是比較矯健的，也不可能和布魯斯相抗衡，布魯斯輕輕的一用力，把他推到後退了兩步。
布魯斯只是想讓迪克冷靜下來，可迪克的臉上卻閃過了一絲恐慌的神色，他的呼吸頻率立刻就加快了，胸膛開始不斷的起伏。
他有些無所適從的轉身，去沙發上拿起了書包，並看着布魯斯說：“你快讓開，我要去寫作業了。”
布魯斯猶豫了一下，他還是說：“我們真的不能好好談談嗎？你有什麼不會的題，我都可以給你講。”
“我沒有不會的題。”
“你真的每道都會嗎？”
迪克站在原地，就像是有些受傷一樣沉默了下去。
布魯斯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加快了，他覺得自己恐怕又做錯了什麼，但他又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
更重要的是，他爲自己已經瞭解到的事實感覺到絕望，因爲書上說，這種叛逆期很有可能持續3~4年。
也就是說，在接下來的3~4年裡，他必須注意每一個細節，每次都用最優解來應對迪克可能產生的問題，這樣才能不讓他走歪。
光是想想這種情況，布魯斯寧可去地獄再打一場全面戰爭。
最後兩人都沉默着來到了書房，迪克在書桌前坐下，布魯斯坐在他的旁邊，兩人離的很近，但又好像隔得很遠。
迪克慢吞吞的把作業本拿了出來，看着他的動作，布魯斯就感覺到一陣煩躁，因爲迪克明顯是在拖延時間，他的手腳再不靈便，也不至於從書包裡掏個作業本要掏三分鐘。
布魯斯張嘴就要說，但話都到嘴邊了，還是被他嚥了回去，這種感覺一點都不好，就像是嚥下一顆苦藥丸，他感覺到自己的肺有些疼。
好不容易把作業本鋪好了，迪克給鋼筆灌墨水又灌了5分鐘，等到迪克開始寫字的時候，布魯斯感覺自己的眼前一陣花，他感覺自己從來沒這麼生氣過。
迪克開始做第一道習題，布魯斯終於鬆了口氣，他覺得，自己可以專注於知識教育了，然後他就發現，迪克閱讀題乾的時間不足三秒鐘，瞬間就開始落筆寫答案了。
布魯斯清了一下嗓子，迪克瞥了他一眼還是自顧自的在演算，於是布魯斯只能開口說：“你不打算仔細看看題嗎？你確定你看清了每一個數據？”
迪克抿着嘴說：“我看清了，我也記住了。”
布魯斯嘆了口氣，伸出一隻手指了一下他寫的演算過程說：“你把題幹裡的數據帶錯了，這裡應該是88，而不是86。”
迪克沉默着不回答，過了一會纔有些暴躁的把自己寫的86劃掉，改成了88，布魯斯雖然不滿於他這種態度，但好歹是改過來了。
布魯斯在心裡安慰了一下自己，覺得知錯能改就是好孩子，可下一秒，迪克在下一個算式裡用的還是86，布魯斯瞬間就感覺，一股火頂到了胸口。
他在自己的內心中搜尋爲數不多的耐心和情緒控制力，硬生生的將這股火壓了下去，然後就感覺到了一絲悲涼以及委屈。
布魯斯·韋恩是一個大少爺，就算他的經歷比常人要坎坷許多，但這個世界上的絕大多數人，都會對他笑臉相迎、熱情以待。
他們會牢記他說的每一句話，按照他的意志行動，犯錯了之後也會立刻道歉，生怕他生氣。
明明做錯了，不但不改正，還硬挺着不道歉，布魯斯還得在內心說服自己，還得搜腸刮肚的安慰自己，控制情緒，他什麼時候受過這委屈？
但布魯斯也不愧於意志堅強之人，他使勁的嚥了一下口水，用一種溫和到有些虛假的聲音對迪克說：“你的數值又帶錯了，這裡是88，不是86。”
可令他感覺到震驚的是，迪克使勁用筆尖戳了一下本，發出了“咚”的一聲，在那個錯誤的數字上面留下了一大灘的墨跡，整個筆記本就像被鑽了一個洞，變得十分難看。
布魯斯感覺到自己的脖子被掐住了。
他現在的確是想掐住自己的脖子，讓怒火不要變成火焰噴出來，他伸出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喉結，把那股腥甜嚥下去，嚴肅的看着迪克說：
“你真的覺得你自己做的是對的嗎？你不覺得，自己的態度有些過分嗎？”
“不是我讓你在這裡看着的！”迪克把筆一扔，看着布魯斯說：“我說我要回臥室寫，你非讓我來這裡！”
布魯斯有些呆滯的嘆了口氣，隨後看着迪克的眼睛說：“好吧，我們回臥室寫，但你得重新把演算過程寫一遍，因爲你把本子弄髒了。”
“那有什麼關係，得數對就行了。”迪克開始收拾東西，把所有的本和筆麻利的收到了書包裡，然後一溜煙的跑出了房門。
坐在椅子上還沒反應過來的布魯斯，活像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他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了，滿心滿眼都是大大的疑惑。
到底是迪克笨還是他笨？
到底是迪克沒耐心，還是他沒耐心？
到底是迪克太暴躁，還是他教育的方法有問題？
這到底是誰的錯？
思考着這些問題，布魯斯追着迪克來到了他的臥室，然後他就看見，迪克根本沒坐在桌子旁邊，而是直接坐在地上把作業本放在牀上，跪坐在牀邊寫作業。
現在，布魯斯知道，第一課作業本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彎曲痕跡是哪裡來的了。
同時，布魯斯也知道，今天迪克要是不捱揍，自己就真的活不到明天了。
“迪克·格雷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