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稻草迷宮無窮無盡,但被釘在柱子上的巨大的女屍已經消失不見,坐在地上背靠着柱子的變成了席勒,而他的對面站着一個穿着華貴,滿臉慈愛的女性。
“不要再逃避了,你一定會成爲我的孩子。”
席勒抿着嘴,鮮血從他的額頭上流下來,此時,他的身上有數道被利器貫穿的傷口,其中一隻手手背的皮膚已經被完全剝了下來。
“你把那個女人藏到了哪裡?你爲什麼不讓我殺了她?”對面的女人說:“是她蠱惑了你嗎?她讓你爲她效忠?但那都是謊言,快起來吧,到母親這裡來……”
席勒依舊沉默地坐在原地不說話,只表露出抗拒和拖延的情緒。
那個女人一閃身又來到了他的背後並說:“你拖不了更久了,我承認你的精神很頑強,但我見過太多硬骨頭,他們最終都回歸了我的懷抱,爲什麼不過來呢?孩子……”
“因爲你不配。”
空氣因這一句話凝結到了冰點,席勒終於把眼睛微微地睜開了一條縫,眼神有些恍惚地盯着面前的土地說:“你並不是真正的母親,只是可悲的怨恨的產物,該清醒一點的是你。”
那個女人的面色立刻就冷了下來,她的手中出現了一把刀,似乎又想向席勒揮去。
“你將力量分給了你的孩子,但他們卻背叛了你,這讓你後悔又怨恨,這讓你明白慷慨的恩賜永遠無法使他們走上正路,因此,母親誕生了。”
“你在精神世界當中給他們以教訓,將他們重新孕育,仁慈地給他們一個重新向你效忠的機會,但是並不是完成了妊娠這一過程,你就能成爲一個母親,你始終只是一個誕生於悔恨的怪物而已。”
“你纔是錯的。”虛無飄渺的女聲傳來,她說:“我將他們重新孕育,糾正他們錯誤的思想,給予他們強大的力量,讓他們感到溫暖和歡樂,這就是母親所應該做的。”
“你只是不敢放手罷了。”席勒的聲音越來越虛弱,但卻依舊清晰,他說:“你害怕你把魚放回大海,他們就再也不會回來,你從始至終都不相信他們愛你,爲什麼呢?”
“因爲他們永遠貪婪、惡劣,不知滿足。”
“因爲教育永遠是困難的,你不想費心去教導、糾正和改變,只要找個魚缸把魚裝起來就好,你不是一個母親,只是一個綁架犯而已。”
席勒的聲音終於虛弱到了谷底,而那個雍容華貴的婦人再度走到席勒身前的時候面若寒霜,手裡的刀毫不留情地紮在了席勒的肩上。
但席勒沒有任何反應,他依舊那樣淡淡地說着,“你的破綻太多了,冥後珀耳塞福涅是你殺的,因爲嫉妒,你殺死了自己的孩子,連最基本的公正都做不到,又怎麼配稱得上母親呢?”
“那是她無恥地背叛了我!”女人咬着牙說:“她勾引了哈迪斯!他本來應該是我的!”
“但你卻放過了哈迪斯,絲毫不在意當時是他決定放棄你的。”
“不是他,是宙斯。”
“愚蠢,愚不可及。”席勒輕輕地晃了一下腦袋說:“你的愛人在你遇襲的三秒鐘之內沒有趕到現場,你就應該當他死了。”
“可你不但還向他祈禱,甚至到現在都覺得他是逼不得已,我要是哈迪斯,我也不選你,嚴重影響後代智商。”
噗嗤又是一刀,這次扎得太深,席勒本能地抽搐了一下,帶着氣泡的血從他的嘴中涌出,但他還是笑了笑說。
“你缺愛,瘋狂渴望別人注意,所以你既痛恨奧林匹斯山衆神背叛了你,又需要他們來愛你,所以才幻化出了這一面,想要在什麼都不改變的情況下彌補你的遺憾。”
“甚至就連現在,你折磨我也不是因爲我不服從你,而是因爲你痛恨我放出長子殺死了你的愛人哈迪斯,儘管他半點都不愛你,但你不能接受這個事實,你覺得自己在給他報仇,你都快被自己感動了。”
“但他其實半點都不愛你,在長子殺死他的時候,他重複的只有珀耳塞福涅的名字,他懇求我一定要找到殺死了他妻子的兇手,併爲他報仇。”
“不!珀耳塞福涅迷惑了他!你也是!宙斯也是!你們聯合起來蠱惑了哈迪斯,讓他完全地遺忘了我!都是你們的錯!”
女人瘋狂地揮刀,席勒毫不反抗,看着面前的男人逐漸沒有了聲息,女人才緩緩扔掉了帶血的刀,一臉失魂落魄地後退了幾步。
她能感受到,面前的男人的精神在變得越來越虛弱,已經逼近了死亡的邊緣。
死亡的壓力能讓任何人屈服,她決定最後再試一次,她走上前捧住了席勒的臉說:“只要你服從我,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過來吧,孩子。”
忽然,一隻手死死地抓住了他的手腕,女人一低頭,看到了席勒滿是鮮血的眼眶,用一種詭異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她。
“該過來的是你。”
瞬間,席勒的身後出現了一個可怕的漩渦,女人剛想後退,卻因爲被拉住慢了一步,於是整個人被吸了進去。
兩人離開之後,同樣無比虛弱的瑟茜撥開了麥穗走了過來,再確認兩人都已消失不見後,她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哼,這兩個瘋子都栽了,這真是再好不過了,可惜是個噁心的男人的身體,算了,湊合着用吧。
瑟茜接管了席勒的身體。
而某處黑暗的神秘空間中,兩張巨大的臉都露出了驚異的表情,其中還帶着嬰兒肥的看上去如精心描繪的少女面龐一般的臉開口說:“母親的氣息消失了,難不成……”
而那滿是皺紋的卻緊緊地皺起了眉,眉眼之間展開的紋路看上去十分的暴戾邪惡。
“不會的,她應該只是暫時被困住了而已。”
“那我們還要繼續等下去嗎?”
“我感受不到任何和她的聯繫,這非常不尋常,也有可能是宙斯出手了。”
“會不會是他們故伎重施?”
“你的意思是他們又借用了上帝之力?”
“否則什麼能隔絕我們的探查?”
兩張臉都沉默了一瞬間,但很快,年老的那個抿緊了嘴脣說:“至少我們要把她帶回來。”
“我去一趟吧,只要殺死施術的人,就能夠把母親帶回來,我能夠感受到她身上遺留的母親的氣息……”
“快去快回。”
少女般的面龐消失了,與此同時,控制着席勒的瑟茜發現自己在一間黑暗的房間裡醒來。
她仍然有些恍惚,並且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行動,藉着門縫之外微弱的光線,她看到自己穿了一身囚服。
這給我幹哪來了?這還是美國嗎?
當瑟茜略微適應了這具身體之後,他發現了一件可怕的事——這個男人是個普通人。
他沒有超能力,力量還可以,但只能說比普通人稍強一些,並沒有完全超出物種極限。
這意味着,高度超過三米的普通鐵牆就能把她困得死死的,現在的情況也正是這樣。
而如果瑟茜的目光能夠穿透牆壁,就能夠看到這幢建築的外貌,大門上用醒目的大字寫着——“佛羅倫薩超級大監獄”。
而在黑暗的房間當中,瑟茜卻逐漸感覺到一股熟悉的力量正在飛快地向她逼近。
“赫卡忒……赫卡忒要來了……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
頂層的辦公室裡,阿曼達一臉不耐煩地把文件摔在桌子上,看向走進來的下屬。
“嗯,2206房間的囚犯鬧出了點動靜……”
“不用管。”阿曼達說:“這個房間裡的囚犯鬧出任何動靜,你們都當沒聽見,待會我還得去對付那些聯邦調查局的老東西,沒事別來煩我!”
下屬摸了摸鼻子,灰溜溜地出去了,離開房間之後就拿對講機對看守說:“頭兒說了,那個房間裡鬧出什麼動靜都不用管,就當沒聽見。”
瑟茜已經無力再換身體了,聽着黑暗之中越來越近的少女的嬌笑聲,瑟瑟發抖地躲在了角落。
而被席勒拉着墜入漩渦的女人再一睜眼,發現自己來到了一個有壁爐的房間裡,頭頂是幾張相似但有不同的臉。
“這就是赫卡忒?看着也沒什麼特別啊。”其中一個半長髮的身影抱着胳膊說:“魔法女神就這兩下子?”
另一邊一個看上去更年長的人拉了拉他,然後說:“別在這裡傻站着了,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 X教授還排隊等着呢,先帶她去手術室吧。”
女人感覺自己被拎了起來,她剛想掙扎,就感覺到一隻手撫摸到了她的眼睛上。
那動作無比溫柔,可下一秒,她的眼球就被挖了出去,女人發出激烈的慘叫,只看到了一張天真無邪的孩童的臉。
順着深淵一線的天空向上,高塔之中依舊明亮,只是許多經常出來活動的人格不在,顯得有些空蕩。
貪婪的手臂上盤着一條黑蛇,正和X教授坐在窗前討論。
“這種能力確實非常罕見,我從來沒聽說過能夠重新孕育人格的存在,不過我堅持認爲,這仍然是一種洗腦,只是表現的形式不同,具體情況可能還要我接觸到實驗體才能確定……”
“是的,我們已經捕捉到她了。”貪婪手臂上的黑蛇開口說,這倒把X教授嚇了一跳,他湊過去仔細看了看,這才認出來是傲慢。
“你這是怎麼了?”他皺着眉問道。
“一個詛咒而已。”傲慢不屑地說:“待會那個女人死了,我就能變回來了。”
“你爲什麼不直接殺了她?”貪婪也問道。
“還不是因爲旺達給她的預言是慘死,而我要忙正事,哪有空去理她,只能先拖着,看看有沒有其他人能幫我實現預言。”
“好吧,你應該會和耶夢加得很有共同話題。”貪婪又轉過去和X教授說正事,“我們已經捕捉到樣本了,這次邀請你過來,就是想要共同研究,畢竟光憑我們未必能夠弄清楚這種能力的真相。”
“哦,醫生,你太謙虛了,她在哪兒呢?我們現在就過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