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瞬,結結實實落入胤禛懷抱,輦輿隨之穩穩的擡起,慧珠臉上登時漲得通紅,想起方纔的狼狽樣,牙齒磨的咯咯響,恨不得死勁掐上一把,卻終是沒那個膽子,只得扭來扭去掙開胤禛的懷抱。
“做什麼,得不得安生!”胤禛手臂緊了力道,大爲不悅地的喝道,又待慧珠在懷中老實了,這才鬆開手臂,往黃絨墜座上後仰,微闔雙目,道:“弘曆、寶蓮兩個也不小了,你不要一回宮裡就鬧別捏,丟了身份。”
她鬧彆扭?明明是他『性』子霸道,反成了她的錯!慧珠鼓着雙眼瞪向胤禛,憋着氣道:“皇上,這輦輿是臣妾能坐的嗎?宮妃、宗室皇親都在另一頭看着,臣妾上了輦輿還指不定被說成了什麼!”說完,見胤禛一副無動於衷的模樣,也懶得再說,索『性』轉過頭,單手支起下頜望着外面,口裡卻不覺地小聲嘀咕道:“被說成楊貴妃……一類的禍水,怎辦……”
胤禛啞然失笑,後微咳一聲掩了過去,道:“……你想多了。”
喝!胤禛突然出聲,慧珠唬了一跳,隨即意識到他話裡的意思,紅『潮』剛退的臉頰又爬上了抹嫣紅,結結巴巴的掩飾道:“臣妾不是那個意思……恩,臣妾跟皇上已多年了,在衆人面前這樣……總是不好的。又不是那剛入宮的新人,這樣,就是在兄妹兩眼裡,也過頭了,皇上您還是記着些年紀……再說剛被晉了位……”
她話沒說話,就被胤禛反過身子圈住,挑起下頜,沉着臉『色』對她道:“朕的年紀?你嫌朕老!”一邊說着,手裡逐漸施力。
“唔——”慧珠吃痛一聲,掙扎了一下,沒有掙脫,忙悄悄斜眼覷去,隨後眼珠兒一轉,也不掙扎了,柔聲安撫道:“臣妾怎會嫌皇上老,不過是怕了別人的閒言碎語傷了弘曆他們。您也知道,自經年選秀取消,不好的話都潑到了臣妾身上。現在皇上又晉了臣妾的位,還讓臣妾陪着坐輦輿,不是把臣妾推上了風口浪尖去?”
胤禛聽的慧珠這樣說,手上漸鬆了鬆,慧珠忙趁熱打鐵,繼續道:“如此,臣妾纔不敢上了輦輿,還以下犯上抽了皇上一掌。”見差不多了,似是不經意的挪開鉗制下頜的手,轉開話題道:“今晚臣妾實在很意外,不解皇后娘娘怎麼會想晉了臣妾的分位,就是皇上您居然也同意了。”
胤禛哪會未察覺慧珠的小動作,右手往軟軟的腰肢緊緊一扣,帶住仰後枕在了靠枕上,冷哼道:“你不解?不解會將問題踢給朕?這些年了,倒長了幾分小聰明。”這話聽不出是好是壞,慧珠愣了一下,不自然的笑笑,也不答言辯解。
胤禛略等了片刻,未得迴應,也不追究,另道:“朕本意就是要晉你位,不過一時沒尋了合適的緣由而已。”慧珠聽得隻言片語,抓了半截子話就納罕道:“皇后娘娘是受了您的意?”聞言,胤禛好看的濃眉微蹙,否決道:“不是,朕不過承了皇后的情,順水推舟。”
慧珠冒了傻氣,反問道:“皇后娘娘送了人情予你,而不是臣妾?不應該的?”胤禛眼神飄忽,答非所問道:“直隸水患你出力不少,卻又無法直接封賞與你。朕便打算等年節時,將你與嬪以下的宮妃晉位一級,但皇后既然主動提出,倒便宜了不少。”
聽言,慧珠微斂下頜,一對濃密的睫『毛』輕輕顫動,烏喇那拉氏確實心有沉浮,看來是聽到些什麼,纔會在胤禛提出晉位之前,搶先一步開口,還抓住了中秋宮宴這大節上,不但對胤禛投其所好,也贏得了衆人的讚賞。
想是現下,胤禛正認爲烏喇那拉氏深明大義!
見慧珠安靜了下來,微垂眼眸似在想着什麼,胤禛心下對此不豫,臉上卻不顯分毫,低下頭,薄脣緊貼着溫膩的面頰,以一種若有似無的輕觸,慢慢『逼』近圓潤的耳垂,喉間發出一絲微啞的嗓音道:“在想什麼?告訴朕。”
又來了!慧珠心裡無聲苦叫,勉強定了定心神,儘量忽略耳根處的灼熱呼吸,清了清嗓子道:“沒什麼,就是琢磨着明日何處設宴。”胤禛深幽的眼眸閃過一道不悅的光芒,擡手輕拍了她後頸一下,聲音又恢復了慣有的平靜道:“景仁宮到了,你起來吧。”
話落,“咚——”一聲輕響,輦輿落地,小祿子在外恭候,慧珠從胤禛懷裡撐着手坐起身,正欲撩了黃綾下地,又遲疑了下,回首道:“時辰不早了,皇上早些回養心殿歇息,後日臣妾隨皇上回圓明園去。”
胤禛略緩了神『色』,與之低應了聲,慧珠見狀,展顏一笑道:“臣妾還是要謝了皇上予的晉封。”說罷,也不去看胤禛的神『色』,黃綾一挑,傾身下輿。
轉眼兩日即過,前一日慧珠設宴款?都市小說待,後一日便與諸妃隨胤禛返回圓明園。
又過幾日,欽天監擇出吉日——十一月二十三日是爲大吉,擬定次日爲貴妃冊封大典。按照慣例,舉行了貴妃冊封大典後,衆妃公主及命『婦』們要向貴妃朝賀。但因元年封妃時,胤禛以慧珠、年氏分位相等,名號卻分爲下一級與上一級,便取消了年氏貴妃的朝賀之禮。
而此次她晉爲貴妃,胤禛未下此命,兩相一較下,內務府勢必會大辦一番。慧珠實覺她親子三人矚目過多,便決定在冊封大典之前深居簡出,有意避開過於的風頭。於是,回了圓明園後,慧珠命人搬出了留於胤禛內書房的一應她的物什,除非胤禛親召,決不會主動踏入內書房一步。
久而久之下,慧珠漸淡出衆人視線,朝堂後宮皆因一事轉移注意。
九月初,天氣轉涼,直隸水患得到扼殺,流民得到安置,只需災後重建等事宜而已。同月末,京畿之圍一解,胤禛以俯從羣臣所請爲名,迫不得已盡削年羹堯官職,並下令捕拿年押送京城會審。
時光易逝,猶記九九重陽之日,慧珠帶着一雙兒女隨胤禛去了西郊靜宜園踏青,那時園內古樹參天,榕樹成行,泉流淙淙,又有亭臺層層。慧珠第一次去,便喜上此地的幽雅宜人,後又聞十月至十一月上旬初乃是風光最美的季節,不覺起了心思,一爲暫斂鋒芒,一爲嚮往自然風光,便央了胤禛讓她和寶蓮留在此處小住,其間費了多少口舌不必細說。
這一住下,便是一月有餘,母女二人樂不思蜀。眼見時節已至隆冬,貴妃冊封大典在即,又隔三差五接到催促返回的口諭,無可奈何,母女二人只好定於十一月二十日,啓程回圓明園。
這日拂曉時分,小然子、小娟兩人早早起身張羅着行禮搬挪,慧珠母女卻賴在暖炕上不怠動身。
另一頭,弘曆率領三十八名宮衛前來接人,待到了靜宜園,二話不說勒繩下馬,動作一氣呵成,丟下身後衆人,抓了個宮人直往正院裡衝。
來到正房裡,一股暖和氣息襲來,渾身打了個顫兒,又聽着裡間屋裡時不時傳來的說笑聲,弘曆忙一手揮去通報的下人,一手緊拽厚實的幔簾撩起一角,就見慧珠、寶蓮母女在炕上抱成一團,一旁的腳踏處坐着阿杏、榮嬤嬤陪着說話。
寶蓮不老實,在慧珠懷裡動來動去,一眼就瞧見了在門欄處探頭探腦的弘曆,大叫道:“壞人來了!”慧珠主僕三人一聽,忙轉頭望去,竟是弘曆來了,眼裡皆是閃過驚喜。
冷不丁被寶蓮這樣一叫,弘曆沒好氣的瞪了一眼,大步流星的走了進來,請過安,擠開賴一旁的寶蓮,坐到了慧珠身邊。
慧珠望着弘曆凍得紅通通的臉頰,心疼的責怪道:“這大早的就來,定是天沒亮就趕路了。”說着拉過弘曆一雙凍僵的手,就在懷裡捂着。弘曆骨碌的圓眼稍稍調高,帶着得意的神情掃了眼寶蓮,對慧珠安撫道:“兒子好些日子沒見額娘了,想得緊,就求了皇阿瑪親自來。”弘曆嘴甜哄得慧珠一陣歡喜,寶蓮不甘受了冷落,硬是要擠在當中。如是,親子三人又笑鬧了一起。
一時,嬉笑了一回,小娟、榮嬤嬤帶着寶蓮離開,弘曆瞟了眼門簾,道:“額娘,年羹堯前日被押回京城,現在在刑部大牢關着。依兒臣看來,皇阿瑪是下了狠心,年羹堯、年家都難逃一劫。”說完,見慧珠似不意外,曉是她大概知道了,遂又道:“這月初五的時候,宗人府議下,八皇叔應革去王爵,撤出佐領一職。”
慧珠暗暗心驚胤禛手腳麻利,又由此及彼,忙不迭連番囑咐弘曆不要與大臣過於結交,保持適當距離等話,弘曆一一應了。待見時辰不早了,母子二人方歇了談話,一行數百人浩浩『蕩』『蕩』的啓程離開。
至申時正抵到圓明園正門,就有耿氏率領衆妃前來恭迎,慧珠自是與衆人寒暄應酬一番。卻不料臨至被簇擁回圓時,另一條長長的隊伍向過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