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救前川母女沒遇到任何困難,霧原秋率衆驅車趕到時,綁匪們已經投降。
母女二人被安置在了村長家,前川美咲捧着一杯熱水神魂不屬,小花梨精神萎靡,緊緊靠在母親懷裡,周圍是幾個歐巴桑在看護。
霧原秋一進門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情景,而小花梨聽到動靜,擡頭望來,眼淚立刻涌了出來,嗚咽不能語,張開雙臂就飛撲過來。
這孩子吃苦頭了啊!
霧原秋心中一軟,立刻蹲下張開雙臂,準備重新讓她有安全感。
但身邊一陣勁風撲過,沙太郎已經衝了上去,轉眼間就被小花梨抱住,摟着狗頭就痛哭失聲——
沙太郎帶着幾十條野狗也找了一夜,霧原秋都把它給忘了,路上遇到它才順手揪上的車。
沙太郎也不管霧原秋還在那裡擺POSE,完全忘了自己是誰的狗,嗓子裡發出柔和的嗚嗚聲,心情終於平靜下來。
沙皮犬是非常好的陪伴犬,它喜歡小孩子,霧原秋對它來說太老了。
霧原秋微微尷尬,但也沒辦法和狗計較,隨手給小花梨注入一道靈氣,站起來走向前川美咲。
前川美咲看到他來了,但很羞愧的低着頭,一副無地自容的樣兒。
霧原秋看着她臉上的大塊淤青,隨手調動靈氣幫她化開,接着欣慰笑道:“已經沒事了,美咲姐,現在可以回家了。”
前川美咲擡了擡手,似乎不知道該怎麼向霧原秋解釋這一切。霧原秋趕緊又補了一句:“別的不用擔心,已經過去了,咱們回去慢慢說。”
前川美咲聽到他的話,一瞬間也紅了眼圈,大顆的淚珠“啪嗒啪嗒”往下掉,手裡虛弱地比劃:“真的很對不起,霧原君。”
“沒事,都過去了,過去了……”
霧原秋應對女性眼淚缺乏經驗,一時有些手足無措,倒是跟在他後面的千歲飛快掏出了小手絹開始幫忙擦眼淚,但沒多說什麼——
她還是挺乖巧懂事的,清楚別人傷心哭泣時最好少勸少說話,免得讓人心裡越發難受。
另一邊小花梨也和好朋友沙太郎親熱完了,終於想起還有霧原秋,立刻又跑到他身邊張開手臂示意抱抱,眼淚還在嘩嘩的流:“大哥哥……”
霧原秋終於給了她一個有力又溫暖的擁抱,安慰道:“不哭不哭,以後不會有這樣的事了,這次是意外。”
小花梨重獲安全感,用手背抹了抹眼淚,開始小孩子式告狀:“他們好凶……”
霧原秋繼續柔聲哄她:“現在他們兇不起來了,會受到懲罰的。”
小花梨用力點頭,沙太郎則緊緊跟着她,嗓子裡繼續嗚嗚出聲,好像也在安慰。
這麼又是安慰又是規勸,好半天前川美咲和小花梨才收擡好心情,在千歲陪同下登上了車輛先回家。
另一邊的武川元美過來了,輕聲向霧原秋說道:“有一個確實是愛媛縣警的人,還有一個私家偵探和一個荒川家的跟班。”
“荒川家?”
武川元美輕聲解釋道:“愛媛縣的一家暴發戶,以前前川女士就是荒川家次子的……”
這事兒說起來有些複雜。
前川美咲最初姓川田,是川田家的獨女,不過剛出生不久母親就去世了,然後老爹又給她找了個後媽,但相處得還行,童年缺點愛但也說不上受什麼虐待。
主要是她沒太有存在感,一直很乖巧很溫順,但畢竟不是親生的,在她十七歲那年,她繼母做主,通過相親把她嫁給了荒川家的次子荒川誠——
不合法,但沒人管,荒川誠快四十歲了,事業失敗,長期酗酒,人品極差,有過一任前妻,自殺了,娶前川美咲是再婚,就圖她年輕漂亮,花了好大一筆錢。
那時前川美咲年紀還小,人漂亮但還不知道人心險惡,家裡這麼安排她就老實嫁了,準備好好相夫教子,然後就開始了地獄一般的日子。
荒川誠名字不錯,在外面也有點人樣,就是能力不太行,性格也懦弱,大哥小弟都比他強許多,在荒川家得不到重視。
但回了自己房間卻十分威猛,喝了酒就開始打前川美咲,動不動就把她打得鼻青臉腫,最嚴重的一次將她肋骨都打斷了兩根。
荒川家亂事也多,荒川誠有個比前川美咲小一點的兒子,看她很不順眼,日常會對她說說怪話,沒事就騷擾騷擾她。
她的婆婆同樣對人嚴苛,不是很瞧得上她,基本上拿她當傭人用。
時間久了,連前川美咲這種性格都有些忍受不了,差點也有了輕生的念頭,直到小花梨出生她才又有了精神寄託。
但荒川誠不太喜歡小花梨,眼裡根本沒她,很煩她經常哭鬧。
有次喝醉了酒又給了前川美咲幾巴掌,小花梨在襁褓中哭了,他竟拿東西去堵小花梨的口鼻——
當時他喝得爛醉,已經失了智,說是野獸也差不多。
前川美咲趕緊護着女兒,當然沒什麼好下場,又被毒打一頓。
這種事發生了兩次後,前川美咲終於覺悟了,自己沒有好下場不要緊,她認命了,但她不能讓女兒也認命。
她決定逃跑,費盡心思弄到一筆小錢後,正準備帶女兒離家出走,但被荒川誠無意中發現了,又開始打她,還想摔小花梨。
前川美咲第一次反抗了丈夫,等回過神來,手裡拿着一把沾血的刀,而荒川誠已經倒在了血泊之中。
她想過自首,但最後沒去,發呆了大半個小時後,突然覺得無比輕鬆,鎖死門連夜帶着女兒就逃走了。
這次她很幸運,荒川城的屍體被發現的很晚,等警方開始通緝她時,她已經成功坐上了渡輪,跑到了和歌山縣的一個小港口。
然後又揹着女兒步行走了很遠很遠,東躲西藏了小半個月,心焦之下她病倒了,高燒不止但又不敢去醫院,胡亂吃藥沒見效,最後竟然昏倒在一個臨時租住的老太太家。
老太太自己一個人住,人不錯,好心要把她送往醫院,但半路她醒來,突然發現自己說不了話了,終於心灰意冷,用紙筆向老太太坦白了一切,讓老太太把她送去警局,只是求她能收養小花梨,或是把小花梨送到福利院,千萬不能讓她回到荒川家。
老太太年紀大,人品也夠善良,弄清前因後果後,覺得她被送回愛媛縣不會有好下場,小花梨失去母親也太過可憐,狠了狠心,又把她們母女二人帶回了家,幫她養好了身體,還想辦法給她弄了一個新身份,然後她就變成了前川美咲,一路北上,想離四國越遠越好。
和歌山縣離四國太近了,不安全。
她一直斷斷續續打零工逃到了北海道,錢基本用盡,同時發現好像已經沒有警察在找她,她就到了札幌,這裡是大城市,找工作相對容易一些,不然小花梨營養跟不上,結果就遇到了霧原秋。
到這裡已經沒事了,曰本的通緝犯多了,每個交番裡的通緝薄都像黃頁電話本,和詞典一樣厚——
曰本通緝令是終身有效的,只要沒自首沒被捕沒證明死亡,通緝就不會撤消。
現在赤軍時期的通緝犯還在那本冊子裡呢,人八成都老死了,根本沒人找,但通緝令還留着。
她也一樣,事情過了三年多,已經沒警察還有閒工夫滿天下找她了。
她也覺得自己開始了新生活,開始幫霧原秋經營潤姿屋,上過一次電視,但就是上了這次電視,一些片段被人截到了網上,週週轉轉被荒川家的老太太看到了——
前川美咲真沒想到,就是一個小採訪,她是店長躲不了,而且只有她幾個鏡頭,還僅在北海道放送,真沒想過有可能會傳到四國去,那邊潤姿屋根本沒分店的。
殺子之仇不共戴天,老太太想報警,但她大兒子是荒川家起家的根本,是半黑半白的人物,性質和南家差不多,三子是當地議員,也頗有人脈。
他們二人發現前川美咲竟然混起來了,成了一個美容連鎖店的店長,還是掌握核心技術的那種,頓時動了歪心思。
這錢,荒川家也想賺。
當然,他們也仔細打聽過,發現前川美咲背後的人的南平子,南家是札幌老牌地頭蛇,在北海道頗有底蘊,並不算好惹。
只是他們在愛媛縣也不是吃素的,前川美咲還是通緝犯,把她抓了,想來南家也只能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
所以他們就動手了,請託了一個在縣警任職的朋友,算是有了正式名義,再叫上一個荒川家一直用來幹黑活的私家偵探外加一個跟班打手,突襲札幌,直接把人帶回四國,等到了四國,到時南家鞭長莫及,就該他們說了算了。
計劃還不錯,除了弄錯了潤姿屋是誰的產業,沒搞明白前川美咲真正的保護人是誰。
也不怪他們,霧原秋理論上沒成年,產業全掛在前川美咲名下,南平子又是潤姿屋的CEO,看起來前川美咲就是南平子的白手套。
這三人到了札幌還想觀察兩天,摸摸情況再動手,但跟蹤中發現有個好機會,也沒猶豫,立刻就動手了,綁了前川美咲和小花梨就走——
小花梨也要綁,這是前川美咲的繼承人,萬一將來有變化,可以通過小花梨爭奪前川美咲名下的產業,至少也能分到一杯羹。
應該能分到很大一塊,讓札幌南家不得不吃啞巴虧!
等他們出了札幌後,雪夜道路難行,車輛又出了點問題,他們就暫時找了個地方休息一下,等天亮修好車再走,免得欲速而不達。
反正是抓通緝犯,還有警察跟着,也跑出三百多公里了,他們也不怕什麼,結果沒想到道警搜尋力度那麼大,竟然連夜辦事,天剛亮就被當地駐役警帶着附近村落自警隊給圍了,車輛也給扣了。
隨後他們投降,讓愛媛縣警交涉,哪怕說破天,他們最多跨區執法有些問題,前川美咲是通緝犯這誰也否認不了,終歸是要移交給他們的。
至少不會把他們怎麼樣。
現在武川元美就是來說這件事的,事情有些出乎意料,“綁匪”是警察,“受害人”反而是通緝犯。
這事從法理上來說,愛媛縣那邊佔着理兒,北海道道警總部總不能包庇通緝犯,這難免讓她有些棘手,對他們黑木一系多少是個負擔,準備看看霧原秋的想法。
霧原秋的想法很簡單,這事前川美咲沒錯,他也不能白吃了前川美咲那麼久的熱乎飯,白讓前川美咲替他幹了那麼多活。
這事他擔了,連想都沒多想,平靜道:“他們認錯人了。”
武川元美倒沒吃驚,輕輕點頭確認道:“認錯人了?”
霧原秋肯定道:“前川美咲就是前川美咲,不是別人,道警方面要分辨清楚,不要……冤枉了好人!”
“我明白了。”
這答案倒不出武川元美的意料,霧原秋這是一定要保前川美咲,那她也沒多餘的話說——
愛媛縣警察總部又不給她發薪水,她是北海道的地方公務員,當然要先維護北海道的利益。
再者說,霧原秋也有資格保人。
她轉頭就去打電話了,溝通上下協調,而霧原秋不管這些小事,徑直登車要回家,但人都上車了,想起一事,又到了警車那裡問道:“之前是誰打的人?”
綁匪三人組剛做完筆錄,正驚疑南家在北海道的勢力之大,一夜之間竟能動員這麼多人手搞搜捕,很像成立了廣搜隊。
冷不丁見到一個少年過來問話,微微有些不知所措,而霧原秋也沒耐心和他們廢話,見他們不肯說,擡手就一人給了他們兩拳,比着前川美咲和小花梨受的傷,雙倍奉還,瞬間製造出三個豬頭。
他現在不太想和普通人動手,以強凌弱不太光彩,顯得很LOW,但這三個龜孫打過前川美咲和小花梨,這口氣他要出,不然心裡不舒服。
說真的,沒直接宰了他們,就算他爲人處世有底線!
他出手動作快如閃電,一秒六拳都沒人能反應過來,三個綁匪全慘叫着躺下了,周圍的警員才微微開始騷動,還有幾個手情不自禁按住了腰上的南部小左輪。
笠井結裡連忙猛烈咳嗽,示意都別激動,這是自己人,大家就當沒看到好了。
周圍的普通警員秒懂,曰本職場上就流行“我沒看到,我沒聽到,我不知道”,所有人都很有分寸,瞬間挪開了目光。
霧原秋心裡舒坦了,覺得那股子邪火好歹下去了一點,向笠井結裡點點頭,轉身就走了。
地上愛媛縣的警員捂着臉爬起身,難以置信地望了望周圍,又驚又怒道:“他是誰?公然打人,你們就幹看着?”
笠井結裡斜了他一眼,對這個打女人的傢伙沒半點好感,冷笑道:“閉上嘴吧,你倒黴的日子還在後面呢!”
霧原秋這態度,跨區執法的問題道警肯定要追究到底,回頭這傢伙身上的警服估計都保不住,甚至有可能真被當成綁架犯對待,現在捱打算輕的。
那警員捂着臉,莫名其妙,霧原秋層次太高,他接觸不到,甚至聽說都沒聽說過他,現在完全沒搞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笠井結裡自然不會向他解釋,直接指揮人把他們三個全塞進了車裡,免得他們叫得太響,影響不好。
…………
霧原秋把麻煩事扔給警察管,自己回了家,發現小花梨已經睡着了,但沒離開她媽媽,就枕在她腿上。
沙太郎趴在地上,寸步不離,對千歲都有些警惕,似乎感受到了她身上的氣息,覺得她有威脅性。
千歲見霧原秋回來了,知道他需要和前川美咲談談,也不在這裡多事,和他小聲交流了幾句就先回家了。
前川美咲坐在沙發上很拘束,沒了以前把這裡當家的樣子,等霧原秋回來了就低着頭弱弱比劃道:“給你添麻煩了,霧原君,真的很對不起……”
霧原秋笑道:“真沒事,美咲姐,有句話叫做能力越大,責任越大,但我想說責任越大,待遇就該越好。
如果我拼死拼活身邊的人還要被人欺辱,那我憑什麼還要繼續整天累得半死不活?所以這真沒什麼,你放寬心,這對我,不,對我們來說只是很小的一件事,和被狗咬了一口性質相當。”
前川美咲擡了擡手,想說點什麼,但沒說出來,霧原秋能這麼說還是很暖心的。
畢竟她其實給不了霧原秋什麼實質性的幫助,她這樣的人到處都是,霧原秋可以輕易找到十個人來替代她,根本沒必要自找麻煩的。
而且,現在霧原秋知道她害死過人,是通緝犯,她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了。
新生活破滅了,她很難受,難受到都不知道該怎麼表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