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一匹賽馬來說,哪怕成績平平,在整個職業生涯中也能帶來數千萬円的收益,比如門票分成、培育補貼以及比賽賞金——像春麗那種終身連敗的馬匹終歸是少數。一般來說,就算普通的賽馬也會偶有閃光時刻,在低級別賽事中跑久了,前五名總能爭到幾次,多多少少也能混到幾個子兒。
這些錢基本就和馬場在純種馬上的投入持平了,不至於讓馬場虧損巨大,再也無法經營下去,不然賽馬業的基石動搖了,曰本中央競馬協會第一個不答應,而馬場只要可以一直養下去,總有機會能養出一匹表現好的馬,馬場瞬間就能扭虧爲盈,甚至要是有一匹“大爆炸”那樣的神馬,馬場連續十幾年靠配種日進斗金也很正常。
對於賽馬業來說,也只有這樣的賽馬才能在退役之後繼續活下去,才能充當種馬、繁育馬,若是成績不好,一般退役就會被處死,不然純種馬在本身嬌嫩、飼養成本很高的情況下白吃十多年閒飯,一般馬場很難承受這筆支出。
賽馬業其實相當血腥,無論是比賽過程還是參賽選手的下場,都是血淋淋的,只是極少有媒體會報道,也極少有動保人士能看到——這是個年營收額高達120億美元以上,有形無形資產無法估量的產業,內情錯綜複雜,涉及利益者無數,動保人士惹不起,也就只能看不到。
霧原秋插手進來,在某種意義上可以說是救了“深水烏賊”一命,依它正常的成績,它九成九是不可能成爲種馬的,在五六歲之後,差不多也就該面對死亡。
所以,哪怕仗着麗華的勢硬搶了這匹馬,他也心安理得,只是準備將來把長尾次郎損失掉的錢補起來,算是讓他沒有白白練了一年多的馬。
只爲了一個“講究”,霧原秋還是很在意這個的,一般不會仗勢欺人,而且按照以前“深水烏賊”能拿到的賞金來看,長尾次郎能分到的賞金其實也沒幾個子兒,估計也就兩三百萬円的樣子,付了他也不心疼。
等長尾次郎走了以後,霧原秋也就踏下心來,開始跟着市力川以及馬工大崎山學習怎麼伺候馬。
是的,是伺候,沒用錯詞。馬這種動物本身就相當嬌氣,更別提純種馬了,這傢伙一個照顧不好就給你瘋狂掉膘,甚至直接病死給你看都正常。
而從賽馬行業的特性出發,你也必須照顧好它,不然哪怕是一場小小的感冒都會影響到它的競技狀態,回頭就給你跑個倒數第一回來。
他乾脆安心在麗華的馬場住下了,學着餵馬、溜馬、洗馬,學着怎麼和馬相處,甚至要學習怎麼處理馬糞——馬這動物是真能拉,邊吃邊拉,一會兒工夫就能拉好大一堆,簡直活生生是一臺造糞機器。
你這邊給它送上飼料,辛苦完轉個頭還沒喘口氣呢,它那邊“啪啦啪啦”就拉起來了。
他突然有些理解爲什麼舊時代日本陸軍被戲稱爲“馬糞”,原來只要是養着馬,你每天就是要花大量時間和馬糞打交道,真是鏟屎鏟到天昏地暗,身上自然而然帶着一股子馬糞味,不被人戲稱爲“馬糞”都不行。
但他就老老實實地學,老老實實地幹,他知道自己資質平平,如果該付出的時候不全力付出,那自己在將來落不到什麼好果子吃。
人貴有自知之明,而且很多人現在說努力無用了,努力不如平躺,但那是社會在逼迫人努力,逼迫人不得不努力,並非出於自願,更不會努力就能得到收穫——什麼事情一逼迫,味道就變了,人應該有選擇的權利,願意努力時去努力,需要享受生活時去享受生活,這時努力纔有價值。
他這邊不一樣,他只要努力就能得到回報,那爲什麼不多賣點力氣?
市力川和大崎山在麗華的命令下陪同了幾天,也開始對霧原秋有些刮目相看了,無論如何一個能連續鏟三個小時馬糞都毫不在乎的人,你要還說他是小白臉,那也太昧良心。
在他們看來,這樣的人放在哪都值得尊重,所以他們也教得更加用心。
“這是精飼料中的無氮浸出物,爲‘深水烏賊’特意製作的。這是製作用的公式和配料表。”馬工大崎山倒沒藏私,反正不管養哪匹馬他的薪水是固定的,如實交代飼養“深水烏賊”的一些細節,認真道,“都是經過專業機構反覆調整過的配方,完全適合深水烏賊的身體情況,霧原桑請不要隨便變動。”
霧原秋接到手裡,但奇怪問道:“餵馬還需要請別的機構幫忙?”
大崎山倒是一派理所當然,笑道:“裡面用到的一些氨基酸自動分析設備、原子吸收光譜設備馬場沒有,只能求助於他們。”
霧原秋打開細看,沉吟道:“那這些飼料再加工,骨粉和羽毛粉不算在裡面嗎?”
“不算,浸出物是日常口糧,骨粉和羽毛粉隔三天添加一次便可以。”
霧原秋點點頭,準備回去照貓畫虎。
以前他小瞧養馬了,這年頭想當個馬伕起碼也要念完大學。比如這位大崎山雖然是個馬工,但他是大岡大學畜牧專業正經畢業的大學生,正經學了四年的,甚至黃金馬場哪怕僅是一家小型馬場,也絕非普通人想象的那麼簡單,只是趕着馬去吃草就完了——以前霧原秋還奇怪好好的馬場養那麼多亂七八糟的動物禽類、開了那麼多荒地有什麼用,結果現在看看,人家養了種了就是有人家的道理。
比如,就馬的飼料而言,像是粗蛋白、粗脂肪、粗纖維、粗灰粉一樣不能少,日常口糧比人類吃得都精細,那像植物根莖、骨頭、羽毛都大有用處,爲了節省成本,那自然要自己再養些雞鴨鵝,也要自己再種些土豆地瓜。
哪怕就是那匹夏爾馬,原本他以爲那單純只是麗華的寵物,但接觸了幾天才發現,那馬也是匹賽馬,並不是一個吃閒飯的傢伙,只是參加的是挽馬賽而已——拉着一噸重的鐵橇爬坡,也能用來博彩,就是比賽場次不多,也不太刺激,沒有平地速度賽馬受歡迎,賺不了大錢。
“霧原桑,日常口糧一定要注意,必須讓深水烏賊的穩定脂肪率保持在15%以上,最好能有20%。”大崎山交代完了配方,又特意強調了一句。賽馬衝刺一公里,消耗的體能是慢步前行的78倍,大約要700大卡的熱量,這些全來自燃燒脂肪,所以馬掉了膘就等於賽車沒了燃料,你車再好也白搭,絕不能輕視。
霧原秋連連點頭:“我知道了,到時飼料還要你們提供一部分,特別是幹飼料和多汁飼料,精飼料我那邊會自己製作。”
馬吃得很多,平時要吃大量的乾草、青草來填飽肚子,不然不高興,而精飼料屬於加餐,用來上肥膘。霧原秋只准備用“靈米”來製作精飼料,起碼代替掉碳水化合物那部分,不然全讓馬吃靈米,他那裡暫時只有兩千多斤,恐怕不夠這馬吃的。
“大小姐說過了,我們會定期運去札幌。”市力川在旁邊插嘴說了一句,接着又嘆道,“但削蹄怎麼辦?”
馬蹄子也要養護,換馬蹄鐵並削切蹄子修整,必要時還要塗油,不然蹄子會爛,而馬的蹄子就像賽車的輪胎,你輪胎都壞了,不出事就不錯了,想跑得快連想都別想。
這可是個技術活,沒按表調配飼料那麼簡單,霧原秋短時間內想學會也不可能,但他也不太擔心,六週才削一次蹄,還早得很呢,估計到時“深水烏賊”都開始參賽了,自然會有專業的馬場工作人員隨行,哪怕就是靈米沒那麼快見效,了不起再把馬送來處理便好。
他只是答道:“我日常會檢查,要是需要削蹄就通知你們。”
市力川嘆了一聲:“也就只能如此了。”
他搞不懂爲什麼非要把馬送到札幌去,那邊又沒有犬金院家的牧場或馬場。札幌開發得太早,十九世紀就基本定了格局,犬金院家現在一時無法插手進去,非常不方便,但霧原秋堅持要帶走這匹馬,麗華身爲馬主還同意了,他們也沒辦法,只能多儘儘力,希望讓這匹馬少受點罪。
霧原秋也盡力學,就聽專家的話,這馬就是他以後的印鈔機,他必須伺候好了。看深水烏賊吃過了飼料,拍了拍它的脖子,笑道:“我帶它去溜溜。”
馬愛動,不喜歡長時間站在馬廄裡,你必須經常帶它出去溜溜彎,不然它又要不高興了。
“去吧!順便我們再練習一下固定鞍勒,千萬注意不要傷到它。”市力川和大崎山全力配合,真能說一聲盡忠職守。
“好,這次我來,你們看着。”霧原秋自然不會拒絕練習,馬上去搬鞍具。
“深水烏賊”就很安靜地站在那裡讓他擺佈,只是偶爾打個響鼻,斜着眼看看他。
賽馬通常情況下脾氣都不是太好,脾氣太好的賽馬也不是好賽馬。放到比賽中,爲了爭勝全力奔跑到吐了血,硬切內圈失去平衡摔翻了的,乃至把自己腿跑斷還一撅一拐走向終點的,比比皆是,那有這種品質的馬,特別是公馬,略有不爽給人一蹄子真是再正常不過。
它老實只是因爲吃過霧原秋的苦頭,被霧原秋按在地上摩擦過,而它挺聰明的,確定了自己搞不過霧原秋,也就不搞事了,只是還是會斜着眼看他,絕對沒有一般馬匹那麼溫順。
霧原秋也不管它是不是斜眼打響鼻,只要上了賽道它能發瘋一樣跑就行,平時態度不需要計較,只在那裡小心裝鞍勒腹帶,隨口問道:“今天沒看到犬金院同學,是又去札幌了嗎?”
大崎山沒答,跟在霧原秋後面檢查,免得表面看起來沒事,回頭跑起來鞍具、勒帶摩擦弄傷了馬,而市力川也在旁邊認真看着,生怕出錯,嘴裡答道:“是的,大小姐一早就走了。”
麗華很喜歡和霧原秋一起玩,但身爲大小姐,她也不可能來陪霧原秋鏟馬糞,硬陪了一天後就溜了,估計現在正和千歲、三知代以及美佐混在一起玩得正高興——她早就想和朋友一起玩了,抓到這種機會怎麼可能放棄。
霧原秋自然不會在乎,多個人纏着美佐那小東西挺好。
等一切準備就緒,翻身上馬,騎着深水烏賊就出去溜達了——學得也差不多了,該把這馬運回去了,到時裝進壺裡慢慢喂!
…………
好快樂,真的好快樂!
這是美佐這幾天的感受,三個姐姐大人還有小花梨帶着她跑遍了札幌,又玩又吃又笑又鬧,讓她快樂似神仙。
當然,也有讓她奇怪的地方。
千歲姐姐就不說了,這似乎是阿秋的正牌女友,或者該說兩個人就差一層窗戶紙沒捅破,不然早該正式交往了,那她陪同算是正常。麗華姐姐也算正常,她雖然有時喜歡充大瓣蒜,經常說一些非常自誇的話,但她本質上挺單純的,玩得比誰都起勁,那她陪着也算合情合理,但三知代這位漂亮大姐姐整天也跟着,這就有點不太正常了,總不能她就是爲了每天一起吃飯糰才願意花時間到處亂晃,她看起來也不是多熱衷團體活動的那種人。
那就只有一個解釋了,這三個大姐姐,都喜歡阿秋那蠢貨!
令人難以置信啊,沒想到阿秋那蠢貨竟然還會受歡迎,原本以爲他會在札幌孤苦伶仃,飢一餐飽一頓,結果他在札幌過得這麼舒服。
而且這也太令人惋惜了,明明這三個姐姐都這麼好。
千歲姐姐性子聰敏,做事有條有理,能把事情安排得妥妥當當;
麗華姐姐性子嬌憨,傻傻的卻也單純有趣,而且家裡超級有錢;
三知代姐姐很有教養,待人禮貌,顏值還特別高,跟在她身邊回頭率都能上升100%。
這三個人無論是誰都配得上阿秋那蠢貨,沒想到竟然都和他一腿,真的是鮮花插在了牛糞上,好白菜全讓豬拱了。
美佐吸着果汁,真想背刺霧原秋一下,拆穿他的真面目,但又有些猶豫,畢竟要真有三個這樣的嫂嫂,那她以後可是爽翻天了。
不行,不能背刺阿秋,要讓他把後宮開起來!
美佐一握小拳頭,再次堅定了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