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邊的垂柳溫柔地垂下枝條,水平如鏡的湖面倒映着兩人的影子,女子一身粉衣,明媚的雙眸透着傲氣,一頭的青絲被許多簪子綰起,溫順地靠在男子的懷裡;而那男子相貌俊逸,透着棱角分明的冷,黑而深邃的眼眸,泛沉難以看透的迷霧,容貌俊美無雙,只是全身透着一股冰冷之氣,讓人望而生畏。
這一對璧人,怎麼看都是天生一對,着實令人羨慕。
可是在不遠的竹林深處,一名白衣女子卻怔怔地看着,心口有陣陣刺痛,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爲什麼,竟是覺得難過,以至於,難過地哭了出來,落在地上滴成了一朵朵純白的蓮花。
這是爲什麼呢?她冷淡了萬年,還是不曉得究竟是怎麼了。
她是天上的神若帝女,與妹妹夢如一起掌管夢境。人人都道她無心無慾,淡雅不爭,臉上千年不化的寒色可以跟司空神君有得一拼。
而司空……本和她沒有多大交集,只是兩千年前的瑤池盛會神帝叫她去請了司空過來,司空一向冷漠,從來不會出現在這種宴會上,她沒法子,取了盤古大神留下的鎖魂決,硬生生地將他綁了過來。
所結的樑子大概就是如此吧?
可詭異的是最近司空在水月鏡花出現的頻率是越來越高,她剛從神帝的瑤光殿回來便瞧着妹妹夢如和司空站在竹林深處,那叫一個匹配。
本來還尋思着他是不是準備打擊報復,如今看來卻只是爲了佳人而來,可是……爲什麼她又覺得這麼不是滋味呢?
夢若腳下一個趔趄,淚珠有些劃疼了她的臉,落荒而逃。
殊不知這一切皆被雲徽收入了眼底。
雲徽是三界之主,掌管天,地,人三界。作爲三界之主,雲徽神帝的法術深不可測,可他長的竟要比女子還要美上三分,膚色如春雪新融,脣是仿若女子一樣的嫣紅,雲徽雖美,卻不失帝君應有的威嚴,引得不少女仙傾慕,但他卻遲遲沒有立帝后。
然而究竟爲何,也許是在等一個人,等一朵花,或者是爲了愧疚。
神仙的壽命是漫長的,他從來沒有愛過一個人,只是自從新晉花神夢若入主帝女之位,便覺得心神不寧。他掌管天地萬年,卻從來沒有一神一魔一妖一人可以讓他有這種感覺,說不出是什麼感覺,只是月老摸着白鬍子一本正經地告訴他,神帝,您這是思春了。
仍然記得千年前那場瑤池盛會。夢若撫琴,琴絃作響,白色不知名的花朵便繞着她漫開,灑落在天際。
夢如卻與夢若的素衣不同,一襲盛裝顯出她的貴氣,眸中盡是媚人的姿,起舞娉婷,裙角飛揚出妖嬈。
那一曲一舞,不知俘獲了多少仙君的心,雲徽亦是在夢若的琴聲中從此無法自拔。
那不染風塵的絕世姿容彷彿還在眼前,眼看夢若的身影越來越遠,雲徽不得不緩過神來了,隱去自己的氣息,跟着夢若一路回到了水月鏡花。
琴聲悠揚的傳來
,歌聲婉轉,卻充滿淒涼,令人心碎:
既然此生已錯過告訴我你夢到什麼
你說愛戀只是場錯我似曾記得
掌心的線斷了連絡
惹來太多牽扯
一滴淚滑落有意碰落他的燭火
都快忘記相逢爲何心事難說破
情比紙傘斑駁
……
凡人總難捨
愛過恨過也就罷了
偏要回眸動了心魔
這千年寂寞奈了紅塵幾何
一曲罷,無聲的淚又從夢若眼角滑落。她倉皇地將淚珠拭去,又是一愣。
一隻手將她輕輕擁入懷中,夢若驚詫地擡頭,隨即卻是不着痕跡地從雲徽的懷抱中躲開,“微臣見過神帝。”
雲徽輕輕拭去了夢若眼角的淚珠,明明知道她哭泣的原委,可還是忍不住問道:“怎麼哭了?”
“我沒有哭!”夢若有些惱怒地揮開了雲徽的手,意識到語氣不對,又換了口氣,“帝君可是來巡查夢境的?”
雲徽看着她惱怒的樣子卻覺得有趣,也不與她爭辯,“自是來巡查的。”
“那神帝這邊請。”夢若收起了所有的情緒,做了個請的手勢,淡漠冷清,這纔是尋常時候的她。
雲徽在踏過門檻嘆了口氣,無可奈何自己的理由,也許只有這樣,他才能接近她。
在這三天裡,雲徽一直呆在夢若那兒,明則處理公務,暗則怕她出什麼意外。
這夢境之事倒也多,夢若陪着雲徽處理事情,好似也忘了傷心之事。也或許……還是記得,只是不願再記得。
這樣安逸的日子云徽是寧願永遠也不要流逝的,可是身爲神帝他自有許多無奈,在得知地界叛亂的消息後,又匆匆走了。
雲徽身爲神帝,做事也是雷厲風行,很快處理了一堆事務,並派遣司空率大軍前去鎮壓。
可在出徵前一天卻出了事情——夢如誤闖了禁地!
這禁地可非尋常之地,裡面囚禁着許多上古惡獸,即是雲徽進入也未必能活着出來,何況夢如雖是神若帝女的妹妹,可和姐姐卻是大相徑庭,自從幾千年前起法術就沒什麼長進,至今還是個女仙。
司空得知此事,不顧出征在即,硬是闖入禁地,所幸夢如並未深入,也沒有碰到強大的魔獸,司空很快找到了她,但禁地幻境重重,雖說兩人無恙,卻也費了好些時候,才尋到了出口。
但一出來,就被天兵拿下。
原來,大軍沒了主帥,一盤散沙,導致地界直逼天庭。天庭岌岌可危,幸有云徽帝君親自率軍,鎮壓了叛亂,雖說鎮住了,但天庭損失慘重,折了好幾員大將,天兵傷亡更是不計其數。
衆仙一齊上奏雲徽要求重懲司空和夢如。
司空雖鑄成大錯,但畢竟戰功赫赫,只是貶入凡塵,受輪迴之苦再回仙位;而夢如罔顧天條,私闖禁地,司空又因她耽誤戰事
,因此被判誅仙之刑。
天兵將夢如押上誅仙台,誅仙台下是熊熊烈火,入者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不要。”夢如搖着頭,對死本能的恐懼迫使她後退。
天兵卻無動於衷。眼看離火越來越近,夢如絕望的閉上眼,隨着身體的墜落,那股炙熱之氣也迎面撲來。
千鈞一髮之刻,一根白色的綢緞拉住了夢如。
卻是夢若。
司空緩下一顆心來,夢若並沒有放過他細微的變化,心裡忍不住泛起苦澀,他竟如此在意。
“夢若參見帝君。”夢若緩緩跪下,神情如水而淡漠無痕,不悲不喜讓人沒有辦法看出她的喜怒哀樂,“帝君可否饒了妹妹,臣願替她受刑。”
在說這番話的時候,夢若收起了偷偷打量司空的餘光,她只怕看見他,她會不捨,她會動搖,她終於明白她只是喜歡上了一個不應該喜歡的人,與其千年的深愛不捨,還不如就此了斷。
可是夢若不知道的是,在她說出那番話後,司空的神情卻剎那變了。
雲徽聞言怔怔看着她,看着她眼眸中深深隱藏的苦澀,心也陣陣作痛,哪怕他負了你,你也要做到如此嗎?
而衆仙卻是議論紛紛,一仙站了出來,“稟帝君,這夢若刑場劫人,實是不將您放在眼裡,如此大逆之罪,應將夢若與夢如一併嚴懲。”
此言一出,衆仙紛紛應和。
“放肆!”雲徽甚是惱怒。衆仙趕忙住了嘴,不敢再多言。
雲徽冷冷掃了一圈,目光在說話之人的身上,“夜羽仙君,你造次了!”
這話聽不出喜與悲,衆仙卻是知曉,雲徽神帝怒了。
“帝君息怒,是臣多言,望帝君饒恕。”夜羽急忙跪下請罪。
雲徽並未應答,只是神色冷得可怕,“夜羽仙君以下犯上,貶爲夜羽仙,以儆效尤!”
“多謝神帝開恩。”夜羽怎敢多言,雖有不服,也是跪下謝恩。
雲徽轉向夢若,嘆了口氣,“將司空,夢若,夢如一起貶入凡塵,輪迴之後,再回仙位。”雲徽又望向底下,眉一挑道:“衆仙家可有異議?”
有了夜羽仙的例子,誰敢再多言,都俯首道:“帝君聖明。”
夜羽聽後怨氣更重,如若不是夢若,他又怎會被連貶兩級,而夢若卻只有這麼輕微的懲罰。夜羽仙心中怨恨,本身就是巫蠱之門,便在夢若進輪迴門時,下了個連雲徽也無法破解的惡毒之咒:夢若在輪迴之時都要被心愛之人害死,在輪迴盤中不得逃脫,除非她在一世之中親手殺死她所愛之人,方可破解。
雲徽望着夢若進入輪迴門,心中也微有惆悵,他也不願如此狠心將夢若貶下塵去,只是唯有經歷紅塵,方能斬斷她與司空的孽緣。也願夢若輪迴之後可以回頭看見他,做他的帝后,他定全力護她,不再讓她難過。
雲徽嘆了口氣,揮袖離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