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鄴來到了城南,他登上主樓,久久地注視着城外,旁邊裴琇問道:“殿下認爲下一步敵軍是攻打南城嗎?”
“這是必然的!”
李鄴淡淡道:“東西和北城他們的巢車就沒有用武之地了。”
裴琇想了想,終於明白過來,連忙道:“殿下說得對,無論巢車還是雲梯,都無法攻打東西城牆!”
長安城東西兩側爲防止護城河侵蝕城牆,都各修建了一條長長的護城堤,用磚石砌成,護城堤不高,只有四尺,成年人一縱身便可以跳上去,但對於巢車和雲梯這種沉重底盤的大型攻城武器,它們就無法逾越了。
護城堤距離城牆還有近兩丈遠,巢車就不用說了,對雲梯也同樣太遠了一點。
雖然西內苑和禁苑內沒有修建護城堤,但它們是皇家園林,爲了營造山巒的氣氛,地勢都刻意堆得高低起伏,大型攻城武器無法行走,更重要是北城外撒了大量的毒蒺藜,燕軍不可能再從北面攻城了。
而南面因爲護城河河牀比較深,水位較低,河水不會侵蝕城牆,便沒有修建河堤,但這又導致了另一個問題,水位低,巢車無論走下河牀,還是從河牀上來,傾斜度都很大,肯定會傾翻,更何況下了河牀後,恐怕就推不上去了。
唯一的辦法就是搭建浮橋,但比起護城河堤的不可逾越,搭建浮橋又容易得多,完全可以辦到。
裴琇也想通了這一點,燕軍動用了大型攻城武器,那他們只能攻打南城牆。
李鄴指着護城河道:“他們肯定會搭建浮橋,我們可以用火油封鎖並燒燬浮橋。”
裴琇猶豫一下道:“卑職擔心火油不夠用了!”
“還有多少?”
“還有兩千罐,都是五斤裝的小罐。”
確實有點少了,李鄴想了想便笑道:“浮橋容易建造,就不用浪費我們寶貴的火油了,留着對付巢車和雲梯吧!”
很巧合的是,就在李鄴站在南城頭主樓上觀察地形時,在南城的西面,
高尚帶着一羣大將也在考察地形,安祿山感恙無法親自出來,只能讓高尚帶隊,選擇攻城之處了。
“東城和西城大家都看過了,有護城河堤,巢車和雲梯過不去,北城有毒蒺藜,之前攻打曲江的幾千士兵都不治身亡,對將士們影響很大,所以北城也放棄,那現在只有南城了。”
安守忠道:“可南城護城河很淺,像條巨大的壕溝,巢車也不太容易過去。”
高尚搖搖頭道:“這個問題很容易解決,搭建浮橋就是了,做一些大箱子很簡單,箱子扣在河底,上面搭建木板,都是簡易工藝,一夜就能做成。”
李歸仁點點頭,“搭建浮橋是好辦法,我建議就不用攻城槌了,敵軍的火油太強大。”
高尚沉吟一下道:“攻城槌還是要用,打仗總是要死人的,萬一攻城槌把城門撞開呢?”
停一下,他又對衆人道:“各位,天子的情況不是很好,實際上我們沒有太多機會了,這一次攻城很可能是我們最後一次攻打長安,我們必須全力以赴,如果還是不能成功,那我們就要東撤洛陽,保證天子的身體纔是最重要的。”
高尚最擔心是安祿山死在長安城外,安慶緒就會在洛陽順利登基,他們連一座根基之城都沒有,讓安慶和怎麼登基?
他的潛臺詞就是說,必須保證天子活着返回洛陽,才能保證安慶和取代太子。
“高相國,天子的病情很嚴重嗎?”張忠志擔憂問道。
高尚嘆口氣道:“其實病情本身並不大,就是受了點風寒而已,但各位也知道,天子的身體和一般人不一樣,一點小恙都會危及性命,所以我非常擔心,天子也同意了我的建議,這次攻城是最後一戰,希望各位將軍全力以赴!”
衆人騎馬返回大營,高尚騎馬走在張忠志身邊,問道:“天子對曲江池還是有點不甘,張將軍有沒有更好的想法?”
張忠志點點頭,“那天卑職專門去看了攻城槌,卑職覺得用攻城槌對付冰牆一定會有效果!”
“但冰面上障礙物品比較多,你怎麼處理呢?”
“很簡單,我讓那些車伕處理。”
高尚點點頭,“儘快處理吧!”
當天下午,數千民夫開始在曲江池的冰面上清理各種障礙物,這些障礙物實際上就是大量燒過或者沒有燒着的樹枝,還有大量燕軍士兵的屍體,這些士兵大部分都是被煙燻窒息而死,還有一些是暈過去沒有得到及時救治而活活凍死。清理殘枝並不算麻煩,麻煩的是藏在冰中的毒蒺藜,當然也有辦法解決,每個車伕手中都有一隻破冰鐵錘,這可不是燕軍發給他們的,是馬車冬天行車必備之物,他們在冰面上趴着慢慢行走,看見一點藍熒之色,就是毒蒺藜,用鐵錘將露出冰層外的毒刺敲彎,這樣就不會刺中腳底了。
城頭上,唐軍士兵默默地注視着冰面上忙碌的數千民夫,魯王殿下給他們交代了底線,只要這些民夫不觸動冰牆,隨便他們怎麼做,不用管他們,可一旦他們撞擊冰牆,甚至翻越冰牆,那就毫不猶豫拉弓放箭,將他們射殺。
“魯王殿下到!”
有士兵高喊一聲,城頭士兵紛紛閃開,李鄴在幾名將領的陪同下快步走來,他剛剛接到稟報,冰面上又有了動靜,有大量民夫在清除障礙物。
這在李鄴的意料之中,上次燕軍攻打曲江就半途而廢,他們肯定不會甘心。
這次集中兵力攻打南城,正好把曲江池也包括了。
“李將軍,你認爲燕軍這次會怎麼進攻?”李鄴問一同前來的李晟道。
李晟沉思片刻道:“卑職認爲他們很可能會對冰牆下手!”
“何以見得?”
“他們翻過冰牆,也吃過大虧,卑職相信他們不會重蹈覆轍,那麼就只剩下攻打冰牆這個辦法了,卑職覺得他們攻城槌或許還會有多餘的。”
李鄴點點頭,“你說得有道理,他們從漢長安城拆了十幾根大柱子回去,現在只用了三根,其實他們攻破冰牆也無妨,我把曲池坊的坊牆加高加厚,變成新的冰牆,我看他們還能再攻幾次。”
李晟微微笑道:“殿下,我們還剩下幾萬枚毒蒺藜,正好發揮作用!”
兩人對望一眼,一起大笑起來。
入夜,李鄴坐在桌案前,一隻手枕着額頭打盹,這時,一盞熱騰騰的茶出現在他面前,端茶的手如此纖細白皙,是女人的手,李鄴一驚,擡起頭,他眼前竟然是一個美豔的婦人,年約二十五六歲,長得面如桃花,眼波含媚。
“伱是何人?”
女人低聲道:“小女子叫李川川,是一名樂姬,特來伺候殿下!”
“你怎麼”
李鄴本想問她怎麼會出現在自己大帳內,一轉念,他忽然明白了,是親兵找來的,自己大戰前壓力很大,親兵把這個女人找來給自己減壓。
“這幫混蛋!”
李鄴心中暗罵一聲,對女人道:“我不需要,你回去吧!”
女人忽然跪下哀求道:“只要殿下免了小女子一家的賤籍,小女子願意盡心伺候殿下!”
唐朝對歌姬、舞姬、樂姬以及青樓妓女等等都列爲賤籍,雖然以此爲生,但身份地位很低,只能嫁給同業樂師或者商人,或者給有錢人做小妾,像李鄴父親的小妾就是一名樂姬,這還是她們最好的結局。
如果嫁給同業男子,生下孩子,一家人都是賤籍,這也是唐朝社會的一大詬病,一直到宋朝才得以改善。
這些女子很難擺脫賤籍身份,哪怕遇到安史之亂這種社會大動盪也不行,就算她們逃去南方,無衣無食,還是會重操舊業,淪爲賤籍。
李鄴上前擡起她下巴,細細打量她,這個女人體態豐腴,皮膚白膩,長得也嬌媚,很符合自己的口味,最後決戰即將來臨,他確實很需要女人解壓。
“有人逼迫你嗎?”
“沒有!”
美婦人連忙搖頭,她低頭含羞道:“我心甘心願,能服侍殿下,是小女子的榮幸!”
李鄴心中的火苗漸漸燃起,把她扶起,牽着她的手走進了後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