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緣事
“籲~”林瑾衡偏頭對周穎讚道:“穎姐姐騎術真好!”
周穎微微一笑:“我比你多學了幾年而已,我瞧着妹妹的騎術不出一年必將超過我。”
林瑾衡喜笑顏開,她的騎術是她所有技藝中最好的,那是她爹手把手教出來的,就是重華長公主也是個中好手。
若是旁人也許她會謙虛幾句,沒辦法國人都喜歡自謙,否則就要被人說你這人自滿了,但是周穎就是那種一是一,二是二的性子,對她不用講虛的,實話實說最好。
林瑾衡拿着馬鞭指着遠處的白楊樹道:“我們比一下,誰贏了,輸得要答應贏的人一個條件可好。”雖然騎術有差距,但是距離不長且林瑾衡的馬比周穎的好一點。這場比賽倒也說得上公平。
周穎欣然收下戰書:“妹妹輸了可別哭鼻子。”
林瑾衡對她一吐舌頭,哼哼道:“姐姐別哭鼻子纔是,我說一二三便開始,一、二、三。”
兩條馬鞭同時揚起,馬兒吃痛,飛快的奔出去。
八蹄翻騰,長鬃飛揚。
一白一棕。
一個較小的水紅色騎裝女孩。
一個較大的正紅色騎裝女孩。
看着笑容肆意張揚的兩個女孩,林延意對林延愈道:“妹妹難得遇到一個這麼合得來的朋友。”
林延愈騎在馬上悠悠哉哉的逛着應道:“穎表姐性子爽利和妹妹最合得來。”其實林瑾衡交友都偏向這一類的人,衆姐妹中她就與九姑娘林瑾嫺最說得上話。
“這樣性子的人處着高興。”
“我也喜歡這樣性子的。”這個表姐膽子大,送她吃糖,沒有哭,反而津津有味的吃了起來。哪裡像其他姐妹,一嚇就哭,沒勁透了。
林延意眉毛一挑,嗤笑:“毛都沒長齊,你就喜歡了,你若喜歡,我與母親說讓穎表姐給你做媳婦。”
“我纔不要母親給我找媳婦,我要自己找媳婦。”林延意昂着頭髮出豪言壯語。
林延意淡淡的看一眼坐在亭子裡的莫馨蕊,母親已經與他說了和莫馨蕊的親事,過些日子便會公佈於衆。
“哥?”林延愈催促。
林延意嗤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等林延愈再長几歲便知道自己今天的說的話是癡心妄想,遂也不理他,打馬跑到終點處。
林延愈趕緊跟上:“駕!”
“妹妹可服?”周穎洋洋得意道。
“心服口服。” 林瑾衡笑道:“不過姐姐別得意,日後我必定是要追上姐姐的,姐姐可想好了要什麼條件?”
“這個我得好好想着,你先欠着再說。”
“穎表姐,我和你比一場如何?”林延愈驅馬上前道。
他在一邊看的手癢癢,忍不住要來比一場。
周穎哪裡是會露怯的性子,沒有不允的道理。
“妹妹去亭子裡休息下。”林延意對林瑾衡道,跑了這麼久,林瑾衡已經露出乏態。
兄妹兩進了涼亭休息,林瑾衡將馬鞭遞給芷言,對莫馨蕊道:“騎馬可有趣了,莫表姐不學一下?”
莫馨蕊微笑着再一次拒絕:“我不是很喜歡,不過這樣看着衡妹妹騎也挺好玩,妹妹騎術真好!”
“三哥和穎姐姐的騎術更好!”
莫馨蕊臉色微紅的看一眼林延意,微微垂下了頭。
林瑾衡正在用茶所以沒有看見。
“要不是周姑娘臨危不亂,派人下水救我,我今天指不定怎麼樣呢!半夏你讓小廚房做一些蛋撻,我親自去向周姑娘致謝。”楊婉月聽說周穎和莫馨蕊在隔壁跑馬,沉吟片刻後吩咐道。
半夏屈身應是,自去吩咐小廚房。老太太心疼外孫女女兒,攬月軒有自己的小廚房,想吃什麼都隨意的多。
初夏遞了盞茶給楊婉月,笑道,“只送一些點心,會不會太薄了。”她是楊家家生子,打小就在楊婉月身邊伺候,楊婉月又是個心善的,對下人寬厚,自是全心全意爲楊婉月打算。
楊婉月淡淡一笑,“外祖母已經派人送了厚禮到恪郡王府,我若是正兒八經的再送禮過去,反倒生分了,這點心雖不是什麼,但好歹看着新奇,兩人約莫會喜歡。”小姑娘喜歡新鮮,送些點心也許能投了她們的歡喜。
初夏想起一事,輕聲道,“如意走了,姑娘這就缺了一個一等丫鬟,是從下面提上來,還是老太太?”
楊婉月喝了一口茶,緩緩道,“外祖母賞下來的人,面子大,日後行事也方便一些,過幾日我便和外祖母提一提。”老太太賞賜的丫鬟,她雖然不能完全當個丫鬟使喚,但是帶出去也是一份體面,說話做事也比旁的多一些底氣。
道理如此,但是來的不是個丫鬟,是半個主子,像那如意,仗着姑娘年紀小,可勁的使喚她們,這就罷了,還是個身在曹營心在漢的。初夏臉上就帶了幾分不滿出來。
楊婉月見初夏模樣,便把她的心思猜了□□,擱了茶盞輕笑,“也不是個個都像如意一般吃裡扒外,便是如意第二,你家姑娘也不是那泥做的,任由她們拿捏。”
“誒呦,我的姑娘啊,你落水了一次,奴婢現在的魂兒都沒回來,再來一次,可不是要了奴婢的小命。”初夏餘驚未了,現在想來還是面色發白,這落水豈是好玩的。
“誰說我要落水了,這次也不是我的本意,我不過是順便收拾如意罷了,爲她,還不值當我如此,你且安心便是,我惜命的緊。”空難都死不了,她怎麼捨得死。
初夏見楊婉月面露哀慼,眼角微微溼潤,偏過頭擦去,“姑娘不過是六太太的外甥女,又不礙着她什麼,她怎麼就老是和姑娘過不去,居然在您院子裡插人,這哪裡是一個舅母會做的事情。”
“母親在閣時與小舅母有怨,她又覺得我搶了八姐姐的風光,可不就是恨毒了我,就等着抓了我的小辮子,好把我打壓下去。”這還不是小怨,據老人講,當年林雅蘭根本看不上六太太,對於她和六老爺的婚事,沒少攪合。楊婉月輕嘆一口氣,“反正她喜歡不喜歡我,與我又有什麼關係,何必爲了她費心。”六房從來不是她的依靠。
等半夏提了一食籃點心過來,主僕三人便帶着一衆丫鬟婆子打道去公主府。
楊婉月到馬場的時候,正看見周穎表演空中換步。
林瑾衡合上嘴之後讚不絕口:“姐姐真漂亮!”颯爽英姿說的就是周穎。
周穎躍下馬背,接過林瑾衡遞過來的手帕擦汗道:“你若喜歡我便教你。”
“妹妹年紀還小,過些年再學。”林延意在林瑾衡答應之前接話,對着不滿的林瑾衡道:“你騎術不精貿然學這個必定傷了自己,若是讓母親知曉,日後便是騎馬都不成。”
周穎也道:“是我疏忽了,我當年也是九歲上才學的這個,妹妹先把底子打好日後什麼動作都能手到擒來。”
知道耍帥無望,林瑾衡也不勉強,她也見到有人來了,招呼楊婉月,又是少不得一番見禮。
幾人說話間也進了涼亭。
楊婉月親手把還冒着熱氣的點心擺放在桌子上。
等桌上的點心拿出來之後,林瑾衡對楊婉月就只剩下歎服了,啊喂,爲什麼蛋撻這種東西也能夠做出來。
還有那款企鵝式點心真Q,看得讓人都不忍下嘴。
“早就聽聞楊姑娘七竅玲瓏,今日一見真是大開眼見。”周穎毫不吝嗇的誇獎。
“我不過動動嘴皮子,都是丫鬟們忙活。”楊婉月客氣道。
“我便是動嘴皮子,也做不出這樣的東西來。”林瑾衡這話真的不能再真,她之前就想吃蛋撻,說了半天廚子也沒做出來,因爲她除了知道是雞蛋和麪粉,大概需要一個烤箱之外,什麼細節都不知道。廚子不是穿越來的,只能被林瑾衡弄得掉了一堆頭髮,哭喪着臉請罪。
林延愈遠遠瞧着有新鮮的美食,策馬跑近,利落的從馬上躍下來,快步往亭子走。
莫馨蕊似乎想起那天的教訓,坐在凳子上不安的動了動,香芹猶豫了一下,還是上前幾步,有意無意的站在了林延愈和莫馨蕊身邊。
周穎擡眼看了看香芹,又若無其事的繼續用點心。
林延意跟在身後,把亭子裡的舉動看的一清二楚,淡淡的看了看莫馨蕊主僕。
“啪”林瑾衡打開林延愈的手。
“哇,你幹嘛,有這麼多你難道想一塊都不分給我。”林延愈握着手背,控訴的看着林瑾衡,好似她幹了什麼罪大惡極的事情。
亭中的姑娘都忍俊不禁。
林瑾衡臉一紅,“你還沒洗手,髒死了。”
芷言含笑帶着幾個丫鬟捧着洗具候在一邊。
林延意失笑,搭着林延愈的肩,帶他一起去淨手,擦乾後,才坐下,有意把林延愈安排在莫馨蕊最遠的地方。看主僕兩微不可查的鬆了口氣,林延意眼神一閃,轉瞬又恢復如常。
林延意和林延愈到底不耐煩和小姑娘聊天,用了幾塊點心,兄弟兩便繼續賽馬。涼亭裡就留了四個小姑娘說話。
林瑾衡後知後覺發現,這些都是她的表姐,心道我家的表姐數不清,不說林家這邊,光公主表姐就有十幾個。
先帝子嗣單薄,長大成人的皇子三個,公主四個。當今不止在子嗣上甩了先帝幾條街。活着的皇子十九個,公主十七個。林瑾衡差不多都見過了,不過都不熟。
楊婉月對周穎福身,“謝過周姑娘派人下水救我,婉月感激不盡。”
周穎扶起楊婉月,“不過是舉手之勞,楊姑娘太見外了。”
“對周姑娘而言是舉手之勞,對我而言卻是救命之恩。”
“楊姑娘言重了。”周穎客氣道。
林瑾衡噗嗤笑出聲,“你們這樣來回可是沒完了,穎表姐的確救了楊表姐,楊表姐也道過謝了,這事不就完了,何必這樣推來推去。”
周穎啞然失笑,也道,“我既已收到楊姑娘的感謝,楊姑娘也無需客氣了。”
楊婉月也是失笑,兩個小姑娘相視一笑。
安靜坐在一邊吃點心的莫馨蕊突然出聲道,“明兒便是你家大姐姐添妝的日子了,衡妹妹準備了什麼。”
拿勺子舀着蛋撻的林瑾衡猛然發現,期間,莫馨蕊一言未發,心下赫然,居然冷落了客人,忙道,“母親替我準備了一套頭面。”
“林大姑娘許的是忠義候世子?”周穎想了想之後問道。
林這下輪到林瑾衡想了,“是吧!”語氣不是很確定。
周穎指着林瑾衡笑,“什麼叫是吧,你居然不知道。”
“總是聽說,大姐姐嫁回外祖家,外祖家,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林瑾衡叫屈,府上姻親爵位她還有些糊塗,很多名字都相似的很。
周穎很善良的沒有抓着這個話題不放,“嫁到外祖家也不錯。”周穎這是時下的主流思想。
林瑾衡糾結,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乾脆舀了一大勺,沒空說話了。
周穎嗔怪:“你慢點,又沒人和你搶。”
林瑾衡臉紅,被當成貪吃的小孩了。
“趙世子丰神俊秀與林大姑娘實在是天作之合。”莫馨蕊誇讚了一句。
楊婉月也選擇和林瑾衡一樣,吃東西,讓現代人開口贊同,表兄表妹,天作之合,實在是有心理障礙。
說了一會兒覺得無趣,林瑾衡和周穎也緩過精力。周穎道:“衡妹妹,我們再去跑一圈?”
林瑾衡從善如流,起身問另外兩位表姐:“表姐們可要一道跑馬?”
果然,兩人都拒絕了。
京中閨秀分爲兩種,宗室勳貴的女孩兒騎馬射箭,打馬遊街的都有。書香門第的女孩,貞靜賢淑,琴棋書畫無一不通。
書香門第不是很樂意娶宗室勳貴的貴女,這些姑娘大多數個性張揚眼裡揉不得沙子,一有不合和夫君打起來的都有,往往鬧得家宅不寧,偏偏人家孃家後臺硬,敢怒不敢言,那是娶了個祖宗回來。
宗室勳貴挺喜歡書香門第的淑女,看媳婦和看女兒看姐妹的要求總歸是不一樣,溫柔雅緻的女子做妻子有利於家宅平安。
便是幾代帝王也都是好女子溫柔如水這一款式。
於是書香門第的女子市場前景更好,風氣漸漸偏向女子貞靜爲美,但是依舊有一些人家我行我素,因爲他們家的女兒不愁嫁。
代表人物公主郡主!
昌華長公主生母是個溫柔的江南美人,昌華長公主性子肖母,莫馨蕊在她的潛移默化之下也是安靜柔美的性子。
楊婉月一開始也很嚮往打馬遊街的快意,但是老太太出自書香門第,更看重女子的才學,不喜女孩兒動刀動槍有辱斯文。於是楊婉月也是個文弱美人。
林瑾衡由衷慶幸歷史在宋朝之後轉了個彎,理學雖然存在但是並沒有成爲社會主流思想。
明朝沒了,將理學發揚光大的朱熹也淹沒於歷史的洪流之中。社會不會要求存天理滅人慾,對女子的貞潔沒有嚴苛到殺人不見血的地步,寡婦能再嫁,女子和離之後也能再嫁。
但是歷史的發展總是有相似的地方,沒了朱熹自然會有綠熹存在。本朝律法雖然不強制要求女子守節,但是對貞潔烈婦有表彰,貞節牌坊這種東西也存在。
一些南方的道學家認爲北方女子尚武實在有損賢淑之美,他們認爲女子應當以弱爲美,講究的是靜若處子,行動處似弱柳扶風。
對現下女子的禮教也是時有評擊,議論最多的便是女子居然可以騎馬遊春、拋頭露面,這實在有違婦道,女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全心全意相夫教子纔是正道。
林瑾衡有時候便在想這些人先是想禁錮女子的人身自由,成功之後怕是要提出女子無才便是德,禁錮女子的思想自由。讓女子只能夠圍着男子打轉,徹徹底底把女子踩在腳下。
雖然無奈,但是不得不承認,這些人的觀點在被慢慢接受,禮教已經漸漸嚴苛起來。
北方已經比南方好了許多,她在福建的時候就見識過南方的閨閣女子,多數都是風一吹就要倒的那種,而且只有做客和上香或者盛大節日才能出門。
便是京城,據重華長公主說二十多年前還能見到無論宗室勳貴還是清貴門第的女子一起縱馬京師,如今只剩下宗室女子了。勳貴人家的女兒也只在家中或者郊外騎馬,清貴人家的女兒更不用說了。
若是她晚穿越個幾十年說不得一輩子都沒有騎馬的機會了。
禮教吃人!
“與才女說話,我都不曉得說什麼?”離開一段距離之後,周穎道。楊婉月昨日的詩賽中一鳴驚人,衆人才知原來林家不止一個才華橫溢的楊表姑娘,還有一個鐘靈敏秀的楊表姑娘。莫馨蕊不及兩人,但是也展露了文學上的天賦。
林瑾衡也是身有同感,笑道:“你與我說話便是。”
“那你說啊!”
“說了。”
“說了?”
“可不是說了!”
周穎才反應過來,在馬上揮着鞭子要教訓她,林瑾衡纔不相信她會來真的,一點兒都害怕,挑釁的看着周穎。
周穎無奈的收了鞭子:“還是你家好,哥哥好幾個可以一起玩耍。”林延意和林延愈正驅馬過來,兩人跑了有些時候,額頭上汗滋滋的。
“平日他們都要上學,今天正好是休息纔在家裡,往日也是我一個人。”
“我哥哥便是休息也是往外跑,如今父王不在家,母妃又管不住他,他可是樂壞了。”恪郡王帶着林延恩和林延息當欽差去了。
“哥哥來信說,這幾日便要回來。”林瑾衡眼珠子一轉,不懷好意道。
周穎幸災樂禍:“母妃已經替哥哥備好上好的金瘡藥了。”
“啊!?”
“哈,哥哥與人打賭把父親最心愛的字帖輸了出去。”周騰得知恪郡王不日即將返京之後便是坐立不安,這幾日一直在討好恪郡王妃,就希望到時候恪郡王妃救命,可惜恪郡王妃只給他準備了一瓶金瘡藥言明肯定第一時間給他上藥。
周騰欲哭無淚,後悔莫及。
林瑾衡也是忍不住笑。
添妝不過添個喜慶,弄個好彩頭,真正的嫁妝早就準備了,就放在大姑娘的院子裡。
整整一百二十八臺,在京裡也說得上是一等一的嫁妝,看見的人都少不得道一句,林大姑娘當真得寵,趙世子好福氣。
林家的衆位姑娘和一衆親戚家的姑娘都是聚在大姑娘房裡說話吃茶。
“祖母可真疼大姐姐,給大姐姐準備了這般豐盛的嫁妝。”說話的是三房的三姑娘林瑾芳,她今年十六,至今尚沒着落。這個年紀,大姑娘早就和和忠義候世子定親了,若不是家裡捨不得早就出嫁,或許兒女都有了,這便是有個好父母的差距。
“大姐姐是府裡的嫡長孫女,嫁妝本該就如此。”三房二姑娘林瑾娟特意在嫡長兩字上加重音。
嫡庶有別,府裡對嫡出嫡出,庶出嫡出,嫡出庶出,庶出庶出的嫁妝都有規定,嫌不夠,那就自己添,就是添庶出也別想壓過嫡出。
大姑娘本就是規格最高的一種。加上忠義候府下的聘禮多,嫁妝自然也要水漲船高。
老太太又視她眼珠子一般,二太太自己就是嫁妝豐厚,給大姑娘收拾出這樣一份嫁妝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三姑娘瞥一眼二姑娘:“不是所有嫡長女都有如此豐厚的嫁妝,樑國公府的嫡長女嫁妝不是不如次女,還是長輩的寵愛最重要。”
“那也是嫡次女而不是庶次女,”二姑娘一字一頓道:“若是樑國公擡舉的是庶次女,御史老爺早就一個嫡庶不分彈劾樑國公了。”當今與太后在先皇時期很是受過寵妾滅妻,嫡庶不分之苦。當今登基之後下了狠力氣整頓因被先皇影響而弄得烏煙瘴氣的風氣,加大了對寵妾滅妻嫡庶不分的刑罰,輕則丟官奪爵重則流放丟命。便是擇官取仕的時候都要查一查嫡出庶出,朝上就沒有三品以上的官員是庶出。
三姑娘怒火中燒,但是在這麼多人面前只好忍着,手指握得發白。心道,祖父說了父親年底就要歸來,看你們母子三人還怎麼猖狂。
林家年紀大一點的姑娘都暗道看來隨着三叔(三伯)的回來,三房的妻妾之爭,嫡庶之爭又要重演。不過有老太太壓着也出不了大褶兒,全當看戲了,這幾年家裡也怪冷清的。
二姑娘和三姑娘之間的脣舌官司不管聽懂沒聽懂的都是隔岸觀火。
林瑾衡暗道同父異母果然是坑爹的事情,嫡出的認爲我娘明媒正娶豈是你這種奴婢之女可以比肩。庶出的認爲同一個爹,憑什麼你比我尊貴。
二姑娘雖然之前口舌拿着嫡長壓了三姑娘一籌,但是回到自己院裡便忍不住唉聲嘆氣。
她雖是三房嫡長女,但是父親是個糊塗的,若不是老太太壓着怕要做出寵妾滅妻的混賬事來。但是哪怕有老太太壓着也不過是不滅妻,照樣寵妾。
從二房回來三太太的在女兒身邊的婆子處得知事情經過,也不回自個兒院子,直接去了女兒的綴錦苑。
國公府對女兒嬌養,無論嫡庶都有自己的小院子,當然地段、規格、擺設的差異自然因身份有差別。
哪怕三老爺再寵愛周姨娘,這種老太太做主的事情上也插不上嘴,所以在她意有所指的話下,三姑娘只能委委屈屈的住在離三房最遠的汀蘭塢。靠着水,風景雖好,但是夏天的蚊蟲,冬天的寒氣也夠一個姑娘家受的。
三老爺和周姨娘再心疼又如何,這是老太太下的命,她可是爲三姑娘說了好久的情都沒用,這不是親孫女到底沒法子啊!
“娟兒,林瑾芳不過是想着你父親不日便將歸來,自覺有了倚仗,難爲她這麼大了還不知曉這內院是女人做主。你父親再寵她又如何,是可以給她親自相夫婿準備嫁妝不成,到時候還不是要母親出面。”三太□□慰愛女:“漫過天你父親不過只能給他添補一點體己,你父親能有多少,日後母親定當給你收拾一份體體面面的嫁妝來。”
二姑娘跺了跺腳,嗔道:“母親!”
三太太愛憐的摸摸女兒光潔的臉頰:“女大當婚,說來我的娟兒也十七了,原本去年便該出嫁,只是錢家祖父過世才耽擱了。”
被提及自己的婚事,二姑娘羞紅了臉,低聲道:“女兒不嫁,女兒陪着母親。”
“傻孩子,盡說胡話。等你父親回來錢家也該來下聘了。”當初訂好了婚事只來得及換庚帖,錢家便出了事。
二姑娘嬌羞的垂着頭不說話,連耳朵都紅了。
三太太看得又是歡喜又是悵然,也不再說這個,道:“這人得知足,林瑾芳是眼大心空的性子,她一個庶出庶出的身份竟然妄想你大姐姐的嫁妝,那是做春秋大夢。老太太不耐煩周姨娘,連她的婚事都懶得費心思,將來她出嫁必定是隨便一副嫁妝打發。你現在由着她做夢去,到時候夢醒了有她哭的地方。孃親寧願得罪你父親也哄着老太太還不是指望你和小四將來有個好前程。”
二姑娘納納的喊了一聲娘,三老爺和老太太不睦凡是有心的都知道,但是三太太卻對老太太尊敬有加,爲此和三老爺鬧得並不愉快。加上週姨娘煽風點火,三太太和三老爺形同陌路,原來如此。
三太太幽幽道:“你父親是個不成器,討好了他又如何,是能給你選門好親事還是能給你四弟安排個好前程。這都得靠你祖母,我得罪你父親,他能耐我何,我照樣是尊貴的林三太太。我若是討好你父親,少不得得看着你父親的臉面對周姨娘忍氣吞聲,把那兩個庶出的捧得高高的。現在多好,看不慣便一頓家法下去,你父親還敢殺了我不成。”
“可是,可是日後,我們分出去過。”二姑娘擔憂:“沒了老太太壓着,父親。”
三太太胸有成竹:“你祖父母身子好着呢,再過個十年不成問題,那時候你哥哥已經長大成人在朝爲官,你父親少不得得掂量一下,若是他敢過分,我便到大理寺參他一個寵妾滅妻。再說,林氏宗族也不會讓他做出敗壞家風的事情來。”雖是笑着,眼神卻是凌厲。
幽幽道:“日後你丈夫若是尊你敬你,你便好好尊他敬他,若是個心硬,你也別委屈自己傻傻的對他掏心挖肺,看清形勢選對自己最有利的,知道嗎?以夫爲綱那也要看值不值得。”
二姑娘緩緩的點點頭:“女兒知道了。”
三太太看着女兒道:“錢家是個人口簡單的,你又嫁的是嫡子,這日子只有比母親過得好。”庶子媳婦,尤其是一個和嫡母諸兄弟不和的庶子的媳婦真心難爲,還是在衛國公府這樣簪纓世族。
插入書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