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的時候兩人面對面坐着,簡心埋着頭認認真真吃自己的,可是那傢伙的眼睛卻壓根兒沒離開過她的臉。
雖然她頭上沒長眼睛,可被人盯着始終會有感覺嘛。她咬着勺子,慢慢吞嚥着軟糯粘稠的雞絲菜葉粥,突然冷不丁的擡頭看着他,“你幹嘛?”
周志恆被她嚇了一跳,反過來問她,“哇你嚇我一跳。”
“誰讓你吃飯還不老實——少拿你那火辣辣的眼珠子盯着我,更別有意無意踢我的腳。真討厭。”簡心瞥了他一眼,埋頭繼續喝粥。
“什麼時候踢你了?”周志恆覺得好笑,剛纔就是習慣性的翹着腳抖啊抖啊,不小心拖鞋掉下來打在她腳上。他還跟她說了對不起的,哪知道這姑娘這麼小心眼,以爲他在調/戲她。
簡心不搭理他,吃完了自己那碗粥就站起身要走開了。周志恆拉住她的手腕兒,“喂,你最近不是很能吃的嗎?再吃點兒。”
“吃不下了,胃有點發脹,不太舒服。”簡心揉了揉小腹的位子,咕噥了一句不知道罵的什麼,跟着就聽她抱怨,“以後誰灌我酒我跟他翻臉。”
周志恆起身排着她的肩膀去客廳坐,叫她坐一會兒休息一下,等他收拾完了廚房給她拿藥吃。
她皺着眉說能不能不吃藥?他頭也沒回的說,不能。
簡心抱着他前些天才專程給她買的米菲酷冷杯縮在軟軟的沙發裡,拿了遙控器看電視。說是酷冷杯,買回來之後每次簡心來也沒見他給她弄個冰水什麼的。簡心問他不給她喝涼的幹嘛買這杯子,他想了想,傻傻的說了句,“我不知道這杯子是幹嘛的,就記得那時候你告訴我說你喜歡米菲嘛。”
這男人真不是一般的呆。呆到深處自然萌,說的就是他。
簡心側着頭看他在飯廳收碗,繫着圍裙一副賢妻良母的樣子,不禁笑了。笑着笑着,她的臉上就有些僵硬……以前跟那人住在一起的時候,每次吃完飯他不都這樣嗎……
想着那個人,想起今天電話裡他淡漠的聲音的那一抹嘲諷,簡心的心裡就有一股一股的疼痛緩緩涌出來。他說,她對他沒興趣——
心尖子上的疼,在他說了那樣一句話之後,逐漸的褪去,隨後就是麻木。她跟他說了再見,然後掛掉了電話。她不知道謝小北那聽似嘲笑的話語其實是在掩飾自己內心的不安與難耐,也不知道她以爲的他沒來得及掛電話其實是他因她而有的習慣,她不先掛機,他就不會先她一步。
她什麼都不知道,什麼也都不願再去想,無論以前是有多麼的相愛,如今的他已是別人的男人——她接了他的電話。
當簡心握着話筒聽到電話那頭是曾嘉敏的聲音時,那種難以言說的心酸就這麼在心湖裡氾濫開來,以前,他跟她那麼好的時候,沒有經過他的允許,她也不會主動接聽他的電話的。
她覺得這是兩個人之間的默契和尊重。雖然平日裡跟他耍賴撒嬌,可該懂的禮節該掌握的分寸她一點都沒丟。所以那時候謝小北在浴室洗澡有朋友打電話來,哪怕是很熟識的例如楊勖和顯渝,簡心也沒接聽,直接把他手機拿去了浴室。
謝小北不想接,在裡面嚷嚷說讓她接了不就好了嘛,她才摁下接聽鍵。
所以,照這麼說了,如今那兩個人已經親密到了不分彼此的程度了,那她,又還有什麼好耿耿於懷的?
“在想什麼,這麼出神?”
失神的當兒,周志恆已經從廚房了出來了。她保持那個姿勢垂着臉看着地板,他的那雙大拖鞋和細長的腳丫子就這麼落入了她的眼簾。她沒有吭聲,就看着他的腳,嘴角莫名有了笑意。
周志恆被她看得有點不好意思,擡起一隻腳藏在西褲後面,末了又放下來,彎了腰手撐着膝蓋,跟她面對面的,笑道,“你們女孩子是不是吃飽了就喜歡發呆?”
簡心仰起了臉,“你怎麼知道?”
“猜的。”他提了提褲腿,在她面前坐下,然後拉開茶几的抽屜,在裡面翻了翻,拿出一板西藥片出來。簡心俯身看了看,全英文的,沒細看,問他,“要給我吃這個啊?”
“是啊,這個藥效果不錯,專治酒後胃疼的。”說着,他摳出了兩粒藥丸出來,轉頭示意簡心張嘴。
簡心擰着眉一副及不情願的樣子,有點想拖延時間,“飯後半小時吃藥才行,這還沒到時間。”
周之後擡頭看掛鐘,說,“不差這三四分鐘的,張嘴。”
她沒轍,只得乖乖的吃了下去。
她吃藥很辛苦的,還好這不是膠囊,不然一定得喝好多水才能嚥下去。周志恆見她那麼痛苦的表情,笑着問她有必要麼,她掄了他一眼,說,“你以爲我想啊?”
他好脾氣的笑着,聽着她的埋怨,到後來,他半開玩笑的說,“你這個姑娘,虧得我以前一直覺得你溫柔乖順的……簡直就不是那麼回事嘛!”
聞言簡心笑起來,“不要被假象騙了,其實深入瞭解之後你就會知道我是個悍婦。”
深入瞭解。
周志恆點點頭,脣邊泛着笑意。他把眼鏡摘下來放進了茶几上的眼鏡盒子裡,然後揉了揉眼部。這段過程沒
人說話,簡心盯着電視看節目預告,突然聽身邊的男人說,“深入瞭解?怎麼個深入法?”
她心裡一顫,緩緩的轉過頭來,這就看見他臉上那壞極了的笑。
這無賴實在是讓她忍無可忍,爲什麼每次都揪着她話裡的尷尬發散自己的思維?她瞪了他一眼,將手裡的米菲酷冷杯扔在他懷裡,然後起來穿鞋,“我要走了。”
他也站起身,“走吧,我順便給車子加油。”
簡心抓着自己的包包背起來,朝着門口走,聽着身後男人往包裡塞鑰匙的聲音,她頓住腳回頭,“周志恆,我沒說要你送我回去哦。”
“你說不說我也得送啊。哦對了,還有件事忘了告訴你。”
兩人換好了鞋,開了門出去,並肩走在過道上。簡心問她什麼事,他撓了撓頭,不看她,“爺爺說想你了,你要什麼時候有空的話……”
“你告訴你家裡人我倆的事了?”她問。
周志恆摁了電梯,點點頭。視線始終不敢接觸到她。
簡心笑笑,“我週末都很閒的。自從跟你在一起,我爸都不想讓我回家了,既然這麼不待見我,那我就不回去了呀。”
“叮”的一聲,電梯門開了。周志恆手搭在她背上跟她一起走進去,摁了按鈕,門關上。他說,“我有罪。”
他故意表現得很低落,可那眉頭凝在一起裝深沉裝悔過的表情真是笑死人了。簡心沒好氣的在他身上拍了一下,“你別演了。”
數字一輪輪的變換,終於到了負二樓,他手裡的鑰匙串叮叮作響,手往前一伸,“嗶嗶”一聲,前面有車燈亮了。
他給她開了車門,順口自言自語說了句“尼瑪我明明記得昨天有加油啊”,隨後就給她關上了車門。簡心看他繞過車身走到那邊去上車,轉過腦袋看着他關門系安全帶——他弄好了之後擡頭看她,簡心下意識的自己系安全帶,一會兒他親自動手就矯情了不是。
車子從地下車庫開出去,一路上他都在放那首《簡心》,副歌部分還跟着哼出來,簡心後腦勺對着他表示對他極爲不理解。他卻在她身後說,“這人不會那麼巧認識你吧,怎麼寫得跟你一模一樣啊。”
簡心不理他。
他繼續哼歌,簡心沉默了一陣子,然後叫他,“喂。”
“嗯?”
“那什麼,週末去看爺爺唄。”
周志恆放滿了車速,“簡心,我沒有非要你去的意思……我也沒有刻意要告訴家裡人說我跟你怎麼樣了,那天跟客戶吃飯喝高興了,回家就說漏了嘴……”
“我又沒有怪你,知道就知道唄,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我是自己想去看爺爺的,就算不跟你好,也會抽時間去看望他。”
“那我可就當真了啊,回頭就打電話去讓他們高興高興。”
“有這麼高興麼?”
“廢話!”
謝長樂整理着軍襯衫的領子從樓上走下來,見妻子在廚房裡忙碌着,在樓梯口頓了頓,便走過去看她了。
溫婉正攪着鍋裡的麪條,聽得身後有動靜,便轉了下頭。看見丈夫英姿颯爽的站在身後,她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胸口說,“你先去外面等着,一會兒就可以吃了。”
謝長樂看了下時間,問,“小鷗還沒出門吧?”
“沒呢,今天她要晚點出門,說是去泉州出差一天,不用回公司。”溫婉說。話落,她再次攪了攪鍋裡的寬葉子麪條,見已經熟了,就趕緊挑起來了一碗端給謝長樂。
家裡其他人吃麪都喜歡吃得軟一點兒,就謝長樂和謝小北嘴刁,太硬了說是夾生的,太軟了又沒嚼勁兒。所以給這兩人煮麪得特別留神,不然他們雖說都得吃進肚子裡去,可臉上表情那是相當痛苦。
謝長樂站得筆挺的,和着碗裡的面,跟妻子說了一聲之後就轉身出去了。溫婉聽見他“哧溜”一聲吸了一口麪條進嘴裡的聲音,看着他的背影,臉上是安穩幸福的笑。
她轉身看着鍋裡剩下的麪條,等着稍微軟一點之後,分別挑進一旁另外兩個碗裡。
陳鷗拿了包包下來,嘴裡咬着皮筋,一邊還在理頭髮。見了公公在飯廳裡坐着吃麪,她抿着脣有些含糊的叫了聲“爸”,然後趕緊取下皮筋紮起了馬尾。
謝長樂笑着跟她點頭,讓她過來坐。陳鷗說先去廚房看看媽,溫婉已經把面給她端出來了。她謝謝媽,然後在公公面前坐下。
溫婉坐在另一邊,一邊和麪以便對她說,“你說你最近吃不得油膩,我就給你弄得清淡點。”
陳鷗吃着面,連連點頭。
謝長樂筷子上剛挑起一口面,聽了這話突然看着陳鷗,“小鷗懷孕了?”
“啊?”一聽這話,陳鷗差點噴了,“爸,小南出國兩個多月了我上哪兒懷孕去呢?”
聞言,謝長樂不好意思的笑了兩聲,說,“我老糊塗了。”說完就繼續吃麪。
陳鷗無奈的搖搖頭,一邊吃一邊說,“他現在還不想要孩子,就算在家裡,也懷不上。”
“他胡鬧你就由着他胡鬧啊?”溫婉看着她。
謝長樂抽了張紙巾擦嘴角,“其實這事兒我一直想說來着,可又想着我一大老爺們兒懶得管這些——可那天你媽才說,小南沒有要孩子的計劃?”
陳鷗癟着嘴,不吭聲,吹了吹筷子上冒着熱氣的麪條,送進嘴裡。
“小南三十好幾了,你們倆又是一年生的……你只爲他考慮就不顧顧自己呀?小鷗你有時候太將就他了,可不該忍讓的就一定不能讓着,知道了嘛?”謝長樂一番語重心長之後,嘆了口氣。
陳鷗像是聽進去了,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知道了,爸,我會想辦法。”
謝長樂點點頭,不再繼續這個話題。他擡眼看看牆上的鐘,見時間還早,也不急着回部隊。手指在桌上敲了敲,然後對溫婉說,“昨天跟大哥在外面聊事情,吃飯的時候碰到曾慶良。”
溫婉皺了下眉,看着他,沒吭聲。
謝長樂食指又敲了敲桌面,良久,他說,“他跟我談了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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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卡情節,抱歉了大家,更得比較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