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天晴不知道杜少康去了哪裡。不過,她其實也不太關心他究竟去了哪裡。第二天的陳天晴起了個大早,可能是因爲前一天吃了點東西的緣故,她沒怎麼覺得頭暈目眩,只是臉色依舊蒼白的嚇人。對着鏡子裡的那個自己笑了笑,陳天晴給自己補上了點腮紅,佯裝出一副好氣色。
到公司樓下的時候,司機老葉已經到了。陳天晴一眼看到他身邊那個儒雅俊朗如同玉蘭樹一般的男子,略略有點驚訝。楊昊,和陳天晴公司合作的研究所資深研究員,也是這次項目的主要負責人之一。公司裡未婚女同事最近收快遞的頻率標明,盯上他的不在少數。若是早上五年……陳天晴在心裡笑了一聲,懷孕的人,瞎想什麼。不敢耽擱,她快走了幾步迎過去:“你怎麼也來了?”
“恩。”楊昊點點頭,“昨天演示的時候,他們對新品興趣很大,所以上頭叫我過來看看盯着。”
新品的利潤比過去的任何一個產品都大,中國電子市場已經疲軟太久,研究所也好、公司也好肯定都希望把這一單簽下來。這也是陳天晴被派來當翻譯的原因,不過她的英語在面對阿拉伯世界人民的時候,基本屬於廢柴。所以一路上都是楊昊在帶隊,聽着楊昊標準的英式發音,陳天晴樂得輕鬆的趴在兵馬俑一號坑的圍欄邊上看着裡面的泥俑。
一個個泥人,面目清晰的或立或臥,卻逃不掉被奴役的命運。
第一次來這裡,還是大學畢業那年,和杜少康一起從北京回到西安。
那時候的自己,少年壯志,滿心憧憬的便是如何闖蕩出自己的一番事業。指着土坑裡的兵馬俑還能滿心同情的給杜少康說,“秦始皇真殘忍,用這種方式叫這些人永遠都逃不了他的統治。”
“不是秦始皇殘忍,是這些人認命了!”杜少康寵溺的摟着懷裡的陳天晴,對於秦朝殘酷的制度他比陳天晴知道的多,在城牆內外打小便是聽着這些歷史當睡前童話的。
西安——十三朝古都,每走一步,你都不知道這腳下埋着一段怎樣的故事。
時隔三年,陳天晴終於知道了,認命的不是這些地下沉睡的歷史,而是枕邊那個相伴了整整七年的丈夫,至於同情心……還是留下來給自己好了。
人羣涌動,陳天晴覺得被狠狠一推,來不及反應,就順着欄杆的縫隙往下滑去!半聲尖叫還沒來得及冒出嗓子,一雙大手及時攬住了她的腰。驚魂未定的陳天晴反射性的擡頭衝着幫她一把的楊昊報以笑容,視線剛剛掃過他的肩膀往臉上挪的時候,就看見自己的丈夫杜少康站在不遠處。瞬間,她的笑意迅速的冷卻下來,被凍結在眼中。
杜少康不是一個人。他身邊站着一個女人,這個女人陳天晴沒有見過,可是她挽着杜少康胳膊的那種親暱神情在昭示着有些事情在不知不覺中,發生了變化。
“沒事兒吧?”楊昊見陳天晴站穩了之後,他便鬆開了手,不動聲色的繼續給旁邊的外賓補充導遊的講解。趁着那羣阿拉伯人被導遊吸引的空擋,他低頭關切的小聲問到,“人多,自己小心點。”
陳天晴沒有聽到,這一秒,她的世界只剩下了自己和杜少康兩個人,她想衝上去拉開那個女人的那隻手,可是腳下卻像是灌了鉛沉重的一動不動。杜少康發現了她,眉頭一皺,慢慢的朝她走過來,他一向會先發制人,“你昨晚到底在幹什麼?爲什麼沒來?”
“我說過了,我在忙!”陳天晴真的想問那個女人是誰,可是話到嘴邊,說出來的卻變了。她看到杜少康把那隻手從他胳膊上拉了下來,只是那女人臉上那抹得意的神色分明就是在向陳天晴示威。
25歲,都算不上年老色衰,都算不上人生開始,甚至……陳天晴的同學們很多都還沒有從校園的大門走出來,可是她怎麼就有種時過境遷的滄桑感呢?
“忙忙忙,你的眼裡到底還有沒有這個家?”杜少康雖然壓低了聲音,語氣卻是興師問罪的質問,“你乾脆抱着你的事業過日子算了,現在連吃頓飯的時間都騰不出來了!”
陳天晴的目光掃了一邊杜少康身邊豔麗的女子,一陣陣的眩暈感上涌,她又想吐了,“看起來杜主任也挺忙的,我就不打擾您的工作了。”說罷,她深深的吸口氣朝楊昊那邊走去,在大庭廣衆之下吵架,她丟不起這個人。
杜少康緊緊的攥住了拳頭,壓着嗓音吼說,“今晚必須回家吃飯!”
“再說吧,我還忙着!”陳天晴想給杜少康一個臺階,可是每次軟話到了嘴邊她都說不出來,最後總是演變成硬碰硬的擡槓。
“沒事兒吧?”楊昊看着陳天晴走到了自己的身邊,象徵性的詢問了一下。
陳天晴搖搖頭,強裝出一臉的笑容。
“看你臉色不太好,要不你先去車上坐着,這邊可能還要一會兒。”楊昊說道,他覺得三天不見好像陳天晴瘦了好幾圈,可是她臉色又紅潤的不像是有問題的樣子。
“我沒……”陳天晴話還沒有說完,眼前一黑就徹底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