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前很安靜,那名官員與軒轅破的對話,清清楚楚地傳進了所有人的耳裡。
國教學院?軒轅破?
場間依然安靜,只不過這次的安靜沒有維持太長時間,便被竊竊私語打破,然後那些私語聲越來越響亮,漸漸變得嘈雜起來,其間還夾雜着不少驚呼,直至最後變成了潮水呼嘯而起。
民衆們記起了多年前的那個傳聞。
據說有位天賦異稟的熊族少年去了八萬裡外的人族京都,成功地考進了青藤六院之一的摘星學院,卻被天海家的某位少爺打成了殘廢,反而因禍得福進了國教學院,甚至聽說還成爲了落落殿下的學生!
那兩年裡,這個頗具傳奇性的故事是很多民衆茶餘飯後的談資,那個熊族少年是很多妖族少年羨慕的對象,然而隨着時間流逝,局勢改變,尤其是最後的結局,這個故事以及那個熊族少年漸漸被人淡忘,偶爾有誰記起那個傳聞時,也不過是搖搖頭,嘆兩口氣罷了。
直到今日天選大典,下城民衆如潮水一般涌到皇城前,他如礁石一般站在最前方,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告訴所有人,他就是那個曾經的熊族少年,他現在依然代表着國教學院。
滿場譁然,喧鬧至極,無數視線落在軒轅破的身上,想要看清楚這個傳聞的主角究竟長的什麼模樣,更想知道爲何這幾年他忽然消失了,如果傳聞是真的,他不是從國教學院裡逃走的嗎?爲何今天會以國教學院的身份出戰?如果讓教宗陛下知道了這件事情,又會出現怎樣的問題?
皇城四周微有騷動,數十名教士從外面走了進來,那些教士有些是妖族有些是人族,大多數穿着黑色的教袍,少數穿着青色道衣,還有一位穿着紅色神袍,居然是位大主教。
看着這些神情漠然、自有肅穆威嚴的教士,很多民衆下意識裡低頭行禮,然後讓開道路。
從前些天開始,西荒道殿便大門緊閉,白帝城裡的所有人都明白這是爲什麼,甚至聽說大主教把歡迎大西洲皇子的晚宴請柬都撕了,爲何包括大主教在內的這些教士們,這時候會忽然出現在皇城之前?
大主教帶着數十名教士向着軒轅破走了過去。
看着這幕畫面,聯想着那個傳聞的結尾,民衆們的心情變得緊張起來,又有些看熱鬧的興奮。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大主教什麼都沒有做,直接走到軒轅破身旁,然後沉默地站在了那裡,數十名教士散開,把軒轅破與民衆尤其是與那些紅河妖衛及官員們隔了開來,明顯擺出了保護的姿態。
緊接着,皇城外再次騷動起來,唐家商行的數名看似普通、卻又給人一種極強悍感覺的管事從外面走了進來,向軒轅破與大主教行禮後,站在了他們的身後。
片刻後,大周使館的官員也到場了,雖然情緒有些複雜,甚至可以說有些猶豫、掙扎,但最終還是向着軒轅破等人走了過去,站在了軒轅破的另一邊。
軒轅破是熊族,但他今天的身份是國教學院的學生。
無論是大主教還是使館官員還是唐家商行的管事,此時還無法知曉朝廷、離宮或是汶水城以及天南的應對,但在如此緊張敏感的時刻,都必須非常明確地表明自己的態度。
……
……
在那個傳聞的結局裡,那個愚蠢而無恥的熊族少年,眼看着當時的國教學院院長也就是現在的教宗陛下陳長生便要被天海聖後殺死,國教學院眼看就要覆滅,所以他逃走了。
大周官員與唐家管事出現,尤其是西荒道殿大主教的出現,直接宣告了那個傳聞的結局是假的。
小德看着遠處的軒轅破,雙眉微微挑起。
他知道軒轅破這個名字,但也只是知道而已。
曾經讓妖族民衆們津津樂道的所謂傳奇故事,對他這樣的大人物來說根本不值一提。
在那幾年的國教學院裡,軒轅破絕是最不出名的人,非常普通,無論是唐三十六還是蘇墨虞又或是折袖都要出名的多,更不要說落落殿下以及陳長生。
小德沒有想到今天軒轅破卻忽然出現,並且弄出瞭如此大的陣勢,這讓他不禁生出了一些警惕,看起來軒轅破在白帝城裡已經隱藏多年,難道陳長生和國教對今天的事情早有準備?
有很多妖族大人物,和小德生出相同想法,皇城觀景臺後的那座宮殿變得異常安靜,熊族族長無視所有的視線,起身緩步向殿外走去,坐在最高處的大長老卻彷彿還在沉睡。
有資格坐在更高地方的,只能是牧夫人。她知道軒轅破一直生活在白帝城裡,最開始時還派出暗衛監視了很長時間,只是軒轅破始終未曾有過任何動靜,於是漸漸放鬆了監視,直到今天忽然再次看見。但她與小德還有那些長老、大臣的想法不同,她非常確信,無論是國教還是大周朝廷都來不及做出反應,更不要說提前做好準備,按道理來說她不需要擔心什麼,但剛纔那個聲音她聽得很清楚。
“國教學院,軒轅破。”
這個傢伙終究是國教學院的學生,會不會對自己的計劃帶來什麼影響?
牧夫人的眼裡閃過一抹淡淡的殺意。
天選典開始的時候,落落在登高望遠,看着遠山裡那九棵天樹,靜而無思。
白帝城裡對戰正酣時,落落開始午睡,用了最清新的薰香,睡的很是酣然。
暮色降臨,進入天樹接受荒火洗禮的人選即將出現時,她在喝茶,顯得很是平靜。
她沒有壓抑自己的情緒,也沒有僞裝。
因爲她天生貴氣,而且先生曾經教過她,每臨大事要有靜氣。
她是真的很平靜,因爲她根本不在乎這一次的天選大典,無論最後的結果如何,無論父親與母親是怎樣想的,無論長老大臣與民衆是怎樣想的,無論魔族與人族是怎樣想的,只要她不願意,就不會接受。
她曾經聽莫雨說過,聖後孃娘當年曾經這樣評價過那位……小師母。
師母都能做到的事情,她當然也能做到。
她之所以沒有沒有表達過任何反對的意思,始終靜靜地等待着,是因爲她知道反對也沒有意義,更是因爲她一直在等待着先生的到來,如果先生沒來,不,如果先生來不了,不,如果先生來不及……
最後走了便是,與這座皇宮與這座城以及這條紅河告別,就此再也不相見。
她端着茶杯,看了眼手腕上的那顆石珠,在心裡默默想着。
便在這個時候,李女史急步走了進來,神情複雜地看着她,說道:“七名勝者。”
“九棵天樹,爲何只有七名?”
落落心想這裡面肯定又有着什麼陰謀詭計,覺得有些厭煩,輕輕飲了口茶。
李女史欲言又止,說道:“有一個是軒轅破。”
噗的一聲,落落把茶水盡數噴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