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不得不說,安平郡主確實是身在局中,纔會關心則亂了。
自南山道長封算出和秦王命格相合的“福星”,恰好是杜芷萱的消息傳到錢將軍耳裡後,自秦王再遇刺殺,親自前往醫館爲護衛買藥,卻因未帶銀兩而被杜芷萱施恩,並在探察到杜芷萱的身份,頗有眼力地遣人送禮到將軍府後,錢將軍就隱於暗處,暗搓搓地觀察起秦王來。
這時,錢將軍還並未將秦王的“煞神”命格當回事,只覺得這些莫名其妙的流言蜚語,簡直是殺人於無形,並還對被人爲地推到“風口浪尖”的秦王,掬了不止一捧同情的淚水。
待到秦王逢年過節就送禮到將軍府,待到杜芷萱和將軍府一衆均接觸過這些禮物,待到杜芷萱私下裡與秦王見過好幾次面,卻依然面色紅潤,神情悠閒,一派富貴長壽之相後,錢將軍就更沒有將那些“與秦王扯上關係的姑娘,通通在最短的時間裡死於非命”之類的流言當回事了。
只是,那一年裡,秦王一直隱於幕後,根本就沒有主動請太后賜婚,錢將軍就暗暗地將秦王的名字,從爲杜芷萱挑選夫婿的紙張上劃掉,並覺得秦王這種“敢做不敢當”的人,離令人欽佩的“頂天立地的男子漢”相隔了不知多少座大山!
但,萬萬沒料到,自太后賜婚後,秦王就悄無聲息地溜回盛京,並不顧自己身爲皇族的臉面,打着“和未婚妻培養感情”的藉口,上折請求皇帝給予短則半年,長則一年的假期後,就趁着他不在將軍府坐鎮的時機,每天都上門來找杜芷萱!
“他一直沒上朝?”即便到了現在,錢將軍依然不敢相信,回到盛京後的秦王,除去最開始的面聖求旨後,還真得一步都沒有踏入朝堂!
這不是“明知故問”嘛?!
安平郡主淡淡地瞥了眼錢將軍,仿若未曾見到他那幅“怒髮衝冠”的模樣似的,神情一派悠閒自在。
果然,下一刻,就見錢將軍再次拽緊了拳頭,咬牙切齒地說道:“這樣,也挺好。”至少,喚上兒孫給秦王套麻袋後,只要衆人一致地守口如瓶,就不用面對皇族裡那一堆極愛臉面的老頭子們組團找茬的行爲!
至於與秦王一母同胞,卻待秦王比太子還要好的陛下知曉此事後,會否給他穿小鞋?錢將軍表示:他根本不在乎!
——畢竟,杜芷萱是他最最嫡親的外孫女,而,秦王也就是他看不順眼的外孫女婿,以長輩之名狠揍幾頓,算得了什麼呢?倘若,陛下一直不依不饒,那麼,就別怨他遣人將杜芷萱強留在將軍府,讓秦王一個人對天嘯月去!
當年,錢將軍就是這樣待杜尚書的。甚至,因爲杜尚書連續兩次聘娶了將軍府一對姐妹花的“無恥”行爲,令錢將軍不止一次帶隊組團單刷杜尚書。
唯一不同的,就是杜芷萱那早喪的生母錢涵夢得知此事後,最開始還頗爲心疼地忙裡忙外,卻被杜尚書一通不留情面的咆哮,並毫不猶豫分房而居的行爲而寒了心,並對錢將軍收拾杜尚書的行爲欣見其成。
而,錢麗珊這位踩着嫡姐屍骨,順利嫁入候府的杜尚書的心上人,卻是一番溫柔小意地安撫了杜尚書後,就直言不諱地請求錢將軍等人不要再收拾杜尚書,以免杜尚書因此事而牽怒於她和杜芷萱、杜芷薇的同時,也影響到夫妻的情誼。
這種當頭潑下幾桶冷水潑下來的滋味,即便是再親近的人,一兩次之後,也會淡了情份,將軍府衆人也不例外。
故,說來,截止目前爲止,錢將軍已手癢了十多年!
至於杜芷萱曾經的未婚夫武候王世子?
說到底,從最初,錢將軍就不看好這樁婚事,只是任由杜芷萱折騰,隨時準備給杜芷萱收拾殘局。
……所以,嚴格說來,能被錢將軍下狠手揍的,也唯有真正值得他另眼相看的人。
顯然,安平郡主也很滿意錢將軍這種“只待自己人好”的性子,只是,想到秦王那一身令人畏懼的煞氣,和秦王那獨特的身份,遂輕聲提醒道:“悠着點,倒底是未來的外孫女婿,總不好往死裡打的。”
文斕院
杜芷萱依靠在軟塌裡,右手捏着一枚穿了金線的針,左手輕按繡繃,在那即將完成的圖案上填着色。
青煙突現,一襲紅衣的林太醫,巧笑嫣然地出現在屋內。
“小美人,你外公摩拳擦掌,時刻準備給你未婚夫套麻袋呢!”
杜芷萱隨意地應了聲,頭也不回地繼續做繡活。
“喲~”林太醫挑了挑眉,飄到杜芷萱面前,細細地打量着伏案工作的杜芷萱,一臉的詫異:“你就不擔心?”
早就養成了“一心二用”習慣的杜芷萱,即便手裡忙着,卻也未落掉林太醫的話,臉上的神情沒有絲毫變化,手裡的動作更沒有出現過任何的停頓。
萬般無奈之下,林太醫只能伸手,捏住杜芷萱的手背,並按住杜芷萱的繡圖,嗔怪道:“跟你說話呢?!”
“不擔心。”知曉林太醫“不達目的,絕不罷休”性情的杜芷萱撇撇嘴,滿臉無奈地說道,“你沒聽說過這樣一句話嗎——打是親,罵是愛,不打不罵不痛快。”
林太醫:“……”雖然有些莫名,卻依然覺得這句話很有道理,腫麼破?
“倘若,外公不揍秦王,我才應該痛哭流涕呢!”杜芷萱微微偏頭,笑得一臉的狡黠,“因爲,那代表外公並未像我想像的那般疼愛我呀!”
林太醫嘴角抽搐了下,一臉堅難地問道:“你就不擔心,兩人突然失手?”
“不擔憂。”杜芷萱誠實地搖頭,“無論是我外公,還是秦王,均是征戰邊疆多年的大將,又豈會不知該如何揍人,纔會不傷其內臟,不動其根本,卻令其疼痛不已呢?!”
“……突然有些心疼秦王了。”林太醫嘴脣動了動,許久後,才冒出這樣一句話。
“相比起與我相處不多的秦王,我更心疼外公。”杜芷萱眨眨眼,託着下巴,道:“畢竟,外公年紀大了,秦王還年輕氣盛。”
“不過,我相信秦王雖不通人情俗物,但最基本的‘敬老愛老’,卻能做到。”說到這兒時,杜芷萱又突然道:“不過,下次出宮時,我就得再到和春堂看看,多囤幾瓶療效頗好的活絡藥,纔是。”
……
於是,這日,繼續刷完每日日常——與杜芷萱培養感情,從皇宮裡離開的秦王,纔剛剛拐到一條小巷子,就被早有準備的錢將軍,帶着一隊人馬給套了麻袋!
“咚!”
“啪!”
……
都說“老將出馬——一個頂倆”,錢將軍也不例外。
此刻,他就以每個武將都下意識擺出來的看似隨意,實則每塊肌肉都做足了危極時刻暴起應對準備的姿態,依靠着牆壁,雙手環胸,一臉嚴肅地看着這一幕,唯有眼底那抹偶爾浮現的得意和痛快等神情,纔出賣了他心裡的真實想法。
果然,說得再多,都不如做啊!
畢竟,言語上的譏誚,僅僅只對那些臉面薄的人有效。
而,對於秦王這等披着“羔羊皮”,內心裡卻住着一隻兇殘老虎,征戰邊疆多年的“煞神”來說,唯有乾脆利落地上拳腳,才能讓他深刻地領會到這樣一個道理——別人家苦心教養多年的姑娘,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娶回家的!
尤其,眼下,這等秦王明知動手的人是誰,卻依然不敢出聲反抗,只能抱頭縮肩,任由大夥狠揍他的姿態,真是莫名地爽啊!
……
“你們……嘖!”只可惜,即便如此,一盞茶後,錢將軍依然搖了搖頭,一臉“恨鐵不成鋼”之色,眼底更閃爍着不可言明的得意和狡詐:“告訴過你們多少遍了,揍人,不是這樣揍的!”
圍攻秦王,拼了老命狠揍秦王,卻未能聽到秦王一聲呼痛聲,反而還將自己等人給累了個氣喘吁吁的將軍府一衆“小將”們齊齊漲紅了臉。
“滾開,看我的!”
關鍵時刻,還是得自己上場,纔是。
錢將軍微眯雙眼,掩住眼底的狡黠**詐,得虧秦王並未反抗,也未召喚那些貼身保護的暗衛,否則……
只是,一念及此,錢將軍卻越發地心氣不順了。
“看我左勾拳,右勾拳……”每揍一拳,錢將軍就會用力地大吼一聲,並毫不猶豫地展開了現場教學活動:“注意,要用這個姿勢,這個角度,從這兒揍進去,才能讓對方更痛,卻又不會傷到內臟,懂?!”
將軍府唯一留在盛京的三房子弟們,以錢錦宏這位素來疼愛杜芷萱的錢四爲首,往下一溜排開近十位,紛紛點頭,應道:“懂!”
無辜被當成教學模型的秦王:“……”
一柱香過去,秦王卻依然未痛呼一聲,更沒有絲毫掙扎的行爲,唯有那一襲藏藍色錦袍,卻已不復最初的光鮮亮麗,反而還給人予一種在沙漠裡獨自行走了將近一個月的骯髒得看不出本色的模樣。
這時,被秦王特意安排在小巷另一端,時刻注意來往人流的一個護衛探出腦袋,揮舞了下小旗。
“哼!”錢將軍拿腳踢了下即便一身狼狽,卻依然不掩“鐵血將軍”傲骨和皇族獨特風采的秦王,深吸了好幾口氣,才壓下胸口那些酸楚和鬱悶,扳着手指,威脅道:“小子,回去後,知道該如何說吧?”
言下之意就是假若旁人問起,得說是自己摔的,尤其是在杜芷萱面前,萬萬不能說是他帶人揍的!
聽出了錢將軍話外之意的秦王,恭敬地應道:“您放心。”
錢將軍:“……”總覺得,更不放心了,腫麼破?
可惜,眼下,確實不是個再繼續“探討”的好時機。於是,錢將軍只能一揮衣袖,帶着衆人,姿態瀟灑地離開。
待到錢將軍一行人的腳步聲徹底遠去後,秦王才以一種特別詭異的姿勢,自個兒將麻袋揭了下來!
當然,若僅僅如此,也就罷了。偏偏,秦王竟看着手裡的麻袋,輕扯嘴角,露出一抹燦爛的笑容來。
一衆隱於暗處的暗衛們:“……”一定是他們躲起來的姿勢不對,不然,怎麼會看見被揍得鼻青臉腫的秦王,竟未生出絲毫的憤怒和殺氣不說,反而還一臉的“興奮和激動”?!
……
勇誠候府
這日,再次出宮的杜芷萱,才抵達勇誠候府,就有一大堆鬼鬼圍了上來。
“唉喲,小美人,都說‘趕得早不如趕得巧’,你竟恰好撞上了一出好戲!”
“是啊是啊!杜萍那蠢貨,想設計幹掉杜芷菱,成爲武候王世子側妃,誰知道她那麼蠢,竟賠了夫人又折兵!”
“論心機手腕,王氏並不遜於錢氏,做爲她嫡親的閨女,杜芷菱還是有那麼些小聰慧的,身旁更有幾個得用的,小看她可是會吃大虧滴喲!”
……
“小美人別怕,無論候府誰‘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算計你的婚事,都要從我們兄弟屍體上踩過去!”
“說你蠢,你還真蠢!如今,候府有誰不長眼,膽敢再算計小美人?”
……
好吧!
杜芷萱無奈地看着這些滿天空亂竄的鬼鬼,對他們隨時歪樓的情況,已生不出任何的吐槽之心了。
而,這時,杜芷萱往前邁去的腳步頓了頓,只因,耳旁那被清風送來的尖叫聲,咒罵聲和撕心裂肺的哭嚎聲。
瞥了眼尚有兩丈之遙的梨香院,杜芷萱搖了搖頭,嘆道:“不過一個側妃的名號,至於如此嗎?”
今日當值的白嬤嬤,也挺看不起勇誠候府老夫人這種上趕着送孫女與人爲妾的行爲,臉上卻並不露出絲毫:“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杜芷萱微微頜首,道:“子非魚,安知魚之樂。”
可不如此嘛?
都說“上樑不正下樑歪”,擁有老夫人這樣一位唯利是圖,貪慕榮華富貴的長輩坐鎮,候府的姑娘又豈會不被潛移默化地移了性情呢?!
就如這種上趕着自薦枕蓆,與人爲妾的行爲,在她們看來,還真算不了什麼。一切,只因無法割捨的對榮華富貴的眷戀。
這,大抵就是出生高貴,生來就享受着普通平民百姓無法想像的精緻雍容華貴生活的本土女,與杜芷萱這位體會過清貧的生活,更享受過榮華富貴,早已慢慢地練就了無論身處何樣環境,依然有着一條永不服輸“根”的穿越女的最大不同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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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數錯了,後面還有200多章,不想再一章章修改章節數字,所以,這兩章就合一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