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樂樂的找茬在唐嫣然眼裡連騷擾都算不上,反倒是給無聊的學前班生活添加了點樂趣,但是找唐聞叔茬的人就不是那麼好打發的了。
這天放學,唐嫣然和宋慈一進門就問到了一股子的煙味,定睛一看,竟然是唐聞叔坐在那裡抽菸,煙霧中他低着頭,看不清神情,母女倆心裡頓時咯噔一下。
宋慈立刻把門關好,又怕煙味薰到閨女,連忙把窗戶推開。唐嫣然則徑直走了過去,爬到爸爸腿上,小手安慰性地輕拍着爸爸的手臂,嗯,本來應該是背,手太短……
唐聞叔一下子從自己的思緒中驚醒過來,猛地意識到妻女已經回來,手忙腳亂地摟住姑娘,另一隻手慌亂地想把煙按滅,卻不小心燙傷了手指,“嘶”的一聲,因痛感迷茫的心徹底清醒。
“啊,你們回來了。”唐聞叔訕笑了下,有點心虛。媳婦不喜歡他抽菸,閨女也不喜歡煙味,他平日裡也是基本不碰的,也就今天實在是心煩,才忘了這些。
夫妻多年,彼此之間已經很瞭解,何況這麼明顯的神色,自然不會因爲抽菸這種小事怪罪他。
“怎麼了這是?再心煩也不能不把自己身體當回事啊?”宋慈柔聲問道,雙手放到了丈夫的肩上,緩緩按摩着。
“對啊爸爸,不要不開心。”唐嫣然也仰起頭滿眼關切地看着他。腦中卻在不斷思索到底出了什麼事。這段時間是她放鬆了,對大人間的事情沒怎麼關注,不知道又出了什麼紕漏。不過能讓一向樂觀的父親露出這種神態,肯定不是小事,難道奶奶那邊又出幺蛾子了?
這次倒是唐嫣然錯怪他們了。
唐聞叔一手抱着閨女,一隻手拍拍媳婦的手背,突然覺得有妻有女就心滿意足了,其他的事啊,都沒一家人還能在一起重要。
這麼一想沉重的心情就好了許多。不過很多事情還是要交代清楚的,更何況是關係全家生活的大事。
“媳婦,我被廠裡記了大過,估計組長都幹不成了。會不會覺得我特別沒用?“唐聞叔苦笑。
唐嫣然心中卻一喜,覺得這是個極好的機會。爸爸被記了大過?他本是個和細心沉穩的人,又做了那麼多年,怎麼會突然犯大錯?肯定有其他的原因!而這原因必然讓爸爸和失望,所以他纔會這幅模樣,連憤怒都沒有,只是失望罷了。
連唐嫣然都能看出來的東西宋慈怎麼會不知道?只是和閨女不同,她很擔心丈夫受到打擊,畢竟事業受挫對一個男人來說是很大的問題了
“怎麼會,是不是有人給你使絆子了?“這是宋慈能想到的最靠譜的理由。
唐聞叔本來不想多說,省的家裡人也跟着生氣,可媳婦那麼聰明估計也瞞不過去,乾脆老老實實交代了。
果然,原因就出在那個趙強身上。
前幾天唐聞叔才和家裡抱怨過他爭功,沒想到這就出了問題。唐聞叔本來是替廠裡談下了一個挺大的單子,卻被趙強這個頂頭上司搶走了。說不鬱悶是不可能的,可誰讓人家有關係呢?這種事情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只是這次的金額要大上不少,唐聞叔也沒多在意。
只是趙強不這麼看啊。近兩年,廠子裡越來越不景氣,這麼大的單子也少見了,所以他纔跟見了肉的餓狼似得搶了過去,也不管吃相多難看了。這也是唐聞叔一直忍讓纔會讓他那麼囂張。只是沒想到他槍也就搶了,還不放在心上,生生把人家要的型號給弄錯了!
這下好了,東西都做出來了,人家一看型號不對,怎麼可能收貨!貨物的數量很大,廠裡只能重新給人家做,而多出來這批型號不對的,沒了下家。這次的紕漏可不是靠着廠長就能糊弄過去的,必須有個人爲此負責。
而唐聞叔就是被犧牲的那個。
沒等他反應過來,黑鍋已經背上了,就算知道點情況的人都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也沒人敢替他說一句話!這讓唐聞叔特別的失望。
不僅是因爲被冤枉了,還有,竟然沒人出來替他說一句話。對這個廠子,他的感情真的很深。從一開始就在這裡工作,至今也有七八年了,人生最美好的一段歲月都在這裡度過,廠裡的一草一木都不能更熟悉。可如今再看到這些,突然覺得好陌生,這還是他一心想要奮鬥想要奉獻的地方嗎?爲什麼突然那麼陌生……
欺人太甚!
宋慈手抖了下,強行按捺住心中的憤怒。平日裡她也要工作,對於丈夫的工作了解都是聽他自己說的,而唐聞叔爲了不讓她擔心,很多東西都故意弱化了,她真的沒想到已經嚴重到這個程度。
“那爸爸以後沒有工作了嗎?“唐嫣然眨着眼睛問。
額?雖然記了大過,但是會不會失業也不好說。
“應該不會吧?明眼人都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背個黑鍋也就算了,還因此失業就太過了,爲了防止你鬧,也要安撫一下?“宋慈推測了下說。畢竟還是國有企業,廠裡也不是廠長一個人說的算,鬧大了對誰都沒有好處。
唐聞叔倒是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失業嗎?突然覺得,也不錯?這個廠子,自己真的不想再待下去了,不僅因爲自己被陷害,而是覺得,已經變了味,失了夢,還沒什麼前途。想到近年來越來越少的單子,和聽聞的幾個小心,唐聞叔突然有了種衝動。
即使知道這是衝動是心血來潮,很有可能不被支持不被看好,唐聞叔還是沒忍住試探了下:“媳婦……”看着宋慈的眼睛,唐聞叔忍不住嚥了下唾沫,“你說,我主動離職怎麼樣?”
沒有想象中的大驚失色,也沒有立刻反對,宋慈只是很正常的詢問爲什麼。
唐聞叔沉默,組織着語言。
懷裡的唐嫣然對這樣的決定其實很想舉雙手贊成,對這個廠子她不滿很久了,這麼小的一個池子,怎麼容得下他們騰飛?想要像她想的那樣,就必須離開這裡,尋找新的出路!
只是唐嫣然也明白,對於改變,很多人會本能的感到畏懼,穩定是更多人想要的。現在既然時機已經到了,有了這樣的苗頭,她怎麼能容忍熄滅?
“爸爸,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哼,那我們不要理他好了,我們活的更漂亮氣死他!”唐嫣然握着小拳頭,一副憤憤不平的樣子。
唐聞叔失笑,摸了摸閨女的腦袋,突然堅定起來,是啊,你不是一直怕我超過你一直搶我的功勞不讓我出頭嗎?真以爲誰都稀罕你那個破位置?老子換了工作能幹的你比能好,活得比你更出色!
“媳婦你看,我現在在廠裡,就算不被辭退也沒什麼前途可言了,還不是被趙強那個混蛋一直打壓?我算是看明白了,這種事情有一就有二,吃到了甜頭他就不可能放過我!他不就是有個廠長做親戚才那麼狂嗎?廠長又能怎麼樣,要是我離了這個廠子,他還能管的了我?”
宋慈做到丈夫對面,很是嚴肅地問:“那你不幹這個準備做什麼?”
腦子裡各種亂七八糟的想法匆匆閃過,唐聞叔捏了捏自己的鼻子,猶豫了下:“你說,我做生意怎麼樣?”
媳婦只是短短一個暑假就掙了那麼多,他是看在眼裡的,心裡也不是不彆扭,只是他不是那種特別大男子主義的人,認爲女人就該在家帶孩子靠男人養着,可媳婦比自己出色比自己能掙錢,自尊心難免有些受傷。
不過自己有工作,那時也沒出那麼多事,就沒想那麼多。如果不在廠子裡做了,做生意會是一個很好的主意吧?畢竟從上次的情況看,真的有很大的商機。
這個時候最需要的就是別人的鼓勵,尤其是來自家人的!唐嫣然毫不猶豫地開口了:“爸爸也要做生意嘛?和舅舅一樣?那是不是就能掙很多錢給我買很多漂亮的衣服和好吃的了?“唐嫣然對吃喝其實並不算太在意,在上輩子,該享受的她都享受過了,也就沒那麼執着。但是男人嘛,壓力就是動力。
唐聞叔果然有些心酸,只覺得閨女實在是太懂事了。知道家裡的情況不好,從來不要這要那,現在才知道她也是羨慕別的小朋友吃好喝好的。都是自己沒用,沒給媳婦和孩子更好的生活!
這麼一想,想下海經商的決心更大了。
“做生意沒什麼不好,只是你想好做什麼了嗎?成本哪裡來?你知道的,我已經和哥哥準備合夥做個生意,雖然要到明年才能開始賣,可準備工作現在就要開始了。我可沒臉再去沾哥哥的便宜了。“
唐聞叔有些尷尬。他也不想什麼事都依靠大舅子好嗎!可是想想自己上頭那兩個哥哥,大哥是個妻管嚴,嫂子是城裡人一向看不起他們下面這幾個弟兄,又有上次父親醫藥費在前,估計是借不到錢的。至於二哥二嫂更不用想了,他們倆最摳門不過,想從他們手裡挖出來錢比登天還難,更何況他們還有三個兒子要養,估計也沒閒錢。
看着丈夫垂頭喪氣的模樣,宋慈也有點不忍心,咬着脣,試探着問:“要不我們明天去找哥哥問下?先不借錢,想好做什麼,哥哥經驗比我們多多了。我們可以從小生意做起慢慢來嘛,家裡上次掙到的一千多我還沒還呢,做點小的應該夠了。“
就知道媳婦最好了!唐聞叔激動地把人抱到懷裡,宋慈臉一下就紅了:“快放開,孩子看着呢!“
心情很好的唐嫣然表示,你們繼續,我沒看見!